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御史论若赞正率大军驻守于洱海之北浪穹(今大理洱源县),见南诏来投,即命五千军马自浪穹急驰洱海之滨。南诏与吐蕃合兵一处,引军便来与唐军鏖战。
段俭魏率南诏大军兵分三路,自鲁川(今大理双廊)、鲁南(今大理海东)、江口(今大理下关)直逼唐军。
鲜于仲通已无将可用,是日,南诏军金鼓齐鸣,喊声如江翻海沸,东面转出段全葛,西面转出段俭魏,阁罗凤自领中军,三面夹击,遍地是火,从天明混战至天黑,唐军死伤无数,败回剑南。
杨国忠恐天威震怒,竟掩鲜于仲通败状,谎称唐军略有战功,怎奈南诏勾结吐蕃,合兵一处,蓄意谋反,吐蕃军彪悍,仲通为避其锋,先行班师。真可谓是:“西洱全军败没时,捷音犹自报京师。归来设宴甘泉殿,高适分明为赋诗”。
阁罗凤只得向吐蕃称臣,吐蕃语谓“弟”为“钟”,即命阁罗凤为赞普钟,号东帝,授予金印。
阁罗凤刻碑于国门,言己不得已而判唐,且曰:“我世世事唐,受其封爵,后世容复归唐,当指碑以示唐使者,知吾之叛非本心也。”
其碑略曰:越巂都督张虔陀,尝任云南别驾,以其旧识风宜,表奏请为都督。而反诳惑中禁,职起乱阶。吐蕃是汉积雠,遂与阴谋,拟共灭我。节度使鲜于仲通已统大军,取南溪路下;既数道合势,不可守株。乃宣号令,诫师徒,四面攻围,三军齐奋。先灵冥佑,神炬助威。天人协心,军群全拔。虔陀饮酖,寮庶出走......
安禄山封东平郡王后,荣宠日盛。其在长安时,玄宗常邀其打马球、饮宴或赴梨园教坊听乐。安禄山回范阳后,又招募“曳落河”共八千余人,皆以一当百。
安禄山军中人才济济,文有高尚、严庄、张通儒等,武有史思明、安守忠、李归仁、蔡希德、牛廷玠、向润容、李庭望、崔乾祐、尹子奇、何千年、武令珣、能元皓、田承嗣、田乾真、阿史那承庆等大将。众将骁勇善战,尤其以田承嗣治军最严,安禄山以为前锋兵马使。尝大雪,安禄山巡查各军营,至田承嗣营,鸦雀无声似无人,入得营中,士卒皆在岗,井井有条,禄山愈重之。
一日,李泌与杨牧之谈论起安禄山,李泌道:“听闻安禄山貌似憨厚,其实治军甚严,不知杨大哥是否有所耳闻?”
杨牧之颔首道:“安禄山不仅治军甚严,在范阳威望极高!”
李泌惊疑道:“何以如此?某愿闻其详。”
杨牧之盯着自窗外斜射到屋内地板上的一束阳光,徐徐道:“安禄山军中士卒将帅多为粟特人、突厥人,多信奉祆教。安禄山母阿史德氏为祆教女巫首领,未婚与人......”
杨牧之似在找一个不那么难听的词,故而顿了顿接着道:“与人......与人野合后有孕,恐族人耻笑,便称祈轧荦山(今译:亚历山)神,应而生焉,故名为轧荦山,后嫁安延偃,遂将其子轧荦山改名为安禄山。阿史德氏乃祆教首领,族人敬之,皆以为真,故称安禄山为光明之子”。
李泌点点头道:“某听闻祆教(西方称:琐罗亚斯德教)与摩尼教大有渊源,皆出自波斯。不知二者有何不同?”
“吾在塞外多年,略有耳闻。二教所不同者,祆教只许胡人信奉,不传教,不接纳汉人;摩尼教接纳汉人,且四处传教。教义亦有所不同。”杨牧之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后背,想起多年前在安西军中被陈刚杖责,如今伤疤尤在。
李泌接话道:“是了,余亦听闻安禄山被粟特、突厥信徒奉为光明之子,却不知原来是这个缘故。”
“彼军中将士又多信祆教,故而安禄山在军中威望极高。范阳、平卢一带的突厥、粟特百姓将其母祈轧荦山神有孕一事信以为真,甚至有称安禄山为圣人者。”杨牧之讲到此处,胸中一阵战栗。
话分两头,南诏向吐蕃称臣后,吐蕃赞普更不可一世,遂联合黑衣大食(今:阿拉伯)欲蚕食拔汗那。
拔汗那为大唐藩属国,加之西域石国国王被安西四镇节度使高仙芝斩首,石国王子亦奔逃入大食国求救。
高仙芝闻讯,欲先发制人,遂率番兵、汉军共计三万攻打石国,仙芝自安西行军七百多里,经帕米尔至怛罗斯城外安营扎寨,此时大食国亦率军抵达怛罗斯城驰援石国。
双方皆不敢轻易出兵,深沟高垒以御敌,僵持了五日。高仙芝升帐议事,问封常清:“常清一向足智多谋,可有何退敌良策?”
“临行前杨牧之只赠了两个锦囊,献计退吐蕃。未曾料到高仙芝要攻打石国,更未料到黑衣大食亦率兵来助。我封某虽读过些兵书,但一时之间亦想不出甚退敌之法。”封常清暗忖,于是只好讪讪地答:“末将惭愧,一时之间想不出退敌之策。”
石国王子亦升帐议事:“高仙芝素来残暴,安西诸邦皆怒!今可遣使密约葛逻禄部入高仙芝军中,反为内应,内外一齐举火,外设伏兵。高仙芝虽勇猛,如此安得脱也?”
大食国从其计,密遣使至葛逻禄部谋划。
葛逻禄部携葡萄、香枣、桃及西域葡萄酒百余坛至高仙芝军中犒军,并言:“节度使大人远来,西域不毛之地无甚招待,仅有些自产的葡萄、和田枣、桃及葡萄酒,望高将军勿嫌弃。我葛逻禄兵少将寡,遣二千骑人马供将军驱驰。”
葛逻禄部属高仙芝麾下,高仙芝遂不见疑,将葛逻禄二千人马编入番兵中。
次日夜里,只听得军中吹牛角声,喊声四起,寨中火把缭乱。怛罗斯城中一声炮响,大食人着黑衣黑甲,杀将过来。
高仙芝暗暗叫苦,大叫:“退兵。”高仙芝率领大军左冲右突,杀条血路,往东撤退,军中火焰甚盛遍地是火,伤亡过半,只好退三十里下寨。
次日天刚明,大食军又来搦战。高仙芝清点步兵,原有一万四千人,如今折损过半,只剩六千人。
饶是高仙芝深谙兵法,将步兵分为前线三千,后线三千,每五十人一队,列为楔形三角阵,前后交错如棋盘状。步兵每人手执长矛,背挎弓箭,身披铠甲。汉军用中原长弓,番兵用斯基泰游牧弓。
骑兵原有一万六千人,如今亦只剩六千。高仙芝只好将骑兵分为两股,列阵于二线步兵两翼。骑兵多为突厥弓箭轻骑,杂以汉军具装重骑。高仙芝自领中军近卫数百,坐镇后方。
大食军见唐军要打阵仗,亦排兵布阵,每十人一队,列为十个百人中队。
高仙芝登高一看,见大食军前六排为身着铠甲、头戴头盔之重步兵,腰间佩剑,手执长矛、盾牌;后四排为步兵弓箭手,无头盔铠甲,然而箭头比唐军大且重。大食骑兵亦列在两翼,一半为持游牧轻装弓之骑兵,一半为波斯具装重骑,马不披甲,然骑兵盔甲森严。大食主帅萨里亦由数百近卫护卫,坐镇后方。
高仙芝暗暗称奇:“不料西域茹毛饮血之人亦通晓兵法。我军只有破釜沉舟,速战速决,方有一线生机。”于是下令轮番冲击敌阵,先射两轮箭矢,接着持矛冲锋,利用楔形阵试图于大食军阵线上凿出缺口。然而前锋遭遇大食军顽强抵抗,高仙芝又下令第二队士兵再度出击,前后两线,发起四轮冲锋。
大食主帅萨里坐镇指挥,胸有成竹地说:“我大食一向骁勇,与拜占庭和萨珊波斯作战未有败绩,区区唐军,能奈我何?”于是下令:“众将听令!投掷长矛!”波斯步兵的长矛投掷过来,矛如雨下。接着萨里又下令:“弓箭齐射!”大食军的重箭又铺天盖地而来。
高仙芝命唐军两翼骑兵随步兵楔形阵突击,萨里亦命骑兵拦击。大食军的马匹比唐军快,唐军骑兵渐渐处于弱势,连续作战后体力也渐渐不支,慢慢土崩瓦解。唐军遂大败,右威卫将军“神通大将”李嗣业带着所剩数千人护着高仙芝东撤,道路阻隘,人畜塞路。
李嗣业在前以棍开路,高仙芝才得脱。别将段秀实遇李嗣业奔逃,骂道:“避敌先奔,无勇也!全己弃众,不仁也!幸而得达,独无愧乎?”
李嗣业勒马回首道:“段将军言之有理!”于是留下与别将段秀实一同断后,收散卒数百人,还至安西。李嗣业将段秀实一事禀告,高仙芝提拔段秀实为兼都知兵马使。
西南边鲜于仲通败归剑南,西域高仙芝大败而返,大唐东北部亦正与契丹开战,安禄山率幽州、平卢、河东三道兵六万讨契丹,过平卢一千余里,路遇大雨。安禄山道:“我军若冒雨昼夜兼行,抵达契丹营帐,契丹必无防备,可打契丹狗一个措手不及。”
欲知东线作战,安禄山能否战胜,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