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恩典
柴荣走后，婉澄对绿屏道：“绿屏，训儿今日请了新师父，不知道怎么样，现在本宫左右无事，不如去看看他。”
“娘娘，小皇子已经回宫了。中午皇上去书房看小皇子，说小皇子还太小，每日上半天课即可。所以用过午膳便请师父回去了。小皇子正在自己宫中呢。”
“那我们去看看他。准备些训儿爱吃的东西带上，就咱们两人去，不要带太多人。”
“是娘娘！”
两人带了些孩子爱吃的东西缓缓而行，不多时便来至柴宗训住处，宫人们忙行礼问安。
“训儿呢？”
“回娘娘，小皇子正在书房温习功课。奴婢这就去请小皇子出来。”
“不必了，本宫去看看他。”
婉澄悄悄来至书房，见儿子正规矩的坐在书案前，伏首练字。他虽然小，坐的却极端正，幼小的脊背挺的很直，手里握着笔，正一笔一划写着。身边是从小伺候他的奶娘。
只听奶娘道：“小皇子累了吧，不如休息一下呀。”
“妈妈，我不累。师父说这些功课一定要做完，还要做好，明日还有新功课。”
婉澄轻轻走进去，奶娘见她，忙跪下问安，柴宗训亦从座位上滑落下来，跪下见礼。婉澄抱起他，笑道：“训儿在写什么？”
“硕鼠。今天师父教的。师父说为君者切不可成为硕鼠，刮取民脂民膏，否则会众叛亲离，失尽人心。”
“训儿学的很好啊。为君者受天下百姓供养，自当尽全力为天下百姓谋福祉，心系百姓，以百姓为先，以已身为后。师父说的对极了，训儿定要劳记。”
“孩儿记下了。多谢母后。”
母子二人又说了会儿话，婉澄陪着儿子练了篇字，又哄他玩了会儿，方才离开。
“娘娘，小皇子还这么小，每日却要这样辛苦，您是不是太严苛了？”
“绿屏，本宫历尽艰辛才生下他，本宫何尝不心疼他？要依着本宫，此生只希望他平安快乐，只是他既做了皇子，便有皇子的责任。如果……”
如果什么，她没有再说下去，绿屏边知趣的沒有再问。婉澄抬头望向天空，一抹残阳，如血般艳红。
如果柴荣的其他几个儿子都不曾惨遭毒手，她的儿子便不会如此辛苦了，但是人生哪有如果，此生她和她的儿子注定要陪他一起挑起这沉重的江么了。
回至宫中，柴荣已至，他今天真的是无比高兴。及至听说儿子十分好学，更是兴奋至及。非要拉着婉澄小酌几杯。婉澄陪着他尽了酒兴，方才安置歇息。
第二天，柴荣一早去上朝，婉澄用罢早膳，便召来各宫院管事前来回话。大家按照昨日吩咐，纷纷将各宫院宫人情况上报，婉澄一一过目，并命人登记整理。
不知不觉，忙了大半天。柴荣午间让人传话，要与大臣议事，不过来了。直至午后，婉澄估摸着柴荣午睡已醒，便命绿屏带了炖好的莲子汤来见柴荣。
听闻皇后求见，柴荣忙迎了出来，一把拉住她，不让她拜下去。
“皇上，臣妾炖了些莲子汤，请皇上尝尝。”
柴荣喝了些汤：“好喝！澄儿，你总是这样体贴朕。朕正上火，你就来了还带了败火的莲子汤。”
“不知皇上为何事上火？”
“我大周建国已有三载多，因连年战争，再加上前刘汉朝积弊，国库空虚，朕想干的事，处处掣肘，实在不痛快！”
“皇上，臣妾今日让人清查宫人，发现宫中冗员甚多，许多宫人尸位素餐，实在太过浪费。且有许多内侍年老不堪重负，还有许多宫女已过了嫁龄，尚在宫中苦熬，臣妾想向皇上讨个恩典，将那些年老的内侍和过了嫁龄的宫女放出宫去，给他们些银俩，让他们得以安享晚年，过上寻常人的日子，总好过老死宫中，凄苦一生。这样也可节省后宫的用度。虽然对前朝来讲，这只是杯水车薪，但总归是臣妾的一片心意，望皇上恩准。”
“澄儿，你处处为他人着想，为朕着想，真是委屈你了。”
“臣妾不委屈，此生能和皇上”并肩携手，是臣妾最大的幸福。皇上在前朝为政，为百姓谋福，臣妾在后宫中亦要支持皇上。“
“澄儿，朕此生，幸亏有你。”柴荣握着她的手道：“就依你所说，将那些年老的内侍和年长的宫女放出宫。这事辛苦你来处理，需要多少银两，尽管来找朕要。”
“是，臣妾谢过皇上！”
回到宫里，婉澄便亲自核算费用，直忙至入夜。第二天一大早，便通知各宫院那些内侍宫女前来，发放银两，放他们出宫。那些人听说可以出宫回家，各各欢呼雀跃，跪倒磕头，感念圣恩。
为防有人从中谋利，婉澄亲自盯着人将银两发放到每个人的手里。直至过了晌午，方才全部放完。
婉澄胡乱吃了几口饭，又召集各宫院管事，责令他们重新分派差事，将空出的缺都补上。并承诺以后会分期分批把那些想出宫的也如今天般放出去。
宫人们听说以后有机会离开，自是有了希望，都十分感激婉澄。忙了一天直至黄昏时分，众人方散去。却见膳房管事齐京来求见。
绿屏笑道：“这齐宫令倒是有眼色，定是见娘娘忙了一天，过来送些可口的膳食。”
“你这丫头，话越来越多，请齐总管进来。”
齐京进来，后面还跟了一个拿食盒的人，两人拜见婉澄齐京道：“娘娘今日辛苦了，皇上吩咐奴才为娘娘准备了些膳食，请娘娘享用。”
“多谢皇上！”
“娘娘，奴才还有一事肯求娘娘。”
“何事？说吧”
“娘娘，这是膳房的念寿，腿不太方便，这次也在出宫之列，上午也发放了银两，但是他不想出宫，肯请娘娘，能否留下他？”
“哦？你为何不想出宫？”
“回娘娘，奴才一无父母，二无兄弟，家里也无其他亲人了，出了宫，也不知道去哪里，肯请娘娘留下奴才，奴才必定忠心于皇上，好好伺候娘娘。”
“抬起头来！”
念寿抬起头来，婉澄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不知怎的，总觉得他有些熟悉。上次在花园见到他，婉澄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此次四目相对，她依然觉得有些……温暖。对，是温暖。好奇怪的感觉。念寿见她盯着自己看，忙低下头。
婉澄思索片刻道“也罢，齐京，就让他留下吧。今日发放给他的银两暂且收回，若来日他想出宫，再发放给他！”
念寿千恩万谢，和齐京二人告退出去。
“绿屏，找人留意一下这个念寿。”
“是，娘娘。”
“忙了一天，大家都累了，皇上今晚和赵匡胤将军议事，我这不用伺候了，都下去休息吧！”
困倦袭来，婉澄慢慢闭上了双眼。她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火海之外，在那火海之中有人向他招手，是她的父皇吗？她不知道。
从她出生，父皇便没有见过她几次。只有母亲，兰姑，永福经常关心她，还有重美哥哥。她看见大火吞噬了重美哥哥。
娘来了，拉着她的手，拼命地逃，逃出那片火海，逃上一辆马车，那架车的人是谁？她想看清他的样子，但是仼凭她擦亮眼睛，却依然只能看到一个背影。转眼间，娘却不见了，只有那曾经熟悉的庭院，她声嘶力竭地喊着娘，却无人应答。
泪水从眼中汹涌而出。却听得柴荣轻声呼唤她：“澄儿醒醒！”
婉澄醒过来却有些心神恍惚，柴荣只以为她还未清醒，将她揽在怀里，轻声：“别怕，有我呢。”
“我刚刚梦到了我娘。”
“你太累了，别想太多了，来，朕抱着你睡。好好睡一觉，醒了就什么都好了。”
婉澄枕着柴荣的臂弯慢慢合上双眼，这一次她睡的很踏实，不知不觉日上三竿，醒来时，阳光透过窗帘柔和地散满屋子，她轻轻坐起，命绿屏拉开窗帘。
“娘娘醒啦，皇上吩咐不能吵着娘娘，连小皇子过来请安都被皇上挡了回去。皇上对娘娘真好。”
“你这丫头，真是话多！”婉澄笑道。心里却是甜丝丝的，柴荣对她真是呵护备至，她现在唯愿岁月就这样安静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