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青衣,一柄长剑,青天血自漫天落叶中飞过,两袖翻飞,好似鲲鹏之翼。剑光灿烂,宛如虬龙利爪。
青天血刺出了他一生中最快的一剑,甚至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快。
这一剑刺出,青天血只觉气血翻滚,眼前一片漆黑,在这黑暗中,他只能看到一束白光,一束亮眼的白光,直指前方,仿佛是一道黎明的曙光,带他走出这黑暗的曙光。
那是他手中的剑!
冥冥之中,他仿佛在黑暗中过了很久很久,久得有些令人烦躁。
胥老呢?胥老在何处?他已经死了吗?
青天血努力瞪大眼睛往前看,他依旧只看到一片黑暗,和一道白光。
不知道多久,白光照耀的黑暗中,忽然出现了一张脸,惨白惨白的脸。
青天血看的清清楚楚,那是胥老的脸,他在看着青天血,更可怕的是,他在冷笑。
白光几乎已经要刺在了他的脸上,他却站在原地冷笑,带着不屑的冷笑。
青天血感到一丝迷惑,而之后发生的事情则是让他更加迷惑。
那张脸忽然就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那道白光在黑暗中停了下来,不知何在,亦不知何往。
青天血一激灵,胸中那股翻腾的气血终于涌入了喉咙中,化作一口鲜血喷了出去。忽然眼前的黑暗中光芒乍现,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他终于可以看清楚了,他看到了眼前凋零的叶子,他看到了自己的手,手中有剑,剑锋直指前方。
而胥老站在他的剑锋之上,负手而立,衣袂飘飘,逍遥容与。
见到如此离奇玄妙的身法,青天血只觉得手脚冰凉,眼中满是震惊之色。
胥老微笑道:“真是好剑法……”
青天血怒吼一声,提起剑锋就往上方一斩。
“很好,这是第五招!”
胥老早已脚尖轻点,翩翩然好似一只蝴蝶,随着剑锋往上而去。剑锋高一寸,他便高一寸,直到剑锋最终停了下来。
青天血不待胥老喘息,双脚一蹬,飞身而起,一招“天上白玉京”,直刺上方的胥老。
胥老飞在空中,无处借力,上升之势渐衰,眼见就要撞上了青天血的剑锋。
胥老脚尖忽然在一片落叶上轻轻一点,施展出蜻蜓点水的功夫,竟然在落叶之上闪躲腾挪,拾叶而上,仿佛踏空而行,得道升仙一般。
寥寥几步,倘若传出去,足以震惊天下。
青天血眼见胥老脚踏落叶而行,内心震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忽然大吼一声,目眦尽裂,头发皆起,乱做一团,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如同疯魔一般,怒喝一声:“哪里走!”
青天血脚踏枝干,紧追而上。
胥老此时正单脚立在一片落叶上,随风而动,跟着叶子一同飘飘然落下。
青天血一剑刺出,胥老巍然不动,整个身子却忽然如同遭遇狂风,在空中胡乱旋转,转瞬之间就已飘远。
这一剑再次落空。
青天血抬眼看去,只见无数叶子如被大风裹挟,纷纷往胥老身旁飞去,而胥老亦如同一片叶子,随波逐流,神态自若。
“这是……技近乎道?”
青天血口中喃喃,眼神中全是绝望之色,几乎拿不稳手中的宝剑。
这一切,都发生在火石电光之间,而在这一个瞬间之后,胥老却忽然大喝一声,整个人挺然而起,再没有了刚才的悠闲姿态,仿佛被蛇咬了一般,整个人化作一道黑影,骤然后退。
青天血眼中的震惊也同时消失,脸色复归于凝重,手中早已刺出了第八剑。
剑光裹挟着落叶,直奔胥老。
胥老全速后退,同时左手一挥,在落叶中一捞,似乎将什么东西捞在了手中。还未知是什么东西,此时第八剑已近刺到了眼前,胥老却将右手在剑锋前又一挥,将几片落叶捞入手中,在这之后,化作一道虚影,消失不见。
第八剑再次落空。
青天血没有追击,因为他知道,追击已经没用了。此时的他一脸平静,全然不似刚才的癫狂疯魔之状,眼神中的绝望之色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浓浓的遗憾。
胥老站在不远处的树枝上,打开双手,只见双掌中是几片碧绿色之物,好似落叶,仔细一看,却携带锋刃,竟然是一种形似落叶的暗器。
原来青天血在刺出第七剑和第八剑之时,衣袖中同时射出了数道暗器,混在落叶之中,再以剑气掩盖其锋芒,几乎无法察觉。
胥老将暗器一丢,摸着胡子冷笑道:“好小子,你真是给了我太多的惊喜。”
青天血拱手道:“前辈见笑了。”
“看来,这五年的时间,你也没有闲着,倒是费了不少的心机。”
“晚辈岂敢?只是一些小把戏,给前辈消遣而已。”
“你约我上树比斗,又以剑为刀,故意击落这许多落叶,原来都是为了使出暗器这一杀招。”
“没错。”
“你适才故意装作癫狂模样,实则是要我对你放松警惕,是不是?”
“前辈明鉴,只可惜前辈神功盖世,我苦费心机,在前辈眼中,都不过是浮云而已。”
胥老忽哈哈大笑,在树上盘腿而坐,摇头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青天血道:“前辈,在下还有两招未出,为何坐下了?”
“你既然玩得如此兴起,老夫岂能不奉陪?你只管攻来,我不再后退。若是一味避让,实在没趣。”
“约定十招尚未使完,难道前辈要违约出招?”
“既约定十招,老夫怎会违约?你放心,我绝不出招,我只接招。”
青天血道:“前辈莫非要空手接我这宝剑?”
胥老挥手笑道:“有何不可?”
“壮哉。”青天血大笑一声,朗声道:“前辈豪气干云,当浮一大白。在下愿为前辈取酒。”
胥老大笑道:“好,取酒来。”
青天血拱了拱手,一跃而下,落在了广场上,拿起一坛酒,拍去盖子,举起来便饮。直饮得胸前尽湿,于是高声笑道:
“晚辈自入江湖以来,从未有如此痛快的一战,足慰平身,败又何惜?”
复将酒坛往上一扔,直奔胥老而去。
胥老一跃而起,伸手便将那酒坛抄在手中。却不见酒坛之后,更有一物,是一个龙眼大的丸子,乌黑油亮,跟着酒坛一起飞了过来,因被酒坛阻挡视线,胥老全然无所察觉。
待胥老接住酒坛,那黑丸子“啵”的一声撞在酒坛子上,将酒坛子打得粉碎。当时是,忽然平地里发出一声巨响,恍如雷鸣山崩。
青天血只觉耳朵刺痛,抬眼看去,只见胥老所在的那棵树上,火光飞溅,木屑横飞,随即浓烟四起,一股硫磺硝烟的气味弥漫开来。
青天血高声道:“前辈,这是第九招,霹雳烽火弹。”
青天血看着那汹涌的烈火在焦黑的树枝上燃烧,大笑了起来,直笑得气喘吁吁,连腰都直不起来。
没有人能在霹雳烽火弹的爆炸中活下来,绝对不可能。
青天血拄着剑,边笑边掉眼泪,分不清是在笑还是在哭了。
忽然一声大笑从树上传来,笑得比青天血还大声。
“好,这一招更好!哈哈。”
胥老从树上一跃而下,身上浓烟滚滚,衣衫服饰,破碎不堪,火星点点。他落在青天血面前,拍了拍青天血的肩膀,开怀大笑,全然没有一丝受伤之状。
只见胥老焦黑的衣物之下,肢体显露,毫发无伤,皮肤竟微微泛着金光,更有热气滚滚,从汗毛中冒出,神异至极
青天血呆若木鸡,他这才知道,自己使的那些小把戏是何等可笑,而胥老又为何敢空手接自己的宝剑。有这样高深的护体神功,就算站在原地让自己刺个几千剑又有何妨?
他的眼神终于暗淡下去了,彻底的暗淡下去了,哐当一声,手中的宝剑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