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在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该怎么样给继昌说,此时打定主意,说道:“俺是被黑蛋撞哩,用捞车撞哩”
陈继昌气的直哆嗦,双手锤着地面,大骂:“俺艹恁妈,俺刚来这的时候都是他们欺负俺”
”现在连恁个女人都不放过,俺日他奶奶个腿,熊逼玩意,只会欺负个女人,算啥球东西咧,俺撕叉他那脸,不要逼脸的玩意”
英子拉住陈继昌:“锤地干啥咧,自己手还弄破了,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哩,恁看恁那嘴气的都发紫了!”
“恁那气性真大!俺话都木说完哩,让俺把话说完中不中?”
英子见陈继昌冷静了下来,才继续说道:”黑蛋把俺撞倒,他赶忙就把俺给扶了起来,一个劲的给俺道歉。”
“说自己不是故意撞的,这条路上人少,速度就快了点,等看到俺的时候一时没来得及刹车,才撞倒俺。”
“他说他真不是有意的。”
”黑蛋还拉着俺去卫生所看看去,是俺拦着不让去的,俺自己觉得木多大点事,就不必麻烦人了”
陈继昌不太相信的问道:真哩?他不是故意撞恁哩?他给恁道歉了还要带恁去卫生所去?
英子不耐烦的说道:真哩,都是真哩,俺骗恁弄啥哩!
陈继昌这时才终于相信英子说的,苦笑一声:“俺小看“黑蛋”了,还是个男人样,不给女人动手,这“黑蛋”还没坏到根上去!
陈令祖看着英子,见英子也看了过来,陈令祖朝英子点了点头
陈令祖心里明白,“黑蛋”肯定是故意撞上去的。
自打叔侄俩来到王庄,没多久自己又被说成是丧门星,这下村子里无人敢接近俺。
有那看不过去的乡亲想帮着说句公道话,也会连带着被大家一起疏远,排挤,久而久之便无人肯与俺们来往。
继昌这孩子从三岁起跟俺相依为命,同龄孩子欺负他,嘲笑他,殴打他是家常便饭,他那脸上经常挂着伤
俺问他怎么不还手啊,这小子却说,俺老师说了,“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俺是君子不跟小人一般见识,说这话的时候继昌10岁 已经上了5年私塾
这老秀才把人都教傻了。俺随后便不让他在去上学,俺怕在上下去这娃就毁了。
“1942年逃荒的时候这孩子见了太多人饿死被其他人分食,因为一口吃的杀人的事天天都有,卖儿卖女易子而食天天都在发生,那是人间炼狱啊”!
老天眷顾俺们,到了王庄,刚来的时候,黑蛋,老二几人也经常欺负他,俺问他恁咋不还手?他说,为啥要伤害别人,人活着多不容易啊,打俺,骂俺,只要死不了,俺受着就是哩。对继昌来说能有吃的已经心满意足了。
可这孩子不想想,不挣,不抢,在逃荒路上就被饿死了,若不是有人相助,俺们是走不出那人间“炼狱”的!到现在恁哪里还取得上媳妇呀
陈继昌见大伯低着头在发呆,忍不住出叫道:“大伯,恁在想啥哩?恁说说看“黑蛋”是故意的不?”
陈令祖抬头看了看陈继昌,笑道:木事,黑蛋都不是故意撞英子哩,人家是来不及刹车才撞上的,人家也道歉了,不怪人家!”
陈令祖拍了拍陈继昌继续安慰道:“恁白担心了,英子回去吃两颗跌打丸都妥了,跌打丸效果好的很,恁又不是不知道,咱们逃荒的时候恁吃了好多丸子哩!”
陈继昌似乎想起了什么,表情扭曲,身子开始不住的颤抖,陈继昌紧紧的抓着陈令祖,指甲嵌进陈令祖肉里,陈令祖一声不吭。
陈继昌颤抖着说道:伯,俺害怕。
陈令祖拍着陈继昌的背轻声说道:儿,别怕哩,有大伯在哩!大伯这有吃哩!陈令祖一直重复着,继昌恁别怕。
过了一会,陈继昌似乎清醒了过来,才注意到自己还掐着大伯,指甲里都有大伯胳膊上的血肉,有些不明所以抬起大伯的胳膊问道:大伯这可是俺弄哩?刚刚俺是咋哩?
陈令祖并不回答,只吩咐陈继昌背着英子,咱回家去。
英子看着陈令祖,张张嘴,看见陈令祖指了指陈继昌,英子有太多想问陈令祖的了,她不明白陈继昌刚刚为啥好好的突然会发癔症,到底他们身上发生了啥?现在看来只有等继昌不在的时候在找机会问大伯了。
陈继昌背着英子,不一会英子又想睡觉,下意识的说道:好舒服啊。
陈继昌听见,嘿嘿憨笑着
英子有些生气道:憨货,就会傻笑,恁媳妇被人欺负………英子想了想,算了,给他说也木用,俺自己解决。又觉得不甘心,使劲掐了下陈继昌。见陈继昌没反应,又加了把劲,问道:继昌恁不疼吗?
“不疼,不疼,俺愿意被恁欺负,恁咋欺负俺都中”
陈继昌心里也猜到黑蛋是故意撞上去的,可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去打人出口气?然后土地被收回?俺们又饿肚子,算球,只要有吃的忍忍就过去了。
可是媳妇被人欺负,自己也难受,俺天天跟老天爷说,所有的伤害让俺一个人承受就好哩。俺愿意为英子,大伯,挡下所有灾难,可是老天爷不知咋想的,人们欺负俺就可以了,咋会连着大伯,英子,也遭罪呢”?
陈继昌正想着,英子啪的一巴掌打过来,英子说道:俺跟恁说话呢?恁耳朵塞驴毛了,也不回话?
陈继昌嘿嘿笑着,俺走了会小差,木听见恁说话,恁说啥来着?
英子,哼了声,恁还走小差哩?恁还会想着弄啥哩?俺刚刚说,咱们以后有时间去湖北看看去,歌里天天唱洪湖水浪打浪,唱里俺怪稀罕哩,想去看看洪湖长啥样哩。
陈继昌说道:“湖北啊,俺们那时候逃荒的时候就想去湖北了,湖北有山有水,又是渔米之乡,俺也想去哩。听说丹江要建大坝了,咱这有一部分人要迁到湖北去哩”。
英子撇撇嘴,哼道:恁想迁还迁不了哩。人家都有规划哩,下游被淹没的地方人们才迁,咱这刚好不在搬迁范围内,想迁也迁不了哩。俺觉得能迁也挺好滴,这村有啥好?人好?地好?俺想不出哪里好?
陈令祖激动道:这里在不好,咱也不能迁啊,俺爹,俺娘,俺兄弟都在这河南地下呀,去了湖北俺到时候就是死了,怕在地下见不着俺爹,俺娘,俺兄弟呀!!
伯,俺只是说说而已嘛,又不是真要迁到湖北去,咱这都木在搬迁范围内,英子想了下问道:伯,恁白介意哦,假如政府真要咱搬迁到湖北去,恁咋办?英子好奇的看着陈令祖,想知道这个又倔,又狡猾的老头怎么样回答。
陈继昌插嘴到:搬就搬哩,只要有吃的去哪都中!
啪,英子又扇了陈继昌一巴掌,让恁插嘴。都恁话多,听大伯咋说
陈继昌还想反驳,不都是在哪都一样吗,有饭吃都中,见英子面色不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陈令祖自顾自的走着,如果政府真要自己搬的话,自己咋办呢?躲?能躲到哪里去?这河南咱已经都走遍了,谁还能接受咱?
“以前国民政府咋样?县长害的俺家破人亡,俺跟他不共戴天。逃荒路上几百万人,无人赈灾,饿殍遍地!现在呢?李老村长成立公社是想让每个人吃饱饭,虽然下面的人各怀鬼胎,可是李老村长初衷是好的,到现在也无人饿肚子。现在看也算是好的。可真要俺离开生俺养俺的土地,俺真不知道咋办呀。陈令祖此时有些心烦,大声道:快点赶路,天黑了”。
陈继昌抬头看天,太阳刚刚落山而已,哪里黑了?英子听出大伯心情有些不好,也不在往下追问。
三人沉默,各有各的心事,闷着头往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