当天晚饭后,冰语洗完澡,擦拭着头发,走出卫生间,就听到放在茶几上的那部手机传来接收信息的提示音。冰语快步走过去,打开微信,是逢慈将《丹丹话廊》的录音打包发送到了话机。
冰语顺势坐在沙发上,发送了个卖萌的笑脸:“逢队,谢谢你了!没想到, 你这么快完成任务,就将录音发过来了。”
逢慈当即也发送了回复:“我既然答应了你,肯定要做到。”
“那真是万分感谢!”冰语随口关切道:“怎么?你们还在加班?”
“是啊!”透过手机屏幕能感受到逢慈自微信那头所传递过来的疲惫与无奈:“罗丹丹的尸检报告出来了,高翔正在主持案情分析会。”
“那真是辛苦你们了!”
“我不跟你多说了,早点儿休息吧!顺便——代我跟忆眼道声晚安。”
“好的!”冰语并附送了一张晚安的图片。
女孩套上睡衣,来到隔壁的房间,因房门没有反锁,便轻轻旋拧着门把手入内,可见房间里没人。
忆眼也已经换上了睡衣,凭栏站在露台的风口处,夜风吹干了他的头发,整个人显得清爽干净,其发梢蓬松地飘在额头。
忆眼正在欣赏客栈外的涟漪江景,天英则是安安静静地站在栏杆处,守护在主人的身边。
由于灯光的作用,忆眼的轮廓愈显帅气俊朗,透露出了一股忧郁的气质,不似其平日间沉稳持重的那般老成,倒更像是一个风采翩翩的美少年,这让人有种一见钟情的莫名心动,从而将冰语给看痴了。
“怎么?看够了吗?”忆眼发出轻轻的笑声,其依然保持着凭栏的姿势,却是并没有朝向身后望来。
“啊!”冰语的心脏剧烈猛跳,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来到了露台,身体正倚靠在门框边,几乎保持着跟老板同样的姿势,其表情一慌,随而脸红了,便试图掩盖道:“逢慈将《丹丹话廊》的录音打包发给了我,你不想听吗?”
“听啊!”忆眼这才转过身,背靠着栏杆回答:“反正也没事!”
冰语眼见老板这副桀骜不驯的狂妄,一时间逆反的心理作祟,其心中嘀咕着什么翩翩美少年啊,这就是一个三四十岁的糟老头嘛,满嘴的不悦道:“还有——刚才谁在看你了?!”
“还说没有?你看,你看——你脸都红了!”说话的同时,忆眼已经面带微笑地坐在原木质地的椅子上。
“切!”冰语白了对方一目,便掏出了手机,解开压缩文档,可见一共存有十几份文件,是《丹丹话廊》这半个月以来的广播录音。
冰语便随手点开了最早的那份录音:大家好,我是罗丹丹,我是各位听众的老朋友了。今天是五月一日,很高兴与大家再次相约在俞城都市广播FM88.8的《丹丹话廊》节目中见面。现在是夜里的零点零三分,从现在开始,正式拉开了“五一”小长假的序幕。想必,一些听众早就已经规划好这个小长假该如何陪伴家人,去哪儿游玩,现在多半已沉浸在天亮即可远行的美梦当中。当然,此时此刻也还有不少和丹丹一样奋斗于工作岗位第一线的朋友们,(笑起来)哈哈!我只能安慰自己——我们这些劳动人民最光荣。现在,让我们赶紧来接听今天这第一位听众朋友打来的热线电话吧!……
趁着听众打进来的热线电话,忆眼对罗丹丹的声音评价道:“我总觉得这个女主播的声音表面听起来很温暖柔和,但语气有种冷冰冰的故作姿态。”
冰语面现惊讶:“你是觉得她这种温暖柔和都是装出来的?”
忆眼颔首:“好想有点儿,特别是刚才那笑声,让我感觉不太舒服。”
“这是你的个人偏见。”冰语据以力争:“估计因为没见到她本人,加之逢慈白天介绍案情时,特别强调了一句罗丹丹的长相一般,所以你就对她的声音印象不怎么样。”
“你不说,我倒把这句话给忘了!哎!”忆眼打量着自己的小助手:“该不会是你心生嫉妒,所以把这句话记得如此清楚。我就说你们这些女孩子家家,一听到同性,就要跟人家比个相貌高低。”
“是你想多了!”冰语白了老板一眼:“我就是随口提了一嘴。”
“不过听你这么一说,”忆眼一副色迷迷的坏笑:“我倒真好奇她长啥样!”
忆眼一边说话,一边走入房间,并且拿来了他的“好兄弟”——忆脸,自动连接无线上网,查找到了罗丹丹的百度资料。
“咦!她还上了百度百科。”
“你们男人还真是——”尽管冰语的口气喋喋不满,则是将脑袋也猛凑了过去,她自是十分好奇罗丹丹的外貌到底是个怎样的“长相一般”。
“天哪!”冰语发出惊呼:那屏幕上的女人虽然浓妆艳抹,并且以写真的效果留下了影像,但无法掩饰其突出的龅牙,很难想象那般温暖柔和的声音竟是从这双龅牙的嘴里所吐露而出。
“难怪,罗丹丹进不了电视台,”忆眼冷嘲热讽道:“这形象根本就不过关嘛!”
冰语流露出一脸颇为惋惜的神情:“这该是击碎了多少《丹丹话廊》的那些热线粉丝们的心啊?!”
“对了!”忆眼抬头问自己的小助手:“你给她打过热线电话?”
冰语摇了摇头:“没有啊!”
忆眼怎肯罢休:“你下午不是说——有段时间,心情不好,所以经常听她所主持的《丹丹话廊》。”
“我可没说经常,”冰语矢口否认:“只是说听过。”
“都差不多了!”忆眼将目光望回小助手的话机:那第一位打进热线的听众已经讲述完自己不幸爱上一个已婚男士,却是无法抽身离开的苦恼,罗丹丹正在开导女孩万不可继续执迷不悟,以致深陷泥淖而无法自拔,其成熟稳重的音色完全听不出只有二十多岁,倒似三十岁过。“听逢慈的介绍,罗丹丹毕业六年,也就二十八岁的样子,但她为何会策划做这种节目?而且,这种午夜倾诉类的节目,因给人一种夜幕掩护下的安全感,所以多是打电话到直播室,倾诉情感问题的听众,你居然喜欢听这种节目?”
冰语嘟嘴不快地回复:“我都说了因为心情不好失眠,无意中打开手机听广播,就听到了。”
“小小年纪居然失眠?!”忆眼看似嗔怪实则心疼地瞧了一目自己的小助手:“像《丹丹话廊》这种知心大姐姐的角色,主持人需要具备极为丰富的生活经验及阅历,这样也才能帮听众解决各种烦恼,谈心解惑,但罗丹丹还没有结婚吧?”
冰语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今天,我也才知晓她还没满三十岁。”
显然,忆眼对这种情感解惑类的节目不感兴趣,其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一边冲向自己的忆脸道:“不知道现在——电台都有些什么热门类似的节目。”
冰语冷冷一笑:“电台?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互联网N+时代了,还有多少人选择听电台广播?”
“有啊!”忆眼微笑地回答:“除了你,我们在乘坐出租车时,那些司机不都听电台广播吗?”
“那是为了打发在车上无聊的时间,况且,俞城堵车这么严重。”
“既然电台这种形式还没有消亡,这就说明总有人需要它。”
两人正在聊天的同时,忆眼浏览至俞城逸趣网,却是无意中看到其首页的一角专设有“俞城广电集团”的通道标识。
“怎么?”忆眼惊讶道:“俞城逸趣网跟广电集团也有合作?在这里还专门为它开设了相关的专题网页。”
“应该是吧!”冰语将脑袋凑了过来:“点进去看看。”
忆眼便点击进入俞城逸趣网为广电集团所专设的那个栏目窗口:可见页面上排列着热点视频新闻、热门影视剧、流量自制短视频、娱乐鲜话题,以及俞城名人访谈录等相关版块。
由于,忆眼看到电台的相关链接标识,便点击进入了电台的网页系统,只见页面上依次排列着都市广播、音乐广播、交通广播、新闻广播、经济广播和故事广播等六大电台的版面通道。
忆眼点击进入都市广播的窗口,他看到正在直播一档名为《爱乐人生》的音乐类节目,便顺手点击,进入了通道。
当即,忆脸传出周璇那首经典的歌曲——《花样的年华》,音乐已经唱到了一半:啊!可爱的祖国,其实我能够靠近你的怀抱。梦见那雾消云散,重见你放出光明,花样的年华,月样的精神……
“这么老的歌有什么好听的!”
冰语正要关闭网页时,则是被老板抬手阻拦:“别啊!我觉得很好听。”
因握住小助手,忆眼的脑袋里白光一闪,就如同老电影中的淡出,由此画面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他看见自己坐在一台老式的收音机旁——大概是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来自美国的飞歌(Philco)牌收音机,这在那个年代可是地地道道的奢侈品。
周围的环境看起来熟悉,忆眼环视辨别了好一阵,这才意识到眼前这间华丽宛如金丝雀笼子般的房间,正是冰语记忆里的那间卧室。
那台飞歌牌收音机放在了窗台上,其所播放的正是这首《花样的年华》,周璇的声音清澈而婉转,果然不愧金嗓子的称号,似乎时间距离其所存在的那个年代越遥远,其音色反倒越加显得朴实且真诚。
忆眼赶紧低头,瞧了一目身上的服装,而并非一袭俊朗飘飘的白衣,透露出古人的仙风道骨之韵,却是一身颇为摩登的西装。
“怎么?这衣服不合身吗?”
就在忆眼正惊讶之时,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他赶忙抬头,眼见小助手穿着一身古典的旗袍,并且烫了一头那个年代的波浪卷,瞧似冰语,但又透露出一股隔绝时代的模糊感,其更像是出生于那个动荡不安的年月、风华绝代、独一无二的周璇。
这让忆眼一下子便糊涂了:这是怎么回事?自己为何会出现在冰语的记忆?而且,两人还是以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装束出现,这房间则是冰语记忆里的卧室场景与画面?
“怎么?你不大习惯这身装扮吗?”冰语拿着两杯香槟走到忆眼的面前,将其中一只酒杯递给了对方。
“啊!”忆眼面带笑容:“现在习惯了!”
“你喜欢这音乐?”冰语浅酌一口香槟,扶在窗台的另一边,其身体靠在收音机旁,正聆听着周璇的歌声。
“我——”
忆眼刚要回答,则是被现实中小助手的声音给拉回到了俞城客栈:“你怎么了?怎么听首老歌,还发起呆了?”
忆眼回头,环视了一目自己正身处的环境,俞江上传来了货轮悠悠的笛声。
就像电影里的叠化,忆眼将目光落回到小助手的身上,而这个宛如周璇一般精灵的女孩,正叠化当时当刻冰语现在的样子,其带着一副俏皮的笑容,那意思犹若是在追问道:你怎么了?
冰语的话音刚落,电台广播便结束了广告,而是传来主持人的声音:“大家好!我是翟娜,欢迎来到《爱乐人生》,跟随我来一次奇幻的音乐之旅。今天的主题是‘流金岁月’,我给大家准备的是上世纪的经典老歌,刚才那首大家都很熟悉吧?周璇的《花样的年华》,王家卫导演还以此为灵感拍摄了他那部经典名作《花样年华》……想必,大家都被电影中张曼玉那一款款旗袍造型的花样年华所惊艳到了吧?……”
忆眼见小助手认真望向自己的模样,其嘴角微微一笑:“冰语,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像周璇?”
“周璇?”冰语的脸色一诧:“你是说——唱这首《花样的年华》的周璇?”
“是啊!”忆眼点了点头。
岂料,冰语笑了起来:“我奶奶才像周璇呢!”
这是女孩第一次主动提到自己的亲人,忆眼便随口追问:“你奶奶?”
“啊!”冰语的脸色惊变,她似乎说漏了嘴,神态谨慎道:“那都是传闻,还是赶紧听录音吧!眼下,这才是最要紧的事。”
两人一共听了三期《丹丹话廊》,已是夜里零点过,这些热线来电也多是关于三角恋、婚外情或是婚姻触礁征求离婚意见等情感方面的问题,于案件本身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发现,因而忆眼和冰语不免显得有些疲惫。
冰语站起身,抻了个懒腰,并附带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这么多录音,今天一晚上肯定听不完。我把它拷贝在忆脸的肚子里,你有时间可以慢慢听。”
“好的,晚安!”忆眼也站起身,活动了下脖子。
“天英,晚安!你可要梦见我啊!”冰语抚摸向角雕的羽冠,那小畜生张开翅膀跳开,而她也早已是见怪不怪。
两人在互道过晚安之后,冰语便返回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