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旧伤
柳寒烟已经完全没有了时间概念，她就这么坐在病床前，楼局来过，但是说了什么她不知道，队里的几个同事要来替换自己，但她说什么都不离开。
输液管里的药一滴一滴的，仿佛不是滴进了孟云天的身体里，而是滴进了她心里，只觉得心里一片冰凉。
每次护士来换药的时候，她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反复被告知孟队并没有大碍，她才放下心来。
她不想再感受失去了，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就这样守着，就不会有任何人可以夺去她想守护的。
“小柳，你已经两天没有休息过了，就算这么不眠不休的，孟队也不会这么快醒来。”
俊伟又来送饭了，这几天他们轮流来送饭，这个案子刚结了，还有很多报告要写，这案子因为涉及到高层，还有公安厅长这样级别的官员，竟然惊动了中央，中央领导派巡视组下来调查，凡是涉及到案子的官员，一律彻查。
“我没事儿，你们这两天也够忙的了。”柳寒烟端过饭盒，却觉得没什么胃口。
“方队也很想来照顾着，但是实在抽不开身，现在每天陪着巡视组，手机都给没收了。”
“我知道，所以这儿我守着就行了，我一个实习生，也没有人会注意到我。”
“你快吃点饭吧，你这两天没有照镜子吧？你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了？孟队醒来该心疼了。”
“我没事儿，到是吴昊，他和他姐夫怎么样了？”
“现在以扰乱社会治安给拘留了，具体后续的，还在调查，他们两个也非常配合。”俊伟拿起了早上的饭盒，发现里面的食物基本没有动，他摇了摇头，把饭盒装进了包里。
“你回去吧，饭我会吃的，你放心。”柳寒烟知道，楼局肯定吩咐过他们要照顾自己。
“那你一定要吃啊，我先回去了。”
俊伟走了，病房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孟云天就这么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我想吃你做的饭，你醒来吧，给我做饭吃。”
医生说孟队并没有伤到要害，只是失血过多，可能会昏睡几天。
护工阿姨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来了。
“我来给病人擦擦身子。”护工阿姨是楼局请来帮忙的。
“阿姨，我来吧。”不知为什么，柳寒烟不大愿意让别人碰孟云天。
阿姨一看有人帮忙，到是乐的清闲，就帮着去打水拿毛巾。
其实柳寒烟也是第一次给别人擦身子，而且还是个男人。
“没事儿的，他手术的时候早就都消过毒了，现在就把他后背和腿脚擦一擦就行。
阿姨明显是看出了她的局促。
“好，阿姨那你帮帮我。”柳寒烟其实是无从下手，现在孟云天丝毫没有知觉，她也是有些无从下手。
“这样吧，我把他身体翻过来，你擦就行。”那护工阿姨看这小姑娘长得柔柔弱弱的，以为她大概是没什么劲儿吧。
“好。”柳寒烟在警校的时候，学习过紧急救援，但是现在面对着孟云天，生怕弄疼他的伤口，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肩胛骨处的白色纱布刺痛了她的眼睛，其实从孟云天受伤开始，她就没有勇气看他的伤处。
“给你毛巾。”阿姨把拧干的毛巾递给了她。
“哦，好。”柳寒烟突然觉得自己的手不住的颤抖，她接过毛巾，仔细地用毛巾滑过孟云天后背的肌肤。
她突然在孟云天的后背，纱布包扎的下面，她突然发现了一处旧伤，她摸了摸，感觉已经有好几年了，这伤也是子弹伤，她虽然不是法医，但是这些简单的伤痕还是认识的。
“怎么了小姑娘？”护工阿姨看到她停下了动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哦，没事儿。”柳寒烟避开了他的伤口，把后背擦好，然后和阿姨一起让他还是恢复平躺着的姿势。
“小姑娘，还有别的事儿么？”两个人一起把孟云天的腿也擦过之后，护工阿姨觉得这儿也用不到自己了，就想离开。
“哦，阿姨，没什么事儿了，有事儿我再给您打电话吧。”柳寒烟满脑子都是孟队的那处旧伤，她总觉得这处伤是藏在自己记忆深处的。
“俊伟，你知道孟队背后的那处旧伤是怎么回事儿么？”柳寒烟想了好久，拨通了俊伟的电话，她觉得俊伟应该跟随了孟队很久了，应该能知道这件事儿吧，毕竟这么大的事儿。
“旧伤？什么旧伤？”俊伟那边乱哄哄的。
“就是孟队背后有一个子弹留下的旧伤，看样子当时伤的还挺严重的。”柳寒烟感觉有些紧张，又怕俊伟知道，又怕俊伟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要不你问问小妮姐，她比我早来市局呢，我挂了啊，这边还要资料呢。”
“我。”没等柳寒烟说完，俊伟就挂掉了电话。
挂点电话，她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大家都忙的马踩车的节骨眼上，自己却一直在纠结一个和自己不相干的男人后背的旧伤。
她站起身来，面向窗户，拨通了梁法医的电话。
“喂，小柳啊，你还在医院呢？”梁晓妮打着哈欠接通了电话。
“小妮姐，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柳寒烟听到梁法医憔悴的声音，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没有，你在陪一个脆弱的男人，我在安慰一个脆弱的男人，这不，因为自己爱徒吴昊的事儿，昨天晚上和我谈了一晚上心，现在人家到是睡的真香啊，我还得去局里给向彬做活体取证啊。你说吧，什么事儿？”
“哦，也没什么。”柳寒烟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姜宇医生已经和梁法医一起过夜了么？她又想到刚才自己给孟云天擦身子，顿时羞红了脸。
“那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梁晓妮那边的笑声让柳寒烟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我的旧伤你就不能来问问我么？为什么要打电话问别人啊？”
柳寒烟冷不丁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一转身，就看到孟云天正眯缝这眼看着她，想冲她笑一笑，却只牵动了嘴角。
“你怎么给醒了？”柳寒烟这两天想了很多种孟队醒来的情景，却没曾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我醒了，好像你还有点惋惜啊。”孟云天故意这么打趣她，却暴露了他的虚弱。
“看来你啊，还真的没事儿了，都会调侃我了。”柳寒烟这才回过神来，赶忙过去摸了摸孟云天的额头，还好已经不烧了，现在应该做什么？是不是应该扑过去痛哭一场？诉说一下自己这两天的提心吊胆？讲讲自己是如何茶不思饭不想么？不对，好像少了什么环节。
“柳大小姐，你现在应该叫医生来啊。”电话那头的梁法医看不过去了，幸好自己不是单身狗，要不然真以为这两根木头在玩儿什么另类情趣。
“哦，我给忘记了。”柳寒烟转身就想往病房外冲，突然手被孟云天一拉。
“你。”柳寒烟心中一惊，转头正要看孟队是不是良心发现了，只见孟云天手指了指床头的呼叫器。
“现在不是原始社会，用这个就可以。”
柳寒烟此刻恨不得挖个地道钻进去，满脸通红的她，觉得此刻自己应该消失。
医生来检查过了，柳寒烟询问再三，确定孟云天各项指标都很好，只需要躺着恢复几天就可以出院的时候，她才松了口气。
“这下，你放心了吧，你看看你，才几天，都瘦成什么样了？”孟云天低声叹了口气，自己临昏迷前看到小烟的那个眼神，那种惊恐带着无助的眼神，让他此刻觉得特别心疼。
“放心什么？等你好了，再替别人去挡枪子儿么？”柳寒烟想到那天孟云天护着童卫国的样子，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这几天只顾着担心了没看他现在没事儿，决定好好和他算算账。
“我不护着他，难道让他被狙击手打死么？”孟云天说完，突然沉默了，这个世界上，童卫国已经感受了太多的冰冷了，即使他会被判死刑，但是也在最后让他感受一下世界上还存在着的温暖。
“你身上那个旧伤，难道也是为了护着别人受伤的?”柳寒烟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问那个旧伤呢，这孟云天是护别人护上瘾了吧。
“说了你别吃醋啊，确实是的。”孟云天突然不知道该不该说，他护着童卫国已经让小烟担心了，如果说起自己旧伤的事儿。
“难道是个女孩儿？是你的初恋？”柳寒烟顿时觉得从心底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她觉得自己的心脏突然被一只手抓住了，疼的厉害。
“不是初恋，她是我师父的女儿，我师父当时已经不在了，很混乱，我只是处于本能去护着她，她当时只有十五岁啊，然后我就被流弹给打中了。”
柳寒烟忽然感觉到周围的空气被吸干一样，她无法呼吸，仿佛感觉到，有一双有力的臂膀，就这么护着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