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天空飘起稀稀落落的细雨，二人快马加鞭往聚华楼赶。乔易棠多往路边瞧了一眼，发现那卖吊坠的姑娘虽收了摊档，但依旧等在不远处的屋檐下。
姑娘亦看见了他，朝他嫣然一笑。
阿长拉着他的手忽然加大了些力道，迫得他回头，“怎么了？”
“走路小心脚下，不要东张西望。”
他忍俊不禁应好，感慨道：“忽然发现备上一顶斗笠很有必要，既可挡烈日，也可挡雨。”
阿长顿了一顿，扶好帷帽道：“那我也不给你。”
回到厢房后，乔易棠唤人打来几桶热水，让少年先去暖一下身子。他又将自己另一套衣服拿了出来，叠放在榻上。
他隔着屏风对少年道：“你的外衣没我的厚实，若不嫌弃，可以先换上。”
过了一柱香时间，随着出浴的水声，少年一句疑问从内室响起。
“你穿过吗？”阿长看了那紫藤色袍服一眼，上手摸了摸。
“穿过两次。”
“那自然是不嫌弃的，有穿的就好。”阿长随即拎起领口扬手抖开，“你怎么办？”
乔易棠的视线未有离开放在饭桌上的帷帽，边应道：“我的外衣颇厚，雨水未有渗透。”
“那你不洗了吗？”
“嗯。”
他往内室望去，屏息等着少年出来，半响却只闻哈欠声，一句“我先睡会儿”后，厢房里陷入沉寂。
乔易棠轻步走进内室，少年已经靠窗躺下了，怀里搂着他的衣服，大袖遮挡住脸庞。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掩好窗将帷帽放在少年旁边，而后拿起油纸伞离开了房间。
“木姑娘，在下有一事相求。”
站在栏杆旁的木香转身摆摆手，“不用客气，你说。“
“可否借我些银两？”乔易棠想了一想，“五千一百文。”
木香一听，转身上楼，很快便拎了一个荷包下来。
“里面有六两白银和两百文钱，剩下的你自己拿去用吧。”木香有些不舍地递给乔易棠，“我这些年的积蓄全给你了，你可记得要还我。”
乔易棠双手接过银两，郑重一行礼，道：“谢姑娘。”
木香随着步履匆匆的他往楼下走，不由感到好奇：“你又要去哪？”
“方才在街上见到了需要的物品，我去买回来。”
“五千一百文钱？”木香惊呼，“不是生活用品吧？”
乔易棠一摇头，笑笑道：“衣服，给阿长添一件厚点的外衣。”
“就为了那素不相识的少年，你不怕被人骗啦？”
他一怔，而后只淡淡一笑，撑开油纸伞，身影消失在街角。
“公子果然是是个守信之人。”
“是乔某应该感谢姑娘才对。”乔易棠掏出百文一吊的铜板递给她，不料姑娘解开绳结，还了一半回去。
“见方才那位小少年喜欢，你又这么想送给他，我便宜给你罢。”
乔易棠一支吾，姑娘将吊坠往他手里一塞，便小跑离开了。他将东西收好，接着往另一个地方去。
“客官你可幸运咧，这件大氅啊只做了五件，昨天才到的货，现在刚好剩最后一件！”掌柜边替他打包起来，边夸赞他的运气，他听着这一番话，亦是笑逐颜开。
这样平淡安稳又祥和的生活，自在惬意，倒是使人乐乐陶陶。如果他此番出山不是为了完成任务的话，在山里完成了日常修习，还能带着唐翊下山游玩几日。
一想到这，倒是有些挂念那男孩了。可惜临到出山也没有见上一面，不知可消气了？
他走出店铺没有撑伞，和风吹开了他的银发，微雨亲吻着脸颊。
和煦温柔的风雨，和优雅清冷的人。
坐在窗口的红眸少年用目光迎接从远方而来的人，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越发阴暗，抓着帷帽的指尖发白，不住颤动。
“如果现在共你朝夕的人不是我。”他喃喃道，“你也会对别人这样好吗？”
……
聚华楼有一奇物，此物可循着修灵者的灵力找去，将主人的话带到，亦可将目标人物的声音传入主人脑中。
一连七日将血滴在花蕊中，传音蝶以此为食，与主人建立连接，且在吸收目标修灵者的灵力后，方能寻着气息跟去。
唐翊趴在桌上，看着眼前正在吸食花蕊的灵蝶，伸手拨弄一下它的翅膀，竟没有将其惊到。
“哎，你别吓它啊，我托熟人帮忙好不容易弄了一只在身边，自己都没用血养成呢，倒是给你要去了，还不对它温柔一点。”
“这个小东西要吃我的血吃到什么时候？”唐翊抬眸瞥了墨翎一眼，闷闷道，“每日都要划破一只手指，门主要是看见了肯定很疑惑。”
“过了明天就是了。”墨翎坐在案上晃荡着双腿，“你一连五日除了用半炷香的时间啃馒头，睡三个时辰的觉，净在那打坐，好不容易快要突破了，休息两天不好吗？”
“我着急。”唐翊托起传音蝶，将其放飞进乔易棠的寝居，而后回到自己房间靠在门边，“门主只身一人，要是遇到了什么小人怎么办？”
“唐翊。”墨翎忽然坐直了身子，很认真地看着他，“若你下山后听见了一些很难以置信的消息，不要去质疑你的门主。”
“你在说什么？”唐翊对于这番模棱两可的话，不觉有什么值得思考的地方，“我肯定不会的啊。”
墨翎不欲解释太多，转而道：“你可千万记得离山那日找我啊，不要去找别的什么门主助你开启结界。”
虽然对这个疑点重重的少年很是怀疑，唐翊思考再三还是答应了他。
“我还是得拜托其他门主照看一下妙觉门。”
墨翎挥挥手没有阻拦，“找温门主。”
唐翊去膳食堂拎了餐到得觉门去，路上一遍又一遍安慰自己道，如若不是有事相求，他定不会替别人送饭。而温尔似乎也对这个少年的突然来访感到错愕，扬手挥退了伴在身侧的子乌，合上了门扉。
“可是易——乔门主有事发生？”
唐翊听着眼前男人急切的询问，好像明白墨翎的提醒用意何在。
“门主一切安好，弟子这次来，是想请求温门主照看一下妙觉门。”唐翊将食盒放到桌上，“弟子……弟子打算到练功房闭关一月。”
“为何如此急于修炼？我看你的资质上好，目前已远超众多门生，切勿操之过急。”
“弟子斗胆说些心里话......想必您也知道，我家门主因年龄和资历常遭人诟病，不仅门生，实则连门主对他亦多少存在偏见。我想让大家看到，乔门主教出来的弟子是能够一骑绝尘的，他有站在这个位置的本事。”
唐翊将墨翎教给他的说辞一字不差背了出来，温尔却反道，“也许有人会觉得，这只是因你肯刻苦努力，与门主无关。”
“但有赖门主的指点，我才能有这个成就。”他上前一步，双手握成拳，“弟子能从受人欺辱的无能之辈蜕变成引领同辈的首席弟子，皆因门主教导有方。”
温尔其实并没有犹豫太久便答应了他的请求。唐翊悄然松一口气，退出得觉门，见目的如此轻松就达成，他心里畅快极了。
看来那少年说的没错，温尔与门主的情谊深厚，只要事关门主基本都会答应。
只是方才离开时对上了一双阴寒的眸子，让他不由打了个寒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