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一声琴音。
这琴声远比平常之音高亢,似乎琴弦材质特殊。
众人愕然之间,只见屋檐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位翩翩佳公子,白衣随风,戴一白色丝绒面罩,正在低头拨动膝上古琴。
他身边,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勇武少年,持剑而立,时不时回顾那白衣公子,显然心里想着全的是保护主人。
这两人什么时候进来的,没人得知,但是萧鉴尘不由得大喜,手中剑一停,笑道:“你终于来了!”
那白衣公子目露笑意,道:“答应的,就得来。”
这厢二人旭意问安,那边解蓝环、绿芜老祖却是一齐变了脸色。绿芜老祖大叫道:“姓林的,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叛徒!前阵子帮正道解毒也就罢了,今天也想坏我们好事?”一扬手,两枚毒镖直接招呼了过去。
林君从容而坐,不闪不避,仍是低头抚琴,淡淡道:“你奉命来取至中剑,我亦来取师门的至中剑,各仗机巧便是,犯不着动怒。”
只听一声弦响,那两枚毒镖在距离林君儿三尺距离时,都直直坠落,从屋顶滑落下来,铿然落地。
而林君抚琴如故。
众人一怔,却见林君微微笑道:“寻龙镖轻如柳叶,修为不够的人,休想射出五丈开外。阁下不是赵寻龙,指哪打哪,我也就不断弦歌了。”
顿一顿,又笑道:“无论如何,绿芜手下留情,我还是承情的。”
众人一看,那两枚毒镖确实只射了五丈不到,而且从屋檐上坠地,弹起都不能,岂不正是轻如柳叶?
绿芜老祖气结,嘿嘿冷笑,突然道:“那你再看看老祖宗这手如何?”
说着,凌空而起,又是十数枚各种不同的暗器一齐打了出去。声势浩大,力道却不如之前,众人以为不过如此,又见他背对着林君落地,还站立不稳的样子,拉了个马步,不由得嘲笑起来。
林君停止抚琴,安然而坐,目光仍在琴上,指勾悬空停住,若有所思的样子,却并未分心看过来一眼。
万万想不到,绿芜老祖以这个怪异姿势着地同时,奇变突生,他背后突然生出无数尖刺,仿佛刺猬一般。随后,又是漫天毒刺!
这毒刺远比解蓝环的飞箭要凌厉,三尺以内劲道足可射入骨中。众人眼中,映着的全是那令人胆裂的绿光,挪动脚步都来不及了,尽管有所防备,然而仍有不少人惨遭波及,就此中招。
绿芜老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即使拉了马步缓冲,双足入地,足下也是深深两道痕迹,可见这弩箭之狠!
绿光之下,尚有余息的魔教弟子与来不及逃开的正道人士,纷纷惨叫。倒是林君与秦仞,似乎毫无动作,绿光却落在了他们脚下。
那只因为,刹那间他们退后了半丈,退到了屋脊上,直接避开了所有的毒针。
林君微微变了下脸色,讽刺道:“玄度宗做事,果然是狠毒无匹。只要能杀人,连自己人也杀。”他看着底下那些肠穿肚烂的低级长生教弟子与东倒西歪的正道人士,禁不住目光中闪过一丝愤怒。
他仍然保持着安坐视琴的姿态,只是声音变得更冷:“这就是你的成名兵器绿芜剑吧?只可惜所依赖的纯为机簧之力,所射毒针又太过轻细。像这般尺寸的机簧,能装上的最强的弹簧,射程也只有四丈方圆。所以我依然只需要退后半丈就可以了,因为根本伤不到我。”
绿芜老祖气得两腮鼓鼓,转过身来,众人这才看到传说中的绿芜剑,真身竟然是蕉叶状,其上覆满绿色针槽,针槽上绿针密集。这把剑背在背后,趁人不备发射,毒针又是如此猛烈,无怪乎见者必死。原来此人的名声,竟然是这样得来的。
绿芜老祖面色如铁,冷笑道:“你真以为这机簧只能射四丈?”伸手把剑从背后拔了出来。
林君依然淡定,微讥道:“你的机簧只能射三丈半而已。四丈的是我做的。”
绿芜老祖一声怪叫,无名利剑在手,再次冲向前。众人俱是后退,不知道又有什么骇人招数。却只见林君身边的侍从秦仞,遥指绿芜老祖,剑尖抖动,凌厉剑气便冲着绿芜老祖而去,逼得他后退闪避。
这少年居然有如此剑气!简直是不可思议,场中比这少年年长一两倍的人,都觉得这辈子功夫都白练了。
绿芜老祖掌中有谢影遥掷来的无名利剑,本来不惧怕这少年的剑,奈何这少年死控距离,只以剑气交锋,一时半刻竟然奈何不了他。
林君从容而坐,看着膝上的天玄琴,仔细调了下琴柱,凝神静气,再次拨动琴弦。只听得一阵比蜂鸣更尖利的刺耳噪音。
所有人都震惊了。
如此飘逸的雪衣男子,如此典朴的稀世古琴,如此优雅的仙人之姿,竟然会弹出这样的曲子。实在是令人无法置信。
而这次的琴音里头似乎杂有真力,入耳噬心,捂耳都没有用。众人纷纷皱眉,面露苦色。
萧鉴尘却会心一笑,因为他听到了,琴响同时,还有另外一物,唱和一般,传来同样的刺耳噪音。那就是绿芜老祖的绿芜剑。
绿芜老祖一脸不可置信,他显然听到了自己的绿芜剑剑身里面传来的刺耳噪音。这绿芜剑遍布绿芒,由剑身内部机簧发动,而机簧,靠的自然是弹簧之力。
而附和那难听琴音的噪音,就是绿芜剑身中的弹簧发出来的。
绿芜老祖大惊,急忙拆剑,想要按住弹簧,破坏这声音间的共鸣。
可惜迟了一步,只听得琴音陡然尖锐,然后,绿芜剑中传来一声断响,机簧的核心,那枚弹簧已经断了。
林君随即停手,缓缓立起,收琴入匣。一言不发,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赏脸給绿芜老祖那么一瞬。这清冷高傲的姿态,已经说明了一切。
而那少年侍从秦仞,也已经回到了主人身边,嘴上一抹轻笑,学着主子,正眼也不搭理绿芜老祖。
这种无声的轻蔑,最是激怒人心,令绿芜老祖几欲发狂,加上成名兵器被毁,简直想要上前拼命。
却听得林君淡淡道:“酒楼里面用我的毒药,机簧里面用我的弹簧,这样子你们是根本斗不过我的。想要天下第一,先下苦功做出自己的东西吧。”
解蓝环、绿芜老祖听闻此言,如被霹雳,都有些摇摇欲坠。确实,三日绞的配方是林君发明的,牵机簧的冶炼配方也是林君发明的,他们只是略加改良罢了。和正主儿斗,怎么可能斗得过。
绿芜老祖忍不住破口大骂,状极狼狈。解蓝环却是咬牙道:“今日你胜,来日我必败你,让你须眉男子,不得小瞧我等女子。”眉眼艳辣,倒不愧为巾帼之杰。
林君不置可否,一伸手,琴匣便背在了背后,行步无尘,走到柳恣和面前,拱手道:“柳少庄主,在下奉师命取回至中剑,还望成全。”
柳恣和一愣,此人风度极是不凡,但开口要剑也是恕难从命,不由得狐疑道:“阁下是何人?师承何处?为何说柳氏家藏之剑,是阁下之剑?”
林君道:“我乃林君。长生教中人。这柄无名之剑便是我师门之物,名为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