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一日前,玄阳山。
君玖发现这归尘门不对劲,为何耗尽方法只为了拦住他们,却不下杀手?
若是因归尘门不杀生也就罢了,里头明明还有玄宗后收的弟子。
君玖觉得奇怪极了,他利用自己的易容轻而易举混进了归尘门,而后探听到了情报。
此番下去,若是要夜倾作出应对,只有两个结果。一,夜倾留下,一举击破归尘门,则荒诛阙无恙,而魄尉被调离如何都顾不及墨兮。
夜倾果断选了二,宁放弃玄阳山上所有兵卒,也要护住墨兮……如今怕是除了君玖几人,其他的,都被归尘门的抓去了罢。
可墨兮仍不买账。
夜倾终是离开了枫树林,而那匕首,也没有再落在他身上。
墨兮斥他:“你这个疯子!”
墨兮再不愿见他,只将他赶走。
夜倾离开路上,遇上了匆匆躲开敌人的菱儿。二人将情况核实,果真如君玖料想那般,是他们被摆了一道。
魄尉被调离墨兮身边,以致魄尉被玄宗的人缠住,以至于阿歆死亡。
菱儿见到夜倾,她大惊:“你,你怎么受伤了?!”
她让下人撑开伞,却被他推辞。
菱儿左右一看:“墨兮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闻言,夜倾那张漂亮的脸上终于露出苦笑,他轻启薄唇:“……她生我气了。”
菱儿皱眉:“为何?”
“……因为偏偏是这个时候,她把一切都记起来了。”
他原本想,等墨兮办完了最后的杂事,就能安心同他回去。到时候再陪她慢慢恢复记忆,再告诉她真相。
没成想,来不及了。
夜倾忽而想起,杳嫣临终前,对自己说过的话。
荒诛阙地牢内,一片昏暗,空气中满是锈铁的气息。
烛火燃烧殆尽。
“倾儿,你终于舍得来看妾了?”
这轻柔的嗓音,足以让世人为之酥麻了双腿。
女子一袭华裳,身上晕染着深深浅浅的暗红,一双媚眼,唇上朱砂一点,如血染就。
杳嫣即便身困囹圄,风情依旧。
“自是要来的……徒儿已经迫不及待了。”夜倾身形高挑挺直,缓缓迈步上前,“迫不及待的想看着师尊您,下地狱呢。”
夜倾轻声道。
他的声音如同情人耳语,而女子身上的红,妖冶的像盛开了一朵朵曼珠沙华。
杳嫣摩挲着衣料起身,她隔着铁栏杆伸出手,手指摩挲上夜倾的双颊:“看啊,倾儿,你的眼神多美。”
她的眼眸魅色,红唇一张,却是冰冷凉薄的话语:“倾儿。我愿你今生今世此生此世,求而不得……爱而不得。”
夜倾面无表情的锢住了她的脖颈。
下一秒,不费吹灰之力的掐断。
这个人人忌惮不已的女魔头,就这样死了。
她死了,双眼望着他,面上挂着笑。
她很满意。
这一切,她都很满意,一切都如她料想的那样发生了。
————
雨一直下,秋雨凉透了身体,仿似也凉透人心。
嫉君四人好不容易遁逃出去,眼下四人都受了伤,只有嫉君的最为严重。
叶玄悠悠转醒,四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山洞避雨。
嫉君伤重,自愈需要的时间太过长久,以防夜杀此时袭击,眼下急需用药。
于是,伤势相对较轻的静淞静英两和尚,一人负责出门寻药,一人负责出去联系自家人,以来增员。
昏暗的山洞中,嫉君与叶玄二人都靠着石壁。
忽而,叶玄只觉得自己浑身滚烫,身体里就像有无数只虫子爬动啃食,奇痒难忍。
每一处触碰过的地方,经脉,肌肤,都变得无比肿胀,且疼痛……同时又觉得自己内力大增。
叶玄受不住疼痛,而满地打滚起来。
嫉君见自家徒弟难受,自是要想办法的,于是嫉君忍着不适给叶玄输送内力。
这不输还好,这一输反倒像全身功力,都被叶玄主动吸了过去。
叶玄双眼一睁,他竟觉得自己不仅不虚弱了,反倒体内充盈得很,叶玄有些飘飘然了。
他觉得这种充盈的感觉,正是自己追寻想要的。
叶玄意外的发现,自己身上的余毒与赤豆相结合,能迸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嫉君粗喘着气:“你,叶玄你停手。”
叶玄却听不进去,嫉君传输的手无法放开,而叶玄只要一使劲儿,这传来的内力就会源源不断的被自己吸收。
叶玄就像个饕餮,无休无止的贪婪着嫉君的修为。
“你快住手!我快,快无法呼吸了。”嫉君赤红着脸,冷汗直冒,一双眼睁着满是血丝。
失去了修为作支撑,体内受损的脏器更是无休止的叫嚣着。
可叶玄视若无睹,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忽而叶玄又似惊醒那般赶紧撤手,转头望向嫉君。
叶玄愧疚极了:“嫉君,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了,是我不好。”
叶玄又似成了平日里熟悉的那样,嫉君松了口气:“没事……不过是六成功力,只要我……”
嫉君说不出话来,他只觉得胸口一痛。
嫉君不可置信的回头望着叶玄,那张熟悉的脸带着淡淡笑意:“只有六成功力怎么够呢?”
嫉君道:“叶玄你……”
叶玄站起身,居高临下:“嫉君,你安心的去吧,你都是上百的年纪了,现在死了也算不得夭折。今日你死在夜杀手里……徒儿定会替你,报仇的。”
杀了嫉君,叶玄吸干了他所有的功力。
嫉君在惊骇的面目中,逐渐失了声息。
终是养虎为患。
叶玄觉得,终于成了自己一心所愿的强者。
静淞师兄弟二人终于归来,却听着叶玄伏在嫉君身上哭得悲恸。
叶玄一把鼻涕一把泪:“嫉君,嫉君他……衰竭而亡!我一定会杀了夜杀!替嫉君报仇!”
静英蹙眉,把头撇开去,叹息道:“阿弥陀佛……终归是晚了一步。”
静淞跟着阿弥陀佛,心里却隐隐觉察不对……可叶玄这个半路出家的能力,根本不足以杀死嫉君。
事实摆在面前,静淞不得不信。
静淞终是在嫉君面前鞠了一躬,肃穆道:“阿弥陀佛……”
嫉君身死,归尘又破了先前的约定,又害得无辜之人死于非命。
掌门方丈摇摇头,称自己再不管世俗之事。
另一边,大雨滂沱之下,一女子背着一个男子,艰难的步行。
她每一步,都会在地上留下深深的血印,而后被大雨冲散。
她要去烟渚畔,带着他的尸骨一起。
墨兮一边走一边自嘲的笑,身上挂着琴,背着旺财的身体走得歪歪斜斜。
“你啊……生来就是被我克的命,被剥夺了姓名,但现在……命都不剩。”
她道:“你的名字,我还给你。”
这个女子不知走了多久,才踏进烟渚畔的境地。
见入魂引又回烟渚畔,引来了一众族人,包括那天甚为面善的老者。
门口。闫老望着形容狼狈的女子,平静道:“你可还记得我说过什么?”
她把男子轻手躺在地上,墨兮答:“离了烟渚畔就不得再回来,否则,以规训,鞭杖千百。”
“你既然知道,又为何……”
墨兮生平第一次当着烟渚畔众人下跪,跪着认错:“天曲独溯是我拿的,从头到尾都是我做的。求闫老,让阿歆回归族谱,把名字……还给他。”
让他,魂有所终,落叶归根。
“我甘愿,受棍鞭刑罚……即便要杀要剐,也随你们。”她轻声道:“只要能把名字,还他。”
闫老望着她,深深将自己昔日爱子印入眼里。
途老一边观望,本以为闫老又会开后门,却没成想闫老背过身去。
“就如你所愿。”闫老扬起手,“来人,规训处置。”
大雨,罪人墨兮受鞭刑七天七夜,闫老说到做到,把程墨歆加入族谱。
这日后,坊间流传出些奇怪的传闻。
有人说入魂引再现江湖,又有人说,入魂引死了,被烟渚畔又抓了回去,废去一身武功,夺了一身功法。
总之,她音信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