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不赶巧,天空一片灰暗,大雨下好几天了,一直没停。
整个世界都被雨水清洗着,每一棵大树、青草、岩石,每一栋房子,都被洗去垢尘,焕然一新。
雨水汇聚成大大小小的水流,流过树干,流过草叶,流过石缝,流过墙瓦,流过地面。从小流变成溪水,又变成洪流,向着山下滚滚而去。
空中交织着密密的雨丝,溅成地上一片片的“水花”,放眼望去,地面之上,仿佛开满了密密麻麻的透明小花。
掌门李德明站在山门口,正在向前来送行的几位大师辞行。宋子文站在旁边,给李德明撑着一把雨伞。
今天是李德明下山前往谈判的日子。护卫小组全体成员在宋子文带领下,俱已环侍左右、整装待发。
前来送行的约有十几个人,因为雨太大,好多人都淋湿了衣裳。
“这该死的天,雨早不下,晚不下,偏偏挑这会儿下,要不然,干脆延迟一天,明天再走。”徐静海说。
“这怎么行呢?谈判大事,岂是儿戏?”李德明说。
“夏丽花那边,未必会按时到达吧。他可不是什么守约守时的人。”
“他可以延误,我不可以,我是去救人。”
“那好吧,你一路保重。别怪我多嘴,我到现在还是不赞成你去冒险,我倒宁愿夏丽花因为大雨取消谈判。”
李德明笑说:“你的愿望不会实现。他要杀我的决心,远比这场雨更大。”
这时刘君梅对宋子文说:“子文,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宋子文便把雨伞交给郭明月,跟随刘君梅走到院墙一角。刘君梅说:“掌门对一种名叫香格丽的香水非常过敏,这一点我要特别提醒你。你要多加留意。”
“这个我知道,杨清师父早就告诉我了。”
“这种香水的气味比较淡,你需要有敏锐的嗅觉,尤其要留心靠近掌门的女人。你能分辨这种香水吗?”
“我之前熟习过了,没有问题。”
“那就好,我想你们女孩子都有分辩香水的天赋。我要告诉你,我有一种预感,敌人可能会利用这一点来对付掌门。”
“为什么?”
“因为,因为元野把这个绝密信息透露给了拜庸门派。”
这个信息其实是他们让苏腾带给拜庸门派的“见面礼”,以此赢得拜庸门派对苏腾的信任。不过,现在刘君梅不能告诉宋子文真相,只好谎称是元野干的。
宋子文担心说:“万一掌门出现过敏,会发生什么事?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那倒不会,不用那么紧张。他只是短时间会出现心口不适,视线模糊,浑身无力,失去战斗力。其他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失去战斗力?这问题还不大?”
“所以,才需要你们的严密保护。”
“还有,你说的短时间,到底是多久?”
“大约二十分钟。”
“这么久?”
“对,会有这么久时间,掌门将失去武功,变得手无缚鸡之力。”
“好吧,我知道了。”
“那行,我就不多说了,掌门就交给你们护卫小组。”
宋子文回到李德明身边,李德明说:“还有事吗?没事我们开始动身吧。”
宋子文于是下令,全体开拔起程。“大家一定小心。”几位大师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跟掌门挥手告别。毕竟掌门是深入虎穴,谁也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事情。
因为山上没有公路,交通不便,只能步行下山,到山下才有一个马队等着接应他们,那是谈判先遣团在那里接应,大家再骑马奔赴谈判地点。
护卫组按照布置好的阵形,向山下行进。雨大路滑,大家走得很慢。他们今天天黑前要走到山下,在村子里住上一宿,明日再骑马出村,继续赶路。
宋子文始终跟在掌门身边,搀扶着掌门不要滑倒。
“掌门,庸派教主夏丽花的武功高吗?有多厉害?”宋子文跟掌门闲聊说。
“这个,我也不不太了解。”李德明说。“‘河谷之战’的时候,是他的父亲出战,‘河谷之战’后,两派还没有发生过较大的战役。夏丽花这个人深居简出,比较神秘。雅派弟子还没有人跟他交过手,不知道他武功到底如何。”
“不过,他们庸派武学本来就奉行粗俗简单,不求精妙深奥,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吧。”
“是的,这一点你讲得很对。”掌门说:“不过,也不能小看他们,他们主要的优势是兵器。兵器越来越邪气,越来越诡异,杀伤力越来越大,大家一定要小心。”
“掌门。”宋子文说时拨开一条树枝。那条树枝从路边伸到路中央来了,差点扫到了掌门的脸面。宋子文继续说:“对于雅派不使用任何武器,这一点,其实我也有点想不通。凭什么他们使用,我们就不能使用?太不公平了。”
李德门笑一笑说:“我们的武学修炼中,就讲究化掌为刀,化拳为枪。如果你的掌风和拳力已经代替了武器的威力,你何必还要多背一把刀在身上呢,不嫌累赘吗?两手空空,不是能够更加灵活一些吗?”
“掌门,我说不过你。”
“不用太担心。这次谈判,双方都约定好了的,不许偷袭对方。事情顺利的话,也许双方不用战斗,大家一团和气收场。”
“他们是庸派呢,掌门。”宋子文说:“不讲信用,就是他们的作风。协议对他们来说,全是废纸,他们随时可以撕毁。”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们是雅派啊,就算知道他们会耍奸,还是要多给他们一点信任,先假定他们会守信用的。当然,这不表示我们不提防他们。”
“掌门,战场之上,我们过于诚实守信,是不是有点犯傻?”
“坚持正义,本来就是要付出代价的,事实表明,用邪恶的方法,只能赢得短暂的得手,赢不来全面的胜利。”
“好吧,我明白了。”
走过一段陡峭的下坡路,慢慢到了一片平坦道路上。李德明说:“子文,我们今天下山后,我要去苏腾家里一趟。你跟我一起去。”
“啊?他是叛徒呢,你去他家干吗?”
“我得去拜一拜他的父亲,我们已故的前一任掌门苏仁德。我也该去看看他的家人,这跟苏腾是不是叛徒没有关系。”
“你是掌门,一定要去,当然是听你的。”
“你跟我一起吧,我需要你跟我一起去。”
“我不想去,让章青山陪你去吧。”
“不,我不要别人陪,我就要你跟我一起去。”
“为什么?”
“不管怎么样,毕竟你曾是苏腾的女朋友啊,只有你适合登他家的门。”
“我不是他女朋友。”宋子文低声嘀咕,表示否认。
她心里又开始激烈的斗争,到底还要不要把那个男人看成是自己的男朋友呢?他已经投敌叛变了,她和他的未来也断送了,他们之间还有爱情吗?
可是,她又是那样的时刻想念他,每提起他的名字,她的心里就会被深深的刺痛一下。她明明还是爱着他,不爱他怎么会那样介意他呢?
也许,就算他变成真正的魔鬼,她还是会爱着他,忘不了他。不愿意承认对他的爱,那只是她自欺欺人罢了,她说要忘记他,永远只是一个对自己撒的谎。
她记得,苏腾没有出事之前,她好多次,都跟苏腾讲过,想跟苏腾一起去他的家里看一看,看看他的母亲和弟妹们。
遗憾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她还从来没去苏腾家里看过,不认识他的母亲和弟妹们。
不料苏腾一出事,这件事就成了宋子文永久的遗憾。
见宋子文良久不说话,李德明继续说:“苏腾叛变,是他个人的事,跟他的家人没有关系。我们去看他的家人,要先把苏腾这个人暂时撇开。”
宋子文别过脸,擦一下快要掉落的眼泪,强忍住内心的伤感,终于点头说:“好吧,我听掌门的。”
“哎,这就对了嘛。”李德明接着说:“不过,你要记住,不准跟你梅阿姨提起苏腾叛变的事,而且要举止自然,不要让阿姨看出端倪,不能让阿姨伤心,你明白吗?”
“苏腾的事,阿姨还不知道吗?”
“是的,苏腾叛变的事,我们专门对她封锁了消息,她是不知道的。我们只让她知道,苏腾是去了城市工作。”
“我们这样欺骗她,好吗?”
“是的,是不太好。但有时候,为更重要的事情着想,我们又必须这么做。”
“哦。”宋子文点点头。
“那你理解了吗?”
“理解了。”
“那好,记住,千万要表现自然,不许在阿姨面前提起苏腾叛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