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血跟着胥老往回走,勉强笑道:“前辈说有事,不知是何事?”
胥老并不回答,只是往回走,青天血只好跟随。
回到酒肆,胥老坐定,青天血给胥老倒酒,脑筋转动,笑着说:“前辈莫不是打算指点我一招半式?”
胥老看了青天血一眼,摇头一笑,并不理会,反而长叹一声问道:“你我认识也有五年了吧。”
“五年零三个月。”
“你本是歃血楼杀手,虽然过的是刀上舔血的日子,但也是自由自在。这几年你却出入在这这小小酒肆之间,给六儿陪练,殷殷切切,你可有怨言呐?”
青天血忙道:“前辈哪里话?当年我败在前辈手上,全赖前辈却没有杀我,在下已是感恩戴德。这些年前辈对我也是关怀备至,并不迫害,我本是风餐露宿之辈,如今反而得以酒肆中容身,在下愿意听从前辈,实在是因为敬仰感激。况几年相处,六儿于我亦是情同手足,好似亲兄弟一般。在下能有这样的日子,全是前辈所赐,又哪敢有怨言?”
胥老冷笑一声:“你小子,今日话也忒多了。”
“实在是在下的肺腑之言。”
胥老哈哈一笑说:“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青天血于是心中稍微安定。
胥老忽说道:“有一件怪事,昨日我看你和六儿比武,剑法并无进益,六儿理应不该败的。”
“啊,这……”饶是青天血努力镇定,此时也不由得脸色微变。
“你可知是何缘故?”
“六儿武功进步神速,在下能胜,大概是侥幸而已。”
“胜便是胜了,何来侥幸之说?”
“确实是侥幸而已。”
胥老阴恻恻一笑道:“何必过谦?我料想你的剑法中定有不可察觉的妙处,不然何以取胜?我对此非常的好奇,不知能否领教一二?”
胥老说罢,不容青天血答话,站起来沉声道:“跟我来罢。”说罢自顾自走入后院。
青天血无可奈何,只好跟着胥老进了后院。
胥老站在正中央,负手而立,他淡淡的说:“我许你先攻十招,我不还手。”
青天血慌忙道:“前辈,在下不敢。”
胥老却仿佛没有听到:“十招之后,我只出一招,可互作印证。”
“前辈神功盖世,您的徒弟已与我相当,我怎敢对前辈出手?”
“你若不出招,现在便接我一招。”
胥老的声音忽然寒透肌骨,铮铮然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而他看向青天血的眼神,似乎也不如之前那般和善。
青天血如坠冰窟,看来这一场比斗,是无法避免了。
不,这不是一场简单的比斗,而是生死之战。
胥老显然是要对自己这个看门人下手了,他那一招,必然是致命的杀招。
杀手最重要的能力,就是善于分析,找到敌我的差距,才能寻找最佳的时机,一击致命。但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这样的分析,不过是徒劳而已。
胥老武功高深莫测,十招之内,如何取胜?而胥老的杀招,青天血更是没有任何信心可以接下。
青天血心中焦急,只能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他缓缓抽出长剑,余光却看向四周的高墙。
此时此刻,逃跑已绝无可能。他并不是在思考如何逃跑,他的目光落在了四周郁郁葱葱的高大樟树之上。
“前辈,在下有一个请求。”
“你说。”
“在下想请前辈,到树上接招。不知可否?”
“可。”
二人便施展提纵之术,拔地而起,在树干上稍微借力,便同时站在了树枝之上。樟树皆高达六七丈,枝干粗大,人站在上面,稳稳当当,并无任何摇晃。二人一人一棵树,相距三丈。
青天血问道:“前辈为何不问我为什么要在树上比斗?”
“何必问?”
“前辈的轻功在下自然是望尘莫及,若是在空旷之处对敌,在下则绝无胜算。”
“你莫非以为在此处便有胜算?”
“树上立足之处不多,枝干横亘,步法便无法全力施展,只能小范围腾挪纵跃,如此一来,前辈的轻功受限不小,便是吃了一个小亏。”
胥老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地道:“自作聪明而已,于我何用?”
听到此话,青天血的眼睛却亮了,嘴角隐隐有了笑意。
胥老太过自信,而自信是会杀人的。自信之人便会轻敌,轻敌则使敌人有机可趁。死在青天血手上的人,大多都是死于自己的傲慢与自信。
胥老是青天血面对的武功最高的对手,那么他对于自己的轻视和不屑,比其他人就会更多!
青天血忽然感到几分本不该有的欣喜,因为他觉得,自己并不是没有任何机会。
青天血出手了,一跃而起,在树干上借力两次,当他直面胥老的时候,他的速度已近到达了极致。
第一剑,顺劈。
他没有选择直刺,而是以剑为刀,砍向胥老。
胥老依旧负手而立,巍然不动,当剑光将要斩在他头上之时,他才堪堪一个转身,左踏一步,便轻松避过了青天血的第一招。
胥老的动作虽然并无玄妙,却丝滑宛如清流,沉稳犹如泰山。仿佛祭祀之礼,手脚皆有方寸,多一分过多,减一分太少,实在是妙到毫巅。
见胥老如此轻松写意就避过了第一招,青天血的脸色霎时阴沉了一分。
青天血一剑落空,与胥老擦身而过,右脚在树干上猛的一蹬,掉转方向,再一次向胥老扑来。
第二剑,依然是顺劈。
这一剑自然也是落空了,剑光斩过之处,叶子被搅落,纷纷扬扬。
青天血再次在树干上借力,又摇落了许多树叶。
第三剑,还是顺劈。
青天血此时竟仿佛一个不懂剑法的孩童,以剑为刀,连砍了三剑。
这一剑自然也是落空了。
而此时,树叶纷纷而下,在二人比斗的劲风中回旋,混乱不堪。
胥老看着满眼的飞叶,几乎遮蔽了目光,若有所思。
忽然一道刺目的白光闪过,青天血不知何时,刺出了第四剑。
这一剑,不再是简单的顺劈,而是青莲剑法中最为迅猛的那一剑“直济沧海”。这一剑,青天血毫无保留,剑光犹如闪电霆击,流星陨落,须臾之间,便直奔胥老的面门。
原来前面的三剑,都是为了这第四剑!
胥老却站在原地,仿佛还没能从前面三剑的迟缓中回过神来,他莫不是还以为这第四剑也是这般迟缓?
人性岂非都是如此?总是以为天下的事情永远不会有变化,想当然的以为自己已经掌控了全局,往往这个时候,就是最危险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