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条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仅容两车擦身而过的路面,一边是向上的悬崖峭壁,一边是往下看不见底的深渊。
这条公路十分险峻,靠深渊的一侧,有些地方还打了点水泥护栏,有些地方什么都没有。汽车行驶到这样的地方,真是要万万小心。
公路上的汽车和行人,非常稀少。好长时间才偶而会有一辆汽车经过。
山中一片死寂,苏赞只听见自行车脚踏板“哗啦哗啦”的转动声,还有轮胎在地上滚动的轻微摩擦声。
走在这样的公路上,苏赞只感觉到一种无穷无尽的孤独。
孤独感最容易让人怀念亲人,他一路埋头踩着自行车,脑子里又不厌其烦的想着蒋小露。
他想起他跟蒋小露经常做一个游戏,假扮新郎新娘举办婚礼,两个人拜地拜地,玩得开心极了。他们还对天宣布誓言,我们的理想是什么?我们的理想是,一辈子在一起,不离不弃。
苏赞埋头沉浸在回忆里,迎面一辆大卡车擦身而过。正好路中间有一个大坑洼,坑洼里还有积水。结果好,大卡车呼啸而过,溅起泼盆似的一片污水,浇得苏赞满身满头。
苏赞猝不及防,惊得差点一头从自行车上栽下来。他抬手抹去眼眉上的污水,再回头去看,大卡车早跑得不见了踪影。要不然,他非把汽车司机撕下车,将他脑袋按在坑洼里面,让他把泥巴水全喝干。
真倒霉,他心里咒骂一声。
他下了自行车,把车丢在路边,然后走到路边水沟去,洗去脸上的脏泥。
他正洗着脸,后面又开过来一辆小汽车,那是一辆出租小汽车。不过这辆汽车有点古怪,走路歪歪扭扭的,简直象醉汉喝醉了酒。在如此险峻的公路上,开车如此放肆,司机要么是疯子,要么是吃了豹子胆。
苏赞并不知道,其实这辆出租车里面,出了大事。
原来这辆出租车司机今天更倒霉,他不小心载上了一名劫车歹徒。汽车上了这条偏僻公路以后,一直伪装成普通乘客的歹徒现出了原形。他掏出一把匕首,顶到出租司机脖子上,声明他要抢劫。他要司机把身上的现金和贵重物品统统留下,然后下车滚蛋,歹徒要把他的汽车开走。
司机却没有象歹徒想象的那样听话,他居然跟歹徒在汽车里勇敢打斗起来。汽车也没停,继续行驶着,两个人在车里争抢着方向盘,打得不可开交。
汽车因而失去控制,就在公路上扭秧歌似的,拐来拐去的走起了曲线。
苏赞还没有搞清楚状况,那车正好一头撞上了停在路边的自行车,又从自行车上碾压过去。这下好,自行车当场变成一堆废铁。
汽车继续往前开,苏赞望着那堆“废铁”傻了眼。是不是开玩笑?这可是他唯一的交通工具,没了自行车,让他步行去城市,那得哪年哪月才能到达?
等他到了城市,估计地球都已经毁灭了。
他楞在原地,足有两分钟才回过神。“喂,给我站住”,他立即朝着出租汽车追上去。哪有这种事?毁了人家自行车,你一声不吭就跑了?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展开轻功步伐,奋起直追。因为那里面司机和歹徒还在打斗着,汽车仍然是一下左一下右,歪歪扭扭的行驶,速度当然也不快。苏赞很快就追上它,他一个纵身飞跃,跳到了汽车顶上。然后把脑袋趴到车窗去,朝着车里面大喊:“给我停车。”
车里那两人打得正是难分难解,哪有空闲理睬苏赞?汽车仍然飞驰着,没有停的意思。
苏赞往里仔细一看,才看清楚,原来里面司机和人在打架。但见那二人互相抱紧成一团,两个人四只手四条腿拧得象麻花一样,分都分不开。
其中有一个人,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那人就是劫匪。
苏赞想也没想,伸手进去车里,先把劫匪手里的匕首抢过去,不能让他拿刀子伤了人。
苏赞想着,应该先把汽车停下来。车里那两人扭抱在一起,谁也腾不出手去停车,谁稍有松懈,就会被对方制服,没有谁想被别人制服。
苏赞试着自己去操作汽车刹手,但是,他人在汽车外面的车顶上。从窗口伸手进去,根本够不着。
他又想帮着司机先制服住歹徒,好让司机控制汽车方向盘。但是,一切还是太迟了。
苏赞人还没有钻进车里去,汽车终于在失控的情形下,冲向深渊一侧的路基,接着毫不犹豫的翻下深渊,朝着命运的剧终点,义无反顾的一头扎了下去。
时间是那样的短促,根本没有思考的空隙。汽车都掉下去几十米了,苏赞牢牢的趴在车顶上,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汽车将要坠落山底了,苏赞才终清醒过来,再不离开汽车,他必将成为车毁人亡的牺牲品。好在他人在外面车顶,逃生容易,他迅速纵身跳离了车顶,想要攀住悬崖上的树枝。不过,因为过于仓促,距离又太远,他没有够着,还是垂直摔下山去。
他一落到地面,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失去意识。蚂蚁爬到了他的脸上,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好在他还有呼吸,人还没有死。
他算幸运的,汽车里面那两位就惨了,汽车落地后彻底变了形,砸成一坨铁饼,哪是车头,哪是车尾都分不清。里面的人也在车里给压扁,肠肠肚肚撒了一地,简直不忍目视。
可怜这个地方太偏僻,发生这么大的车祸,居然几个小时过去了,没人发现。
苏赞不知道自己在地上躺了多久。他偶而会醒过来一会儿,偏头能看见不远处摔碎的小汽车,看见车里惨死的两个人。
他想爬起来,但是他动弹不了,他除了思维和眼睛还能动,身体其它地方什么都不能动。似乎大脑和身体的通信连线截断了,身体接受不到大脑的信号指令。
他每次清醒的时间非常短,很快又昏迷过去,昏迷多长时间,他不知道。每次一清醒,他会拼着力气呼喊“救命”,不过,他的声音很小,传不了太远。他无法用力呼喊,因为一用力,脑袋里面就剧烈的疼痛。
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感觉光亮很暗,似乎夕阳西下,天要黑下来了。他有点着急,要是就这样过一夜都没人来救,他肯定会死在这里。
还好,终于有人从公路路基上,发现了山脚下面摔碎的小汽车,他们知道发生了车祸。有人冲着几百米的山脚下呼喊:“还有人活着吗?”
苏赞忍着剧痛,拼着力气又喊了一次:“救命”。
过一会儿,他听见了非常熟悉的医院急救车呜呜而来的声音。他于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昏迷过去,失去了意识。
仿佛他放了心,大概不会死掉了,可以好好睡一觉。
人们是如何费尽周折的,用了吊车把他吊到山上去,再抬上急救车,送去了医院,所有这些过程,他人处在昏迷中,全都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