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不顾一切的复仇妹
书名:长河涛影 作者:马驰千里 本章字数:5301字 发布时间:2021-08-23


武荷香当时并不知道他哥哥武高飞大闹王文涛婚礼一事,几天后传进了她的耳朵,她的心里乱如麻团,在感激哥哥为自己所做一切的同时,不免又颇感武高飞的鲁莽和唐突,这样一闹会不会将这段不光彩的丑闻公诸天下?后又听武高飞说过几天王文涛要来协商处理时,不免又生出许多烦闷和忐忑来,既然已经分手,还有协商的必要吗?协商后又会如何?要点钱坠胎?还是让他跪下来多说几句赔情道歉的话?还是……她感到一切都没有意义,甚至还觉得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侮辱,是人格?是名誉?还是一个女人固有的尊严和矜持?她说不清。此时此刻,他不愿再看到那张画皮一样的脸,那张曾使他心房雀跃不止的迷恋的“英俊”面孔。

他们在一起片片断断的往事就像幻灯片一样无时无刻不在她的大脑闪现,那些让人陶醉的吻,那些让人心动的目光和眼神,那些让人心跳的拥,那些让人刻骨铭心的甜言蜜语和海誓山盟,就像一道晦涩的光,就像一股麻粟的电,就像一声震颤的雷,来之恍恍,去之惚惚。协商什么?还有意义吗?她现在唯一的直觉就是永远不要再看到那张曾为之倾心,曾为之梦想,曾为之激动,曾为之灿烂的让人作呕而顿觉丑陋的脸,顿时,她处在无限的纠结,焦虑,凄苦和惆怅之中。

接下来发生的事出乎所有人的意外,她突然接到一个使她感到惶然失惊的电话,电话打到了电影公司办公室,告她说他哥武高飞被人打伤了,住进了城关医院。

她放下电话,拔腿就向医院跑去。

武高飞的头部裹着纱布,一边的眼睑发肿且黑青色,左胳膊上还挎着绷带。

武荷香心疼地看着武高飞,好一阵才从嘴里低低地迸发出简短的几个字:“是不是王文涛?”她瞪着一双神情专注的眼神。这个直觉从她接到电话之际就在大脑里产生了,除了王文涛,几乎想不出第二个人!

武高飞每天在县政府大楼里做事,根本没有时间走出外面来,即使为政府买点日用品啥的,也总是本分规矩,怎么会惹下仇家呢?但她又多么希望不是王文涛干的,毕竟在一起滚粘了近一年,即使他移情别恋,即使他的婚礼被武高飞搅了局,也不至于就下此狠手吧,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在我与你往日的情份上,看在你让我破身怀孕的情义上也不能做出如此下作,如此无情无义的事情来啊。

但是,她失落了,她的心从前凉到了后。

武高飞的沉默,武高飞的表情,武高飞咬牙切齿的神态将她对王文涛怀有最后的一丝可怜的幻想击碎了,最后一点好笑而缥缈的期望顿时分崩离析、灰飞烟灭了。

果然不出所料!无情的事实不容置疑!

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她心中的湖面反而异常的平静,平静如镜,平静得象一潭死水。

她神情麻木地望着窗外,她的思维和情感仍然深深陷落在那一洼无力自拔的失恋泥潭中,王文涛的移情别恋,王文涛的无情无义使她无法接受,昨日的信誓旦旦,昨日的甜言蜜语就像天边丝若无力的浮云,顷刻间被风撕去,渐渐残失得无影无踪。

那时,他就像一道令人眼花缭乱的晕圈,曾经使她为之着迷,为之快乐,为之幸福。当这个晕圈聚焦到她,当这个带着城市气质的翩翩公子深情款款地走向她的时候,她几乎没有逃避和挣扎的理由,甚至没有力气让狂跳的心房冷静下来。她毫不犹豫地投向了他的怀抱,她没有给过自己选择的时间,她将自己激动不已的纯真少女之心天真而毫无保留地献给了这个风度翩翩,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她曾一度为自己的辉煌命运而荣耀,一度因结交这样的白马王子而欢快。

他每个周末都会给她送来一个小惊喜,或一束散发着香味的小花,或一本杂志、画册,或带出去小餐一聚,或亲笔为她写一首小诗和她一同品味一同嬉笑。

王文涛是高中毕业,他说他只对语文一门课感兴趣。在他的感染下,她不禁对王文涛的小诗兴味盎然,有一首王文涛送给她的诗现在还能记起来:你是一颗山村里的野花,当你微微绽放的时刻,太阳的光不忍灼烈,摇树的风不再狂躁,跳跃的俪鸟被香气熏陶,飞舞的彩蝶被浓味迷乱,只有一只金色的蜜蜂在花蕊边飞绕,他唱着美妙的歌,忘情地向她表述心中的爱慕和永恒的誓言,吻过了她的枝,吻过了她的叶,吻过了她的瓣,吻过了她的芯,直到把她酿成最甜的蜜。

现在想来是多么的虚伪!多么的虚假!多么的可笑!什么是誓言,什么是最甜!昨日的甜言蜜语,卿卿我我就像孩提时的游戏!就像一场使人心痛的梦!使人肝肠寸断的破碎梦!就像一缕烟雾缭绕的雾霾,散去后空空如也,只有悔恨夹杂着痛楚,忧愤参合着凄凉,昨天的一切似乎要吞噬掉今天的所有,甚至明天和全部,她不知道她还有没有精神去面对所有人和所有的今后,她的眼前失去了这个缤纷世界所有的颜色,他的思想中失去了面对人生的一点点勇气,她多么地想躲开这个毫无人情味的世界,藏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她多么想永远躲在一个与这个使人心碎而暗沉沉的世界隔绝的地方,永远不要再回到这个无情而凄惨的世界中来,但是没能够,也不可能!更不现实!她感到自己又是多么地软弱无力,无力逃脱,无力回避,无力改变,连放声痛哭的勇气都没有。

武荷香的眼泪扑簌而出,弥漫的泪花遮掩了她本已迷蒙的视线,仿佛整个世界都从眼前消失掉一样。泪花结成了泪珠,无情地从薄薄的的眼眶里滚了出来,热辣辣地穿过麻木的脸颊滑落下来,浸在胸前,透过薄薄的半袖衫,染下凉丝丝的一片。

渐渐地,所有的伤痛,追悔,怨恨不由自主地凝结在一起,就像她用力狠狠地撕扯着胸前丝巾的一角一样,越凝越重,越结越紧,骤然化作一片冉冉升腾的熊熊火焰,越烧越旺,越燃越烈,在那不可竭止不可扑灭的炉膛内不断噼噼啪啪地爆出一团火星,发出一阵响声来,那是一种复仇的火星,那是一种不甘屈辱的声音,一个铤而走险的报复想法陡然而生。

 

从医院回到宿舍,她的话愈发少了,同宿舍小红也知道了她哥哥的遭遇,见她不啃声不吃饭也没敢多问。

午休过后,小红正准备去上班,突然听到武荷香闷闷地对她说:“你能带我去见那个人吗?”

小红一愣脱口而出:“谁?”心想,不会是去找王文涛吧。

“铁截帮的那个人。”武荷香没有看小红,声音虽然不高,但听上去很坚定。

“铁截帮——是——彪哥?”小红半信半疑地说。心想,一个多月前彪哥还死皮赖脸地来找过你几次,你硬是连看都不看人家一眼,要不是我这个当表妹的在中间替你说好话,说不定你早挨揍了。现在你被王文涛甩了,又想起人家来了?

于是故意卖关子:“我那表哥忒忙,整天神不知鬼不觉的,谁知道在哪里?”

“那就算了。”武荷香岂能听不出她的话音?也不多与她细缠,少有的冷酷。

“别,荷香,我是开玩笑的,我那表哥早已巴不得见到你呢,前两天还向我问起过你,可你一见人家就躲着,我也不能说什么。现在王文涛结婚了,你也该考虑一下自个的事了,可不能一根树上吊死人啊,再说,我那表哥虽然说粗了点,长得凶了点,可他对女人好啊,不缺钱,特别是见了你这人见人爱的美人儿,还不是当观音娘娘供着,这辈子都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你能带我见他吗?”武荷香冷冷的,似乎对小红的一番话不感多大兴趣。

彪哥对武荷香的大驾光临深感意外,他对武荷香的美色早已垂涎欲滴,今日她能主动到来,倒使这位天不怕地不怕打杀在江湖上的冯阳黑帮老大受宠若惊。

武荷香在这一帮常常光顾电影院的小痞子们眼里那可是公认的“影后”,这样的称号并不是因为有什么演技,正是因为她在电影公司里是最漂亮的。以前有和王文涛搞对象的名分,碍于兄弟情面,彪哥不好下手,前一阵知道和王文涛吹了,急忙让小红给牵线搭桥,急想泡上这个俊妞,谁知道几次都吃了闭门糕,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今天突然见到武荷香玉驾亲临,怎能不喜出望外?

武荷香面无表情,冷漠地站在那里,就像一支孤傲而悲凉的雪莲。

没有寒暄,没有掩饰,矜持中带着冰凉冷酷,无光的眼神停留在别处,她的语言简洁而直接,她说她可以接受他,但她也向他不容商量地提出一个硬性条件,那就是拔掉深深地剜在心头上的锉刀,狠狠教训一下王文涛,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抚平心中的创伤,才能抹去神经的痛楚。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受伤女孩,就像一只在狼群中跳舞的小鹿一样,这是她最艰难的选择,原始的选择,也是她唯一的选择,引火自焚的选择。

彪哥答应的时候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异常的痛快,也许对于他来说,这就根本谈不上什么条件,更不算什么交易,就像平时吃了一顿饭,玩了一盘台球一样简单。其实,为了这个冷美人就是动刀动枪,哪怕住监入狱也无所谓,何况一个王文涛,一个谈不上朋友二字的“朋友”。

武荷香的卖身契就这样顺利签订了,没有签字,没有画押,更没有讨价还价!只有简单的寥寥几句话。

她头也没回径直而去。彪哥看着离去的武荷香的倩倩背影,掠过一丝充满欲望的得意而凶残的笑容,就像穷凶极恶的饿狼看到一只唾手可得的小白兔一样。

为了达到美丽的目的,为了履行对梦寐以求美人的诺言,时不我待,哪里还再去顾及以前与王文涛的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友情分。

当武荷香返回宿舍的时候看到门外站着一个人,一个使他早已遗忘而未曾想到的人,尽管他还是老样子,多了些胡茬,多了些深沉,多了些沧桑,但在她看来却是如此的陌生,之间的距离是那么遥不可及。

这个人就是冯清水。他用一副审视她的目光看着她,似乎想要在一瞬间读懂她的全部。他的不期而至既使她感到突然,又使她感到漠然,更多的是一种多余。她没有正眼看他,只是冷冷地问了一句:“你——有事吗?”

“我——听说,那个王文涛结婚了?”他不知如何说更为合适,他毕竟和她是发小,邻居,同学,又有着抹不掉的一丝情缕,他想来安慰她,他一见到她那低迷而面无表情的样子更觉心痛,一种久违的亲切油然而生,他是真的为她做点什么,真的想关心她。

“是!”武荷香揪了揪衣襟然后决然抬起头来,眼里透出陌生和冰凉的光,“你知道了?也来看我好看?”

“荷香。”他低低地饱含着真情盯着眼前这个一反常态的向来温顺而平静的武荷香,“我怎会那样呢?”然后放低声音,把眼光移开说,“我在医院给我爸买药,恰巧遇到一个人给高飞哥买药,我才知道高飞哥住了院,我去看了他——”

“你知道我和王文涛吹了,就来看看我是什么样子,是吗?”武荷香似乎还带点不平和过激。

冯清水从未见过武荷香这样激动过,红扑扑的脸颊上那一对秀眼发散出一束受伤而带着怒气的咄咄逼人的光。

“荷香。”他又发自内心地深沉真情地呼唤了一声,“怎会那样呢?你不要那样去想好吗?我是同情你,忘掉那些吧,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听我的话。”

“不用你来同情我,我不需要怜悯,你回吧。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她决然把头偏向一边,漠然地说。

“你怎么处理?荷香,他父母都是县里的干部,王文涛就是城里一混混,荷香,让一切不愉快都过去吧——”

“我的事,你别管!”武荷香甩下一句随即闭上了门。

他慢慢地离开了那扇冰冷而紧闭的门,他没有尴尬,也没有委屈,更没有埋怨,更多的是失落,无力和苍白。

他仿佛隔着门板能感受到她那凄楚的眼泪,感受到一个自尊心极强的女孩子心里滴答着痛心的血。于此同时,更多的还是深深的同情、隐隐的担心和欲帮不能的无助。

几天后,他到高中同学杨永智那里玩。

杨永智爸爸是警察,高中毕业后他很快就被安排到公安局当上了协警,穿上了白色的警服。

在杨永智那里,他得知了王文涛被打一事,王文涛折了两根肋骨,膀上还挨了一刀,现在打人的几个小流氓都进去了,彪哥暂时不知去向,公安局正在搜捕。公安局已经怀疑到此案与武荷香有关,只是彪哥在逃,缺少关键证据,还不能直接牵扯到她。

尽管冯清水无论如何也把武荷香与彪哥联系不到一块,但杨永智的话和武家兄妹最近的遭遇和与王文涛的勾连,公安局的猜测也不无道理。

联想到那天武荷香的态度和话,心中不免为武荷香深深地忧虑。

然而,让使所有人更不会想到的是,破罐破摔的武荷香竟然一不做二不休找到了王文涛的父亲,就在县委宣传部的部长办公室!

她的突然不期而至,她对报复王文涛一事的不避不讳使王卫州深感意外而措手不及:“你知道你这是在犯法吗?”王卫州气不打一处来,厉声质问武荷香。

武荷香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拉直了脖子,圆睁杏眼,涨红着脸毫不示弱:“你现在就给公安局打电话呀!让他们立刻把我抓起来!我还正想给所有人说说,你儿子强奸我,看有人管没有。”

王卫州一听气就泄了一半,但又下不来台阶,于是强词夺理:“你不要信口开河啊,你说强奸你那要有证据的。”

“怀孕算不算证据?”武荷香紧接着问。

王卫州心中微微一惊,放缓了口气,眼光移向别处:“那怎么就能证明是文涛的?再说恋爱期间都是你情我愿,这也不能就指定是强奸吧?”

“那好,既然你要这么说,那就让公安局来定吧。”武荷香说着转身就朝外面走去。

“你给我站住!”王卫州情急之下喊住武荷香压低声音:“那——你想怎样?”

“让王文涛离了,和我结婚!”武荷香站着没有回头。

“笑话!离婚怎能那样随便,说离就离?不可能!”王卫州的口气不像刚才那样有底气。

室内的空气顿时凝固了,许久,武荷香转回身来。

她说和王文涛撇清也可,提出三个条件,其一,王家不再追究王文涛被打一事。其二,不能让她哥武高飞的工作受到任何影响。其三,若想让她坠胎,王家要承担所有费用,包括身体康复的费用。

王卫州想息事宁人,不想把事情闹大,最后迫不得已只好答应下来。

武荷香本也不想向外张扬,自然也答应去做了流产,从此两家各走各路。

后来王文涛辞了职,再后来,有人说王文涛随他的妻子去了香港,慢慢地,武荷香心中的伤口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在愈合,王文涛的印象也逐渐淡漠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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