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易棠看着眼前奋力挪柜子的少年，哭笑不得道：“你这样用力，对腰不好。”
“抵住门，她就没法来去自如了。”阿长哼了一声，“聚华楼是她家主上的没错，那也不能随随便便进别人房间吧？想进就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你——”
乔易棠不由觉得好笑，“是我什么？”
“哼。”
“你这样挡住门，我有事要与木姑娘商讨，该如何是好？”
“隔着门就不能说话了吗？”
乔易棠颇感无奈，“那我们如何出去？如何解决用膳一事？”
“有需要时，再挪开便是。”阿长拍拍手，穿好大氅坐回椅子上，“与我待在一起，让你觉得很难受吗？怎么天天想着往外跑，还不带上我。”
“你昨日不是自己出去了？”
“我是去讨糕点，也不知道进谁肚子里了，哼。”
乔易棠莞尔一笑，绣荷包的手没有停下，依然能应上少年话。这样一副岁月静好的景象，似乎有些熟悉。
“你昨日就是和那人出去买布啦？”
“嗯。”乔易棠又道，“没有荷包不好装银两。”
“搞不懂你为什么要把整个袋子给他们。”少年双手悄悄摩挲着手中玉佩，“还不如给我。”
“你个小贼，给你了不还是要交到别人手中？下次就算缺了什么物品，也莫要不问自取，好生和掌柜说一声，哪怕先做个杂役赚点钱换回来也好。”
“好哦。”少年拉长尾音，“下次遇不到哥哥这样好的人，恐怕就被打死了。”
乔易棠轻叹一口气，暂搁手中的活，起身理了理衣袍，“下楼用膳。”
阿长又费力挪开柜子，好让其中一扇门能顺利开启。乔易棠就负手而立，静静待在一边看着他，眉眼间的笑意让让少年一下愣住，回过神来却又有些不快。
“这是你的决定与选择，就要接受一切可能存在的后果。”他为自己无动于衷的反应作出解释，等门打开，率先跨了出去。
阿长拢好大氅跟在后面，一直扯着乔易棠的袖子，直到落座仍未松开。
乔易棠不明所以盯着少年，只闻他道：“我怕你偷偷溜了。”
二人饭后外出散步已是常事，街边偶尔有能试吃的小摊，阿长一见到又有新鲜玩意，便高兴地上前讨一口来，尽管每次都因未有交易而收到摊主不悦的驱赶。
乔易棠摇头拒绝了数不清是第几次先递到他嘴边的食物，拉着意犹未尽的阿长继续往前走。
只是一声呼唤，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惬意与安定。
乔易棠错愕地回头，看着朝自己奔来的身影，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唐翊实实在在的拥抱落在身上，他才明白眼前这个不是虚影。
“你怎么下来了？”他轻轻拍了拍唐翊的背，“天尊已解除封山令？”
唐翊一摇头，他更为愕然，搭着少年的肩膀训道：“你怎可违背命令？此番出山可有惊动各大门主与天尊？你既未得到我的允许，也没有天尊手令，若是被人知晓了，你要受到处罚的！”
说是训斥，可他的语气未免也太过温柔，被忽略在后面的阿长将手搭在他肩头上，面纱底下一双凶狠的眸子戒备地盯着眼前人，“哥哥，这位是？”
唐翊一惊，抓住乔易棠手臂想要拉开眼前二人的距离，无奈发现自己竟挪不动乔易棠半分。
乔易棠顿了一顿，才微微偏头对阿长道：“他是我的首席弟子。”
“……首席弟子。”
阿长的语气顷刻冷下来，轻笑一声，脑袋离开乔易棠的肩膀，又重复一遍，“首席弟子啊。”
他对乔易棠道：“不用管我了，我自己再去转一转。”
那突然的冷漠，让乔易棠的心也随之一寒。
唐翊固然不会让乔易棠随着那少年一道，在不懈的哀求下，总算让门主同意将他留在身边。可随乔易棠回到聚华楼厢房，他才后知后觉尹翎没了踪影。
“他……他带我出来的，完全没有破坏结界，没有造成波动。”唐翊心中有些慌乱，但初出仙山的他不知道能如何寻人，“我循声找着您后，他好像就不在了。”
传音蝶停在门边的绿植上，乔易棠蹙起了眉头，沉吟道：“他竟能无视结界，随进随出？这个少年如此神秘，也不知是好是坏。”
他再环视屋子一圈，终道：“我给你定隔壁的厢房，目标动向仍未明朗，先在这里侯上几日。”
“我、我可以打地铺的……”
乔易棠却婉拒了，“既然已经努力突破到通神末期，你好好休息两日。若是尹翎寻回来了，你看是给他再落定一间，还是转去双人间。”
唐翊带了二十两银子出来，乔易棠给他安排好一切，便将他送到房中安顿。正欲离开之时，唐翊将一包糕点塞进他怀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雀跃道：“门主，我这次不会拖你后腿的。”
也许是第一次出山的激动，也许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怀念与重逢之喜，再也许，是能和最敬仰、最喜爱的门主并肩作战的荣幸。唐翊心想，即便归山后会面临着未知的惩罚，亦会心甘情愿地接受。
两两成双的四个人，不知为何在相见的一瞬间回归到了独行的状态。有人欣喜，有人落寞，有人惆怅，亦有人——
“师叔。”墨翎朝眼前女子一行礼，“别来无恙。”
元霜扬唇望着他，笑道：“在聚华楼做累了，跑去丹鼎派享受了？”
墨翎一阵错愕，随即不好意思道：“原来没有瞒过您。”
“烁月本来就没打算瞒我，我见你想玩，便陪你乐一乐罢。”
“哦！您和师父联手戏弄我，坏极了。”墨翎接过若竹递上的茶水，“我说那哪是童仆干活的份量，可着您早把我当成年人使唤。”
元霜挥退了若竹，对墨翎道：“在我这里你恢复本相吧，长时间维持少年形态，能撑得住吗？”
“只要不打斗，维持上八个时辰不是问题，就是之前跟一个门生较量了一下，险些原形毕露。”
“可得小心天尊，他来路不明，恐怕是琼羽仙一大威胁。”
墨翎压低了声音，颔首回道：“师父亦有所猜测，十一年前灭门与屠族案应是有人从中作梗，而前不久端木槿被害一事，许是也为挑拨两族纷争，以及为乔易棠登位而铺路。但这是为何，师叔可有想法？”
“天尊要对自己的徒弟洛千常赶尽杀绝，你猜想过原因吗？”元霜不答反问，“之前易棠奉命下山寻圣子踪迹，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灵线吗？哈哈，其实他和圣子缔结灵线是我负责的，没经过灵线阁……”
“我说灵线簿上怎么没他名字。”元霜佯怒瞪了他一眼，“不过，不止。”
墨翎屏息等着元霜继续往下讲，只见她在脑门处比划了一个圆圈。他倏然顿悟，震惊道：“五维境？”
“你也是艮族人，想必很清楚五维境是临家秘传。除了他，我想不到谁和丹鼎派有渊源了。”
墨翎却忽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我知道端木槿的额头为什么会被划花了！”
他回想起那惨不忍睹的模样，那结了痂的圆圈，正好能覆盖住五维境布在他人身上时所显现的蓝色圆环。
“竟会如此……”元霜亦吃惊不已，可是又有些犹豫，“不管怎么说，这些都只是猜测。我听说观觉门门主与她多有不和，也有可能是同仁所为。”
“但那人控制乔易棠亲手除掉圣子，阻止一切灵线共命的机会，只可能是为了杀人灭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