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宁三十七年正月,一如既往。正月二十二日,刘愔、裴孝安、裴孝信、裴孝凝、李绍铭、李绍晏、李绍菱六人来到了宁安府,李绍邦则没有去,他对仕途本来就没有兴趣,还要在家留守,自然就没去了。二十三日,刘愔先去中书省和吏部报到,见到了王弘博等人。当晚,刘愔带上裴孝安、李绍铭先去马宪永家中。刘愔等三人向马宪永夫妻行大礼,然后三人几乎同时说:“臣等能有今日,全赖公子及夫人擢拔,请受臣一拜。”裴孝安、李绍铭起来后,刘愔又说道:“臣本草民,幸当年夫人举荐,才有今日,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如今又蒙大人举荐,更是无以为报,今后当竭尽全力为晋公及公子效命。”马宪永、张铭静将他们扶起来,说:“不必如此,你们好好干就好了。”随后说:“孝安、绍铭初来宁安,人生地不熟,明日就要面见晋公,诚惶诚恐,故先来府上请大人示下。”马宪永:“该怎么说怎么说,我看几位都是读书人,知书识礼,必不会错的。”张铭静也点头,同时说:“晋公为人父母也为人祖父,我等皆为臣子,自当如此了。”三人感谢,然后就出去了。路上,裴孝安、李绍铭问刘愔次日该如何,刘愔说:“我觉得还是问什么说什么,而且晋公及夫人都已经过古稀了,也得多注意语气措辞吧。”众人以为然。
二十五日,王弘博、马宪永带着刘愔、裴孝安兄妹、李绍铭兄弟和妹妹来到归北巷马文慧府中。见面行礼后,刘婷娜将裴绍凝、李绍菱带入自己房中叙话。而马文慧和王弘博等人说话。马文慧、王弘博主要是问李绍铭如何整顿税收。李绍铭说:“观历代整顿税收,无外乎农商两途。目前田土税赋尚可,而且不宜轻易变动。而商税方面,历代主要是针对盐铁。我们辖区境内主要从事的商业是盐、茶和林木,铁较少。依臣看,对三项可同时整顿,但不能自由放任,自由放任商人得利,官府和百姓受害。官府官营,虽然官府一时得到巨大收入,但是却是竭泽而渔。应该官收、商运、商销、统一征收盐税。规定官员统一收购民户所产的盐茶,然后加价卖给商人,由他们贩运到各地销售。国家只通过掌握统购,批发两个环节来控制盐政。为防哄抬价格,在各地设立常平仓,以平抑价格。林木主产区在中东部,民间组织伐木获得木材后,商人缴纳税赋,官府划定比例,哪些是自用消费,哪些是可以贩卖到狄羯或者南方的。而外运的收入所得,官商民在按照比例分配时要重点考虑百姓生计。宁安府、兴北州是我们的主要港口,对于外来贸易船只,应该根据货物贵贱征收赋税。贵重但没有多少实际作用的课重税,我们缺少的可以税赋轻一些。另外,宁安府是为我们最繁华之地,今观府城,颇具气象,商贾云集。可在进城的主要繁华地段对商贾征收一定的税收,百分之一即可,这些对他们影响不大。同时宁安府征收他们的税赋后,自然要对其按律保护。而对宁安府城内及各地有大背景的暴利或者违法商人,必须严厉整治,不惜抄家流放。”
马文慧、王弘博、马宪永等听的很认真,觉得很有道理。马文慧说:“嗯,有道理,你和弘博、宪永等人商议而行吧。”听了李绍铭的叙说后,对李绍晏进行了一些简单的询问,马文慧说:“看你沉稳严肃,可否出来做官造福一方啊。”李绍晏:“臣谢晋公大恩,但是臣无意。”马文慧觉得很有趣,说:“那你喜欢做什么。”李绍晏:“臣闲散惯了,不适应拘束的生活。”马文慧大笑,说:“我当年也想如此啊,既然你不愿意为官,就留在我这里吧,其实也没什么事儿,主要是些抄抄写写和传话的事儿。”李绍晏本想推辞,不过其兄李绍铭和王弘博都暗示他不可过度,李绍晏就说:“谢晋公。”对裴孝安,马文慧问的较少,说:“听刘愔说,你稳重练达,刘愔离开东兴后,你就接替他吧,同时协助王鸿刚处理兴北州一些事物,王鸿刚也过花甲了,你好好干。”裴孝安一听,内心甚是高兴,这无疑是默许他以后会接任兴北州了。裴孝信是这里年龄最小的,初生牛犊不怕虎。马文慧问他最喜欢什么,裴孝信说:“好男儿志在四方,愿为将纵横沙场。”马文慧:“好小子,有志气。”并给了他张弓箭,让他展示了一番,确实箭法不错。马文慧随后说,就赐你吧。裴孝安立即拉着弟弟跪谢。马文慧让他们起来后,对裴孝信说:“有志气是好的,但是也该学学你哥哥,要沉稳,这样才更有前途,明白吗。”裴孝信:“谢晋公教诲。”
而刘婷娜在自己的房中则对裴孝凝、李绍菱相谈甚欢。而常丽玲当日也在刘婷娜这里。常丽玲自从卸任后,一直很淡薄,但身边无人,内心还是很孤独的。而裴孝凝举止端庄大方,知书达理,常丽玲很是喜爱。
刘婷娜看了出来,也知道常丽玲内心的孤独,就对常丽玲说:“丽玲,你一个人也闷得,依云她又要伺候你还要带孩子,也忙不过来,加上咱们都老了,身边也得有人陪伴,要不让孝凝就留在你身边。”
同时对孝凝说:“孝凝,你愿意吗。”裴孝凝:“我听夫人的,不过我还得问问大哥。”刘婷娜:“好,是该问问你大哥,长兄如父吗。”而对于李绍菱,刘婷娜也很是喜欢,李绍菱年龄和裴孝凝差不多,颇有才名,也想将她留在身边。
刘婷娜一行商议后出来见到了马文慧等人。刘婷娜将常丽玲欲留下裴孝凝的事儿和马文慧说了,并询问裴孝安的意见,裴孝安自然同意。而对于李绍菱,刘婷娜也想留在身边,但是马文慧已经留下了李绍晏,再把他妹妹留下就有些不合适了,只能是放弃了。刘婷娜对李绍菱说:“哎,不能把绍菱留下了。”不过转念一想,突然说:“我要还有个儿子,就让他娶了绍菱。”众人都被刘婷娜突如其来话给惊讶了。刘婷娜说:“绍菱,以后常来啊。”并给了她一个门牌,说有它就可以自由出入。李绍菱答应,而裴孝安、李绍铭、李绍晏则对马文慧夫妻跪拜谢恩。李绍铭此时心里则想刘婷娜的话也许是随口一说,也许是有用意的,他要好好思索。不过他觉得刘婷娜确实喜欢自己的妹妹,而妹妹将对自己的前途或许有很大的作用。
二月五日,王弘博等接到了一个消息,怀康州的徐娜去世了,享年七十岁,而马心文也重病在身。徐娜临终前推荐自己同宗的堂侄徐显庆接替自己。怀康州该换人了,王弘博、曹翰卿等次日紧急商议人选替代问题。其实这几年他们也想过,但都没有实施。因为考虑到徐娜曾经是刘婷娜部属的缘故,而且徐娜举荐自己的侄子出任,这样的大事王弘博也不知如何决断,故和曹翰卿两人直接去找马文慧父亲商议。而马文慧也在当日得到了这个消息,刘婷娜对这个曾经自己的部属去世是十分伤心的。对于谁接替徐娜和重兵的马心文,王弘博、曹翰卿请马文慧夫妻决断。二人先询问了徐显庆的能力,二人说据他们所知,徐显庆四十二岁,为人还算稳重,不如徐娜有胆识,属于循规蹈矩的一类人。马文慧夫妻之道后思来想去,最后决议还是尊重徐娜的意思,让他的侄子徐显庆接任。同时决心让裴孝信、谢幼惠去怀康州。刘婷娜认为可以历练一下裴孝信,试试谢幼惠,马文慧觉得可以,至于李雪童是否跟随,思来想去还是让她去吧。马文慧次日告知王弘博等人自己的意思。
二月十日,王弘博以中书省的名义下令:
刘愔由东兴县令直接进入中书省吏部,任吏部郎中;
裴孝安接替刘愔出掌东兴县;
李绍铭出任户部郎中,同时出任盐铁茶林使,专办整理事宜;
马心文总管怀康州事务;
徐显庆出任怀康州知州;
谢幼惠出任同知怀康州;
裴孝信出任怀康州通判;
怀康州军务总由以上四人商议而行,听马心文节制;
谢幼惠所遗缺由副使李林伟接任。
同日,马文慧夫妻还让马宪英、张铭静代表他们二人择日启程去怀康州悼念徐娜,让二人在徐娜灵前和马心文面前执侄女晚辈的礼仪。同时送谢幼惠夫妻和裴孝信上任。马文慧叮嘱马宪英说:“怀康州距离我们较远,是最北面的一个地方,而且此地事实上还管辖经营着在会安府的诸多生意,一直是极为重要的。徐娜在世时候,忠诚和能力毋庸置疑,而且其财赋一直不入府库,是直接纳入晋公府的,其余全部由徐娜、马心文处理。如今徐娜去世,马心文重兵怕也是没几天了。徐显庆谨慎有余,但魄力不足。你去了后对马心文要尊重,对徐显庆要以兄长相称,礼节优隆一些。同时重点让他们提防谢幼惠其实主要是李雪童。李雪童,颇有心机。”同时马文慧还让人把裴孝信找来,说:“孝信,给你个机会,去怀康州历练一番,敢不敢。”裴孝信:“谢晋公,臣愿前往。”马文慧:“孝信,记住一定要稳重,不可一味用强,多和徐显庆商量。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谨慎。”裴孝信:“臣记下了。”裴孝安、裴孝凝对弟弟刚刚进了宁安府没几天就直接出任了通判,着实是为弟弟高兴。但裴孝安则明显比裴孝信谨慎,弟弟把马文慧的嘱咐说给了他,他则想这话一定有用意。他对弟弟说:“一定记住晋公的话,谨慎,和徐显庆商量,记住,和徐显庆商量。还有,如果有疑虑,不要急,可以给你姐姐写信。”裴孝凝对弟弟说:“是的,记住哥哥的话,小心。”裴孝信虽然相对豪放,但哥哥姐姐这样嘱咐他,他也觉得要注意了。
而谢幼惠对于能出任同知一职务,感到是左右为难。李雪童也觉得当时自己聪明过头了,本想拉拢刘愔,但聪明反被聪明误了,马宪英将她拆穿着实让她害怕。如今夫妻二人能离开宁安府,倒是不失为自保之计。李雪童对谢幼惠说:“能出任怀康州,其实还是不错的,那里相对较远,更有施展的空间,如果干的好,还会回来的。”谢幼惠:“倒也是,在这里只能管兵,也着实无聊。”
二月十三日,马宪英、张铭静、裴孝信、谢幼惠、李雪童五人及随从和随扈人员共计百十人坐船离开宁安府。二月二十二日,抵达了怀康州治所飞扬岛。这是马宪英、张铭静第一次来到飞扬岛。马心文抱病接待了他们。马宪英、张铭静知道父辈曾在此征战和生活了三年多时间。当日,马宪英一行祭奠了徐娜,行晚辈礼仪,并代表父母给徐娜、徐显庆等人以厚赐。而当着众人的面,马宪英、张铭静称呼徐显庆为哥哥,说道:“显庆哥哥,节哀。父母得知徐娜姨母去世,甚为悲伤,本想亲临,但他们也老了,行动不便,只能由我们代劳了。”同时在灵堂对所有参加葬礼的人们及马心文说:“徐娜姨母是我们父母的生死之交,在场的长辈也都是我们的长辈,是我们的叔父、姨母,都曾和家父家母生死与共,侄女给你们行礼了。”在场的老人见马文慧有这样一个女儿,无不感到欣慰,也被她煽情地哭了。参加完葬礼后的第三日,马宪英正式代表父亲及王弘博宣布了命令。同时在二月十八日,宴请怀康州大小官员。马宪英将马心文放在了正中的位置上,马心文不敢。马宪英说:“叔父,曾经与父亲是生死之交,况且总管怀康州事务,于公于私于情于理,自然叔父居中了。”马心文推辞不掉就居中坐下了。然后说:“末将有幸跟随太尉出生入死如今四十年了,大字不识几个,蒙太尉不弃,出任观察使,总揽怀康州军政事务,已经是感恩不尽了。”宴会上,马宪英还介绍了裴孝信、谢幼惠夫妻二人,都是极力夸赞。但是张铭静听出来马宪英是先说的裴孝信,再说的谢幼惠夫妻。而按照官职和资历,应该是先谢幼惠,然后是裴孝信。宴会上,众人是推杯换盏,好不热闹。马宪英、马心文明显是主角,徐显庆次之,张铭静也都成了配角了。
二月二十日,马宪英、张铭静再次宴请马心文、徐显庆、裴孝信、谢幼惠、李雪童,说自己次日即将启程返回复命,今日是辞行宴。并说想去宁光岛看看,马心文同意,派人保护。次日,马心文、徐显庆、裴孝信、谢幼惠、李雪童送马宪英、张铭静。临行前,马宪英称呼马心文自然是叔父,徐显庆为显庆哥哥,而裴孝信本欲称呼马宪英为夫人或者小姐的。但是马宪英说:“孝信,以后叫我和铭静姐姐吧。”裴孝信:“臣不敢。”马宪英:“怎么不能啊,你姐姐和丽玲姨母在一起,实际上就和我们是同辈了。那么你不该称呼我和铭静一声姐姐吗。”裴孝信也就只能开着口说了句:宪英姐姐,铭静姐姐。声音很低。张铭静笑着说:“孝信,舞枪弄棒的人,叫个姐姐反而害羞了。”对谢幼惠夫妻则称呼为谢大人、谢夫人。同时也对李雪童说:“雪童姐,我们走了,保重。”李雪童也礼节一番。
二月二十五日,马宪英、张铭静一行抵达了宁光岛,这也是她们第一次来到宁光岛。来这里转了两天时间,代父亲巡视了一番。并以父亲的名义慰问了将士,开仓赈济犒赏了百姓和将士。返回的途中,张铭静就问马宪英:“你在飞扬岛,明显的是抬裴孝信压谢幼惠啊。”
马宪英:“你看出来了啊。”
张铭静:“你那么明显,谁看不出来啊。”
马宪英:“我其实不担心谢幼惠将军,他只是为了升迁和前途,可以理解的。我主要担心李雪童,她有城府,我喜欢这样的人也防着这样的人。如今他们夫妻都不在我们身边,更是要注意,所以我只能如此了。”
张铭静:“宪英,你亏多是女子,你若是男子,我跟着你都会害怕的。”
马宪英:“怕什么。”
张铭静:“你集中了父母的精华,干练沉稳也有心机手腕,只是......”
马宪英:“你说啊,我和你还有什么啊。”
张铭静:“只是有时候太霸气了些。”
马宪英:“是啊,不过我正因为是女子,才得这样,不然弟弟和那么多人怎么会听我的啊。还有也正因为我如此,父母每次出行都会让你跟着我,因为你稳重,我们两个相得益彰啊。”
张铭静:“是啊,相得益彰,那也是你为主我为辅。”
马宪英笑了:“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有意思了。”
三月二日,马宪英、张铭静一行顺利返回了宁安府,向父母报告了出行的情况。对于马宪英抬裴孝信压谢幼惠,马文慧夫妻都笑了,其实这就是他们的意思,而只有女儿能心领神会。张铭静此时也感觉自己的丈夫马宪永确实这方面不如马宪英,这也是马宪英为什么备受父母尤其是马文慧喜爱的原因。其实多年来,马宪永在妻子的提醒下,已经很有长进了,但是父母的巨大光环和姐姐极强的能力,让马宪永始终难以真正发挥自己的才能。
三月开始,李绍铭则带着马文慧派给的部分亲军以及从各部抽取来的随员共上百人走遍海山洲各地,开始了对盐铁茶林木情况的调查。从三月开始到十一月,李绍铭一行走遍了各地,包括了偏远的怀卡通南。这一路所见所闻很长见识,也调查出了不少的情况。有的人走私倒卖,有的人私藏铜钱,有的诱拐人口,还贩卖殴打佃农致死,然后花钱摆平。这都是小事,更让他震惊的是通过调查发现,杜航家族在海山洲有庞大的买卖,在怀远有庄园、在远南、怀卡通南有林木生意,东兴、兴北、光化有部分盐铁生意,在宁安府有酒楼、布庄等,同时杜宽出使狄羯和南方,也为家族招揽了不少生意,杜家成为了晋公国内最大的官商。当然对于这些,杜航有的是清楚,有的未必清楚。除了杜航家族外,各地大小官员的家庭都经营着不少买卖。张璇强、崔子建的家人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但是其府中人员则不少狗仗人势参与了进来。马文慧一家没有被发现,但是他也不敢保证马文慧的同宗同族内是否有人参与。十一月三十日,李绍铭将调查情况和整理办法直接递给了王弘博和主管户部的阚秀媛。王弘博看到后,将此文压下,然后和阚秀媛、李绍铭商议该如何办理。
阚秀媛:“绍铭调查的确实详细,其实有的我们也知道一些,但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王弘博:“绍铭,除了我们两个,谁还看过你这个。”
李绍铭:“没有了,我也知道事情太大,不敢透露消息。”
王弘博:“那就好,那就好。”
李绍铭:“那我们该怎么办。”
王弘博:“有些人可以动,可以即刻就查处,牵扯到杜航、张璇强、崔子建直接家人的先严密监视,不要轻举妄动。我们择日直接找晋公。还有,你估计这样整顿下来,一年能有多少进项。”
李绍铭:“如果略加整顿,一年可收入一二十万贯,严加整理的的话一年下来估计最少三十余万,多则五十余万吧。”
阚秀媛:“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啊。”
王弘博:“绍铭,你这几天整理出一份完整详尽的条陈,择日一起找晋公,不能让除我们三个人外的任何人知晓。”
李绍铭:“是的。”
王弘博:“对了,你可以让令弟绍晏提前给晋公露个风,看哪一天最合适去。”
李绍铭:“属下明白了。”
之后的几天里,李绍铭一直加紧整理情况,并让人将弟弟李绍晏约出来谈及了此事,李绍晏答应为兄长想办法看时间。过了几天后,李绍晏通知哥哥,十二月十七日正好,那天除了夫人、常丽玲和裴孝凝之外不会有人打扰的。
十二月十七日,王弘博、阚秀媛、李绍铭三人来到晋公府中。王弘博说了大概情况后,李绍铭呈上了自己的意见,王弘博也随即说出了自己几日前和阚秀媛、李绍铭商议的办法,马文慧听后表示同意。说要先易后难,对杜航直系亲属先不要动,对他们手下的狐假虎威的奴才可以动,借此试探一下他们的反应,王弘博等人同意。同时还说在过年前后就可以动一部分人,因为过年前后必有大量囤货和收益,准备来年用,可以先从宁安府开始。
同日王弘博返回后,就开始部署行动。而马文慧得知自己的老友杜航经营着如此大的生意,也十分为难该如何,告知妻子后与之商议。刘婷娜说:“难办呀。老杜、杜宽、杜坚是不能动的,其余人就看情况吧。”
从十二月十八日开始到兴宁三十八年上元节前,中书省、户部、刑部、宁安府及左右亲军联合对宁安府的违令经营和没有交税的大小商家进行了一次大扫荡的处罚抄家。接近一个月的时间,从这些大小数十家商家中查抄出囤积的粮食三十余万石、铜钱十二万贯多、金银各千两以上、茶叶三十余万斤、香料数千斤、布帛绸缎锦等十余万匹、木材数万斤,还发现拐卖倒卖人口上千人,其中有异域和本地年轻女子数十人。王弘博、曹翰卿、田欣澜、马宪永、崔宁政、王敏恺、阚秀媛等主管的官员都对这个数字比较吃惊,同时对其中罪大恶极的林、王、陈三家全部下令处死,在正月后就处斩。次一级的全部流放兰翁岛,再之的抄家,最轻的则流放怀卡通南或者远南。这其中,林、王、陈三家和部分流放兰翁岛的没有直接与杜航父子叔侄挂钩的,但是有与杜、张、崔三家的府中人员挂钩的人。
持续近一个月的对不法商家大抄家,让一向敏感的张璇强、崔子建、杜航感觉到了不对,尤其是杜航父子。杜宽对父亲说:“这几个人做的也太过火了吧,正月就抄家,还要杀人了。”
杜航:“你和杜坚没有参与吧。”
杜宽:“我们没有,不过这些年族人是有的。他们每年都会给我们孝敬。”
杜航:“哎,这就麻烦了,撞上了。”
杜宽:“这李绍铭也太胆大了吧,王弘博也真狠啊。”
杜航:“太尉肯定是同意的。”
杜宽:“那咱们怎么办啊。”
杜航:“交吧,咱们父子叔侄三家人最重要,其余人让他们自求多福吧。”
正月二十二日,杜航父子叔侄三人来到晋公府中,礼毕后,杜航就交出了一张名册,把自己家族中可能有不检点的人全部交了出去,并把自己知道的他们家产情况也一并写入。同时还献出一份表单,将自己这些年积累下来的金银等也交出。
马文慧:“老杜啊,咱们是四十多年的生死之交,你这是干嘛啊。”
杜航:“太尉啊,我管教不严啊。”
马文慧:“你我都七十多的人了,能管教的了几个啊,这与你无关。眼看着老友一个个离去,我伤心难受啊。”
杜航:“太尉,请让我辞去枢密使职务。”
马文慧:“不能,你和杜宽、杜坚都是有大功的,家族里有不法之徒,谁都无法避免,我家怕也有。”
几个人一直聊了很一会儿,随后马文慧让中书省下令:
崔子建、杜航元勋宿旧,均晋升太保;
杜宽、杜坚比照观察使待遇。
这道命令实际上是默许了崔子建、杜航父子叔侄三人的特殊地位,但是除了他们个人,也就意味着其他人可以随意行动了。而地方上的州县官员们,自知绝不会有崔子建、杜航的待遇,纷纷切割或者丢卒保车。
王弘博、李绍铭等从二月开始,整整兴宁三十八年的主要任务都是在围绕收税开始的,而这一年里,通过查抄罚没获得的财赋约价值五十万贯,而按照李绍铭的整理改革办法,当年税收增加了十三万贯。而处理的官吏也有几十人。而兴宁三十八年,杜宽按例依然去狄羯进献,这次都是他挑选的人,徐思盛、田安弘跟随。一切进行的还顺利,不过得知杨廷杰去世了。杜宽反应很快,去吊唁了杨廷杰,并代表马文慧和杜航赠送了不少物品。杨廷杰去世后,杜宽的打交道重点就是哈珀尔和李万杰,这两人相对还年轻一些。哈珀尔已经当时要高升了,李万杰将接替哈珀尔。杜宽觉得李万杰贪婪比哈珀尔更甚,但能取得的好处也不小,也就舍得馈赠了。
兴宁三十八年夏季七月,马文慧收到了张利海在兰翁岛去世的消息,年七十六岁,孟沛菡因为伤心过度,两个月后也去世了,年七十二岁。马文慧一辈子都对张利海是防范怀疑,但是没想到最后会如此,知道消息后十分伤感。曹允恭走了、徐娜走了、张利海夫妻走了,随后妻子和张璇强等人还在,但都已经是古稀之年了,无不更让他伤感。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十月二十五日,思岭县张铭海传来消息,周颖圆十月八日在思岭县思北园去世,年六十五岁。如果说张利海的去世因为他曾经的叛乱是让其伤感的话,那么周颖圆的去世无疑让马文慧是极度的悲伤。周颖圆从定隆十三年跟随马文慧,到兴宁三十八年,整整有四十年的时间,虽然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即便接到宁安府后,周颖圆也主要居住在思北园,很少回宁安府。上一次的长久居住还是在兴宁三十二年,而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今年的正月了。兴宁三十八年的正月,已经很久未来宁安府的周颖圆这一年不请自到。周颖圆这次在此住了一个多月。她已经六十五岁,马文慧夫妻也都七十多了。平日里一向内心嫉妒不满周颖圆的刘婷娜已经完全没有了嫉恨,反而无话不谈了,如同亲姐妹似的。马文慧非常高兴,很想把周颖圆留下。但是三月初,周颖圆执意返回思北园,谁都拦不住。马文慧就只能派人送她回去,临行前自然是依依不舍。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竟然成了永别了。周颖圆去世后,马文慧是茶饭不思,客观的从感情上来说,马文慧对周颖圆的爱似乎更多一些,与周颖圆在一起他从不顾及许多,也最开心。但是他一辈子也不能给周颖圆名分,周颖圆开始时候很在意,后来则看的很淡了。马文慧本想亲自去思北园的,但是妻子和儿女考虑到他也七十三岁了,竭力劝阻,马文慧才不得不放弃。最后派马宪英、马宪永,张铭静、崔宁政全部去思岭县参加其葬礼。马宪英行前曾问及父亲如何处理思北园,马文慧此时根本无心顾及这些,完全是悲伤之中了,就让女儿自己处置吧。而田欣澜得知后也主动前去,马文慧同意了,让她一起跟随。同时远在怀康州的李雪童得知后,也要求前去。马文慧思来想去也同意了。十一月十五日,李雪童一人返回宁安府,然后次日和马宪英及田欣澜等全部赶去参加。十一月二十三日,众人赶到了思岭县,虽然事先马文慧夫妻没有嘱咐,但马宪英一行也明白周颖圆在父亲心中的地位,全部以儿女对母亲之礼来对待。张铭海是思岭知县,也是张铭静的弟弟,也跟随姐姐一起去参加了,执儿女礼。张铭海说没有发现周颖圆留有任何书信之类,也没有谈及思北园核心区域如何安置,故而不敢擅自决定。李雪童曾长期生活在此,马宪英就问她。李雪童也没说,请马宪英决定。马宪英什么事情都敢定,但周颖圆和思北园一事却不知道如何办了。最后说:思北园现状维持,周颖圆居住区域暂时封禁,原有人员一律居住在此附近,不得随意走动。她的想法是等父亲缓过来以后再做决定。马宪英因为太知道周颖圆的重要性,也知道李雪童如同周颖圆晚年的女儿一样,故而她不敢随意决定,这样做是最稳妥的了。而马宪英一行这么多达官子女到来,尤其是田欣澜、马宪永、崔宁政还是参知政事,思岭自张铭海以下都赶来孝敬,想要参加周颖圆葬礼。马宪英极为火大,马宪永也很发火,说:“这是给死人祭奠啊,还是要孝敬活人啊。”一句话,众人都不敢来了。
十一月二十七日,张铭海以思岭知县身份宴请马宪英一行,参加的除了思岭县一级官员,还有思岭驻军将领杜坚。张铭海因为马宪英是大姐,故要求马宪英左首居中。马宪英则笑着说:“铭海,你是知县,我什么也没有,怎么可以我居中呢。”张铭海很尴尬,不过反应也快:“姐姐,我也是糊涂了,最近事情多,都糊涂了,那姐姐决定吧。”马宪英:“铭海以知县身份宴请,那自然公事公办身份,欣澜姐姐是参知政事,自然欣澜姐姐居中,宪永、宁政两旁,下来是你。我和铭静随后了。”张铭海:“嗯,还是姐姐考虑的周到。”田欣澜则推辞,但马宪英不从,田欣澜只能依从。当晚的宴会大多数是一些官场应酬客套话,马宪英、张铭静觉得很没意思,但一直听下去了。当晚的宴会,李雪童没有去,她一个人在房中惆怅悲伤。
夜宴后,马宪英姐弟、张铭静姐弟、杜坚田欣澜夫妻和崔宁政一起在聊天。张铭海就思岭县的问题向这些哥哥姐姐嫂子们说了一通,没办法,这里都是至亲之人,而他也是最小的人。
张铭海:“现在这里坐的都是自家人了,而且属我最小了。有姐姐、姐夫、哥哥、嫂子,同辈人中年龄我最小,官衔也最小了。哈哈”
张铭静:“弟弟,别瞎说。”
张铭海:“不是吗。”
田欣澜:“铭海,想升官啊。”
张铭海:“开玩笑了啊,我觉得做地方官比你们在宁安府要好学多。”
马宪英:“能捞不少吧。”
张铭海:“宪英姐,总是取笑我。别人如何我不知道,我哪儿敢啊。李绍铭、刘愔、王敏恺今年查的很严的,谁敢啊。再说我也不缺钱,贪什么。”
张铭静:“那就好。”
马宪永:“刘愔、李绍铭他们办的怎么样,你们有什么反应啊。”
张铭海:“总体上来说是不错的,对于一些不法商人是该查一查。我如果不是身份特殊,他们拉拢不动,不然也就被拉下水了。”
张铭静:“那有人拉拢你了啊。”
张铭海:“姐姐,在官场吃这口饭,逢场作戏少不了的。杜坚哥,估计也有过吧,肯定也有人托关系找你吧,都是想通过你找杜宽的。”
杜坚笑了笑说:“是的,不过我在军旅,比你好一些。没多少人能轻易进来。”
崔宁政:“那你手下的人如何啊。”
张铭海:“老实说,没有人不拿的,真是一个子儿也不拿的,也就不通人情了。主要是有度,知进退。”
马宪永:“那你这有什么能人吗?”
张铭海:“能人大才不敢说,咱不是伯乐,不过手底下有两个操守不错的。一个是韦元政,三十岁,却处事干练果断,性格刚烈,在这主管刑罚。一个是林仁华,三十一岁,文墨可以,但听说还挺喜欢研究些打仗的东西,爱骑射。”
马宪永:“那好,明天我们去见一见。”
张铭海:“可以。”
二十八日,张铭海带着韦元政和林仁华见到了马宪永、崔宁政和杜坚,马宪英、张铭静、田欣澜则只在一旁静观。马宪永、崔宁政问了韦元政一些日常公务,完全是对答如流,很是高兴。而杜坚听说林仁华爱骑射,还和他比试了武艺和骑射,确实有一手,反应很快且迅速。经这些人查问,都是一般人家子弟,全是自己努力的结果。杜坚很喜欢林仁华这小子,就对马宪永、崔宁政说:“两位参知政事大人,还有张知县,割爱可否啊。”张铭海:“我可以,不过你得跟他们说啊。”随手指了指马宪永、崔宁政还有在旁的田欣澜。田欣澜这时候说道:“夫君,别乱来。什么事都得按规矩来啊。”张铭海则立即让韦元政和林仁华向在场之人行礼,他听出了田欣澜的意思是可以考虑的。
三十日,马宪英一行准备返回宁安府,李雪童也跟随返回。一路上,李雪童始终很悲伤,张铭静不断安慰她。马宪英则说:“雪童姐,放心,周姨不在了,不过我们和父亲也会照顾你的。”李雪童很冷静地表示谢意。而马宪永、崔宁政则在商量对韦元政、林仁华的任用。韦元政在地方既然抓刑狱,将来可到刑部,林仁华则有些才兼文武,应该重点培养。田欣澜表示同意,回去后会和王弘博等人商议。众人对张铭海一行的表现是很满意的,张铭海虽然最年轻,这时候也只有三十三岁,但很有进步。马宪英对张铭静说:“铭海很成熟还带些诙谐,既不得罪人又能办事。”张铭静为弟弟的长大感到高兴,能让马宪英夸人是少的。而且马宪英一夸人,就多半会重用的。
十二月七日,众人返回宁安府,向马文慧报告了情况。关于周颖圆的思北园处置,马文慧对马宪英的处理很高兴。随后说:“哎,人没了,我的念想也断了。除了思北园颖圆曾经的住宅继续保留,为以后留作他用外,其余人员全部发放路费回家,颖圆直接管理的土地产业充公由思岭县分配。”马宪英还对张铭海、韦元政、林仁华进行了赞扬。马文慧笑着说:“英儿,你和铭静都快成吏部尚书了,经你两个举荐的人有多少啊。铭海是有进步,我这几年也听说了。其余的有弘博、欣澜他们,你知道就可以了。”马宪英:“我知道了,父亲。我以后不插手政务了。”马文慧:“哎,生为父的气了啊。不是让你不插手,是让你们多观察,在外时候尽量不要表态,否则人们都会走你的路子,难免就有投机取巧的人,这样希媛的吏部不就成了摆设了。”马宪英:“我明白了,父亲。”
这一年,王弘博、曹翰卿、田欣澜和马宪永、崔宁政利用罚没商人的钱财和今年征收下来的税收中盈余的一部分雇佣民工用来扩建马文慧以前和现在居住的住所。到年底的时候,内城之后又大体建起了一座比归北巷小的宫殿的框架,要完整的建成还需要一年多的时间。对于这些,马文慧后来也知道了,阻止也来不及了,再说这也是儿子的一片孝心。
而这两年,王弘博因为兼管兵部,而考虑到军队已经有几年没有经历战事,为了不使军队战斗力下降,在马文慧的同意下,王弘博、马宪永、崔宁政下令从各军中每年抽调千余人到怀卡通南驻防,每批一年半的时间,以后按例执行。因为怀卡通南还有小股土人袭扰,当地驻军故而战斗力明显要强于其他军队一些。另外水师每年坚持对洛那卡国的巡逻,不过因为财力紧张,加上洛那卡国这几年还比较恭顺以及有八千驻军驻守,还是比较稳定的。故而水师巡逻的时间相对所短,一般就是两个月多即返回。而这几年,加洛扎慢慢也习惯了事实上臣服晋公的生活,晋公国的人在其境内已经有上万之众。而其他的汉人在此地也逐渐增多,这些汉人来到此后为了安全,也都依附在了李伽的驻军指挥下。这些人在军队保护支持下,也都从事各种生意或者垦荒种田。李伽每年都能向宁安府缴纳不少的一部分税赋。
兴宁三十九年正月,马文慧还是一如既往地生活。这时候他的几个孙子孙女都在十二岁左右了,他如当年教育儿子一样。也让子女们练习武艺,强身健体和防身。他还在自己的住所附近专门设立了一个学堂,将马、张、崔、杜、王、曹等家几个十几岁左右的孩子组织在一起,让他们读书习武。马文慧对他们是一视同仁的,让他们全部以兄弟姐妹相称。读书方面,由裴孝凝统一管理。习武方面,由李宇新、费俊潇和史敬源从亲军及天鹰军中抽调部分人员来教他们习武。很明显,他希望把第三代人也树立起和他们这代人浓厚的情谊。
从二月开始,王弘博、曹翰卿等又投入了一年的忙碌中。王弘博、曹翰卿也不再年轻了,也都是花甲之年了。吏部、户部的他们的妻子杨希媛、阚秀媛也与他们年龄相仿了。王弘博、曹翰卿比马文慧他们小约十岁,但承担的任务却相当繁重。为此,马文慧多次带话给王弘博,让他们多注意身体,一些日常事务就交待给年轻人去办,他们抓总即可。刘愔在吏部、李绍铭在户部都干的很出色,而且都是三十多岁的年轻人,精力充沛。而张铭海举荐的两个人,经过考察,在五月将林仁华先调入兵部学习,同时将韦元政调入刑部学习。作为对二人的培养,以便日后重用。
日常的事务都交给了他们,马文慧就过的比较清闲了。他今年已经七十四了,刘婷娜七十二了,而常丽玲也一直跟在他们的身边,也已经七十岁了。虽然有孩子们的陪伴,但是他总感觉还有些寂寞。故而时常想出去,想去思北园、想去怀远。但是家人为了他的身体考虑,众人一致反对。他只能天天守在住宅里,不过为了解闷,常把张璇强、崔子建和杜航叫过来闲聊喝茶,酒他还想喝,但是已经不能多喝了。九月的时候,又得知亲军右军将领费俊潇去世,年六十八岁。马文慧更是万分悲痛,亲自带人去其住宅吊唁。费俊潇原来是马心文的部属,后就跟随马文慧任亲军右军统帅长达四十多年,一直是任劳任怨默默无闻的。费俊潇去世后,马文慧追赠忠武军节度使,少保。而亲军右军则交给了费俊潇的堂侄费宏度。费宏度当时刚三十岁,二十几岁就跟着费俊潇,厚重少文踏实稳重。
十一月三日,当马文慧刚从费俊潇去世的悲伤中缓过来的时候,又传来噩耗。总管怀康州数十年的马心文也因病在十月十八日去世,年七十岁。马文慧追赠安北军节度使,少保。并再派马宪英、张铭静不远千里前去吊唁,同时告知马宪英、张铭静遇事可随机而行。同时王弘博根据马文慧的意思由中书省下令,马心文原来的总管怀康州、安北军观察使的职位被取消。怀康州事务由徐显庆、裴孝信、谢幼惠三人共同掌握。同时让马宪英、张铭静告知他们三人,以后怀康州和会安府经营的产业税赋全部按例上缴户部,不过鉴于其特殊地位及距离遥远,可以比别的州县少一些。马心文的去世,也标志着怀康州结束了其特权时代。以前怀康州的租税收入都不用上缴,除了直接交入马文慧的晋公府部分外,全部自己留用。如今徐娜、马心文相继去世,没有人再有他们的能力和威望,就必须恢复常例了。
马宪英一行从十一月五日出发,十二日急匆匆抵达怀康州,祭奠了马心文。然后交待了有关的事宜,一直坐镇到十二月十日才离开。因为马心文的去世,原来许多问题被暴露了出来,而徐显庆、谢幼惠和裴孝信对许多事情都不知道。在马宪英抵达前,甚至发生了部分居民和驻军抢掠的现象,徐显庆是知州,是徐娜的侄子,但循规蹈矩,对军务不甚擅长。谢幼惠也表现的比较谨慎,而裴孝信则对闹事的几个头目全部斩首,并擅自自开仓放粮,对普通的士兵和居民全部许以重赏。此事,徐显庆、谢幼惠都不敢决断,而裴孝信则独自决断,表示出了事独自承担。马宪英抵达后,得知了情况,对徐显庆、谢幼惠的谨慎表示可以理解,对裴孝信的处置果断很欣赏。
马宪英曾问裴孝信:“孝信,你这样杀伐决断,就不怕事后有人怪罪吗。”
裴孝信:“事发突然,臣不及请示,只能是临机处置。怀康州距离宁安府太远,来回一趟消息至少也得十五到二十日,因此遇事必然临机决断。臣建议赋予当地官员以临机专断之权。”
马宪英:“此事非我所能决断,必须回去请示王相和晋公。你们还是务持宁静为上。”
裴孝信:“臣听命而行。”
马宪英觉得裴孝信说的有道理,但是她也不敢也没有赋予他们临机专断之权的权力。裴孝信年纪轻轻,果断干练敢于杀伐决断,是好事,但是如果纵容下去,对他并没有好处,反而会害了他。
徐显庆则向马宪英、张铭静建议:“姑母和马老将军在世的时候,都在当年晋公居住的地方居住和处理军政事务。如今二人都已经去世,我等无才无德,蒙晋公抬爱,出任一方。不敢再在昔日晋公所居之都督府内居住,请两位转奏晋公,今后我等将在都督府外另择地方居住处理政务。如遇危难或战事,则可退入内城都督府坚守。”
马宪英、张铭静很欣赏徐显庆的谦虚谨慎,但也没有当即同意,只是答应了要转奏。
马宪英等十二月十日启程返回宁安府,二十二日抵达。马文慧召集王弘博等人商议裴孝信的建议,众人颇感危难。曹翰卿出于防务考虑,觉得裴孝信的建议可行,崔宁政则不赞同。马宪永最后认为:“徐娜、马心文病故后,无人可有他们的能力、威望。因此之后关于怀康州必须加大对其的管理,其应有的特权取消后,许多事确实难办。距离远,消息无法传递确实是问题。建议在当地驻军中抽出一部分共约两千人的兵力徐显庆、谢幼惠和裴孝信三人直属。徐显庆掌握一千人,其余二人各五百。如遇紧急情况,可以动用这些兵力临机处置,却必须同时上奏。至于其余驻军,不可随意调动,如擅自调动,需严肃处理。同时分别授予三人直接密呈晋公及中书令的权力,以相互牵制,避免任何一方坐大。”崔宁政还建议:“对裴孝信应褒奖,但也要委婉地转述让其谨慎的意思。而对徐显庆、谢幼惠也不要予任何处罚。”
马文慧、王弘博都表示同意。王弘博、马宪永等走后,马文慧当着妻子及马宪英还有张铭静的面说:“宪永又成熟了,懂平衡,我又可以放心了。”听到儿子被夸奖,刘婷娜十分高兴,张铭静也很高兴。马宪英也是开心的,虽然马宪英和马宪永是一母同胞还是双胞胎的亲姐弟,虽然两人都过了不惑之年,但是马宪英还一直把弟弟作为孩子看。而马宪永已经非常成熟稳重了,但是对姐姐始终充满着敬意,还有些畏惧。而曾经风格酷似刘婷娜、马宪英的张铭静则变的很文静贤淑了。
至于徐显庆的建议,马文慧也同意了。按照徐显庆的意思办理,让他们另择他地居住处理事务,不过要随时查看打扫。
十二月二十三日,农历的小年。马文慧、张璇强、崔子建等人都在一起,等着儿女们一起回来,但是这一天马宪永、崔宁政仍然在中书省处理政务。这几日,王弘博、曹翰卿都略有不适,早早就回家了。田欣澜也回去照顾杜欣了。中书省只剩下马宪永、崔宁政和兵部、吏部、刑部的一些官员。而马文慧等不及这两个孩子,就让马宪英、张铭静去找他们两人。结果二人一去了中书省,就看见马宪永正在训斥下面的一些人。马宪永大骂:“这么重要的事情,还要拖到什么时候,一天也不能拖,你们现在就去办,办不成我让你进牢房。”同时对吏部的人和刘愔说:“刘愔,你告诉裴孝安,让他最晚两个月给我破案,否则他东兴县知县也别干了。”刘愔也站在那里光点头不过你说话。崔宁政在一旁劝诫,马宪永不听,仍然是骂。刑部官王敏恺当时也正在场,都六十多的人了,也被吓的不敢坐。马宪永骂刑部的人,实际上王敏恺也有些害怕,此事是一件东兴县的杀人案,但时隔近一年都没有破案,马宪永很不高兴。对此时发生的一幕以及马宪永的火爆脾气,马宪英都有些愣住了,悄悄问张铭静:“宪永,平时如此吗。”张铭静摇摇头说:“不是,平时他还是很稳重的。”马宪英嗯了一声。
这时候马宪英、张铭静走了进来。马宪永、崔宁政等见马宪英进来,语气平和了许多,马宪永说:“姐姐,铭静,你们怎么来了。”给姐姐拿来椅子,给姐姐倒茶。马宪英什么也不说,然后把王敏恺扶着坐下,说:“王叔,您坐,宪永,怎么能让王叔站着呢。”马宪永也赶紧让王敏恺坐下,王敏恺说:“宪英啊,你王叔真是老了,许多事情总是忘记。这件案子我也确实有些大意了。”马宪英:“怎么能怨您老呢,您那么多事儿,哪能每件事都顾得过来呢。”马宪永、崔宁政也说了几句缓解气氛的话。张铭静则对刘愔及其他人说:“你们赶紧去办吧,不用在这杵着了。”刘愔等人告退。随后,马宪英派人把王敏恺送了回去,然后慨叹道:“他们真的是老了。”然后对马宪永说:“我还从没看见你发火呢。”崔宁政则说:“也许只有晋公、夫人和你这个姐姐没见过吧。”马宪英笑了笑,说:“我如果不是他姐姐,你说会如何。”崔宁政笑而不语。
随后众人回马文慧家中一起吃饭团聚。吃完饭后,马宪英和崔宁政回家了,崔宁政回家后说:“你今天怎么对你弟弟什么也不说啊。”马宪英:“公事公办,我插手什么啊。”崔宁政:“你不会也被吓到了吧。”马宪英:“我怎么会啊。”崔宁政:“我已经看出些来了,你骗不了我的。我和你说啊,在中书省,他对王弘博、曹翰卿两位元老最为敬重,对欣澜姐执礼甚恭,对其他人实际上都不错。但是遇到重大问题,他认为是对的或者必须做的,态度一直是很强硬的。我和欣澜姐有时候也拦不住,只有王弘博、曹翰卿能打圆场,别人谁也办不到。”马宪英:“是吗,看来弟弟真是不一样了啊。”崔宁政:“你以后不能总把他当弟弟了,现在父母健在,还可以。以后呢,我们终究会是他的臣子啊。”马宪英:“夫君,言之有理啊。我这个姐姐终究也是外人了啊。”
次日,张铭静将昨天他见到的和马文慧夫妻说了,二人也都笑了笑,说:“必要的威和发怒是可以的,宪永做的没有错。”然后又对张铭静说:“他怒你就得慈,刚柔相济啊。”刘婷娜:“是啊,你一辈子基本慈了,坏人都我替你当了。”马文慧:“是啊,没有夫人我许多事情根本做不成啊。”张铭静还说:“昨天宪永发火训斥时候,宪英都有些震惊了。”马文慧:“她从来就把弟弟当弟弟,直到现在,以后怕也是,都是我惯的。”张铭静:“我觉得宪英姐恐怕以后会对宪永改变看法了。”刘婷娜:“何以见得啊。”张铭静:“从小宪英对宪永已经习惯了指挥他,对着别人也常有显露。昨天却基本什么也没说,而且口气也更温和了。”刘婷娜:“这两个小鬼头,对了,宁政对宪英如何啊。”张铭静:“他们两个倒是挺好的,宪英、宁政曾经都很强势,如今宪英虽然依然强势,但也柔和了许多,宁政则稳重了。”马文慧:“那就好。”
兴宁三十九年过去了,兴宁四十年开始了。这一年是马文慧在海山洲度过的第四十个年头,儿女都想为他庆贺,他不想铺张,人老了没那么大欲望。不过他让王弘博给还健在的当年的老人们发钱发粮。至于自己他是极力反对庆贺的,他主要是担心狄羯会对他仍有图谋。他没有铺张大搞庆祝,只是叫来了张璇强、崔子建、杜航几位老友一起玩儿了几天,还喝了些酒。而这一年又是进献之年,杜宽再次领衔去,此行很顺利。哈珀尔高升了,但九月却来到了闽州接待了杜宽,其实就是为了索贿,明面上来说也是通过杜宽向马文慧祝贺。哈珀尔、李万杰不断打听马文慧的身体情况,仍然有进犯的企图。但是杜宽很聪明,全部巧妙地回答了过去。这一年十月,已经七十一岁的亲军左军将领李宇新因病请求卸任,马文慧本不想同意,但见他身体确实大不如前,只能让他退隐了,由在兵部学习的林仁华暂时署理。林仁华还很年轻就能署理亲军左军统领,无疑是对他的器重。也担心他威望不足,马文慧亲自去为其助阵立威。马文慧为林仁华助阵时候,觉得自己真是老了。张璇强、崔子建、杜航还在,但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尤其是杜航,走路都很费劲了,崔子建还行,张璇强算最好的了,也耳聋眼花了。而当年高延恭这一批人也已经五十五六了,王鸿刚也六十了,田欣澜这个曾经最喜爱的义女已经五十三岁了。
兴宁四十年,在王弘博、马宪永、崔宁政主导下,对军队进行了新的整编。左右亲军各两千人不变,水师两万五千人不变;天鹰军、天威军维持各自一万五千人不变;徐显庆等驻守的怀康州兵力压缩到八千人;李辉宣统领一万人驻守怀卡通南也不变。但是天鹰军由以前的五个营合并为三个营,徐思盛、王重晟、田安弘、李仲文、李林伟原来的五个人的指挥使,裁减了两个。将王重晟和田安弘空了出来。对于这两个人,马宪永、崔宁政的意思是让他们待命,修养一段时间,但也不是闲着。在兵部学习了两三个月后,又将两个人放到了怀卡通南住了三个月。然后让王重晟去了思岭协助杜坚,让田安弘去东兴训练驻军。而其余的常备军分别改组为义武军、宁安军、铁林军、威虏军、镇西军。威虏军八千人,随段宏畅继续镇守怀卡通南。义武军、铁林军、宁安军、镇西军各五千人,共计两万人,分别驻守各地,以思岭、怀远、东兴、兴北最多,光化、远南较少。水师主要驻防宁西,其次是思岭。这样下来,在王弘博和马宪永主持下,兵力又略有增加,主要还是为了应对狄羯。
而这些军队中,怀康州驻军、李辉宣万余直属军队都是就地解决粮草问题。同时考虑到李辉宣已经也七十了,来日无多了。王弘博、马宪永、崔宁政秘密主持了一项接收东部的作战计划。根据他们的情况,李辉宣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万一李辉宣突然去世,东部如果一切无常,则副使段宏畅接替李辉宣,但怀卡通南招抚屯垦使一职务将被取消,两地镇的建制也会被改为县。段宏畅仍然节制驻军,但不管民政事务。如果发生动乱,段宏畅控制不住,则直接从思岭、东兴进兵,也要改为县。并已经拟定了两县的人选,怀卡改为县后,让韦元政出任。通南改为县后,调天鹰军将领王重晟出任。怀卡邻近东兴和怀远,民风不定,但叛乱因素已经不多,只不过治安有问题,让对刑狱精通的韦元政出任最好。通南驻军较多,让段宏畅继续节制,同时调文武兼备的王重晟出任。而李辉宣去世后,其万余人直属部队的处理也制定好了计划,如果一切平静,则原地解散,精壮者吸收。如果出现问题不大,则分散化解,问题大的话就消灭。根据他们的调查,李辉宣万余直属部队,实际能战的还有,但最多三分之一。这项应对东部的秘密计划,只有王弘博、马宪永、崔宁政三人知道,并对马文慧也隐瞒了,直到兴宁四十年十二月已经制定部署完毕后才告知马文慧。三人原以为马文慧会不高兴,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但是马文慧很高兴,说他们有长远考虑,让他们只要觉得自己觉得对,就要做,同时让他们继续保密。
兴宁四十年十二月的最后这几天,李绍铭一直也忙着计算今年的税赋,尤其是他直接管理的盐铁茶林木。经他的估算,兴宁三十九年、四十年,他所推行的整顿办法已经全部铺开并全面使用,当年这几项的收入约有四十万到五十万贯,以后每年基本都能维持或者增加,而当年结余下来的钱有二十多万贯。而囤积下来的货物次年通过贸易卖出去后也可有二十多万的进账。而宁安府截止到兴宁三十九年底的总计库存有黄金两万三千两,白银二十九万两,钱三百七十万贯。而除宁安府外各地还有黄金白银总计一万两左右,钱一百七十万贯左右。海山洲因为粮食亩产较高,以及一年两到三熟和雨水充足,故而粮食是比较充裕的,还能卖到南方和内陆,换取不少其他物品。除了粮食外,茶叶、林木、布匹和盐也比较充沛,大体上是可以自给自足的,缺的主要是金银铜铁,故而对外贸易主要是吸收这些。而所储备的金银铜铁尤其是金银有极小的一部分还是当年抢运回来的,大部分则是四十年贸易所得的。这些所得的金银铜钱除了投放市场外,大多数都是储存下来留作备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