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马镇是通往天王城的一个小镇,一天前,小镇上小孩欢笑打闹,商贩吆喝叫卖,今天,小镇异常安静,初秋的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几片枯叶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不安地滚过,让临近黄昏的小镇有些诡异。
胡天震带着奔走了一天的疲惫身体沉重地踏进了街道口,他想找一家店填饱那早已空空如也的肚腹,但他在小镇已经走了很久,敲了多家店门都没有回应,也不见哪座楼房中亮起油灯,镇上的一切物件都显示着这里明明是一个热闹非凡的地方,可是他感觉到的是那么不真实,仿佛所有的人是在一瞬间消失了,这让他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心中不免害怕起来,直到一个声音和一个人的出现——让他差点崩溃。
一个微弱、无助、惊恐和绝望的声音在街道的另一端传来,在寂静的街道上,这个微弱的声音犹如一声惊雷,让胡天震差点哭出来,这个声音不知是求助、还是怕被发现。胡天震循声望去,只见黄昏的街道那端一个颤巍巍的身影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两个人就这样隔着街道望着,由于离得较远,看不清对方的脸,但看得出是个小孩,身上有很多血迹。不知为何,天震看得心里发毛。
“一个受伤的小孩,父亲告诉我,救死扶伤是医者第一使命,别害怕!”他自言自语地鼓励自己,于是缓慢地向街道那端走去,当他快要接近时,那小孩像受了很大刺激一样惊叫一声转头就跑,以至于声音都有些变了。天震稳了稳情绪决定跟上去看个究竟,那小孩不知哪来的力气,一路疯狂的奔跑,并不断的惊叫,使他不敢再追上去,当转过一个街道进入一个大院落时,准确地说是一座大户人家的祠堂,看得分明,那牌坊上“华氏祠堂”四字,眼前的一幕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一地的血和尸体!层层叠叠!
胡天震脚下一滑一跤摔在地上,手上衣上沾满血迹,他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场景,他惊恐万分地掉头便跑,想要逃离这个诡异莫名的地方,他没命的跑,可跑来跑去都只在这房舍间绕,四处一片黑暗,安静得可怕,他只听到自己不断喘息的声音,过了很久,他渐渐平息下来,想要找路离开这个小镇,可是未知对他有着异常强烈的吸引力,他徘徊很久,终于又壮着胆子走去看个究竟。
还有活着的吗?
没有一个活口。这里面有平民,官兵,还有——小孩!!
胡天震转害怕为震怒:“屠杀小镇,这是些什么人干的?丧尽天良的畜生!”
小镇其他地方都不见人影,显然是被集中到这里,然后全部杀死。胡天震压制不了心中的悲痛和愤怒,他忽然想到那个小孩,他要找到那个可能是唯一幸存者的小孩,绝不让她再遭毒手。
胡天震找遍整个小镇,可是只有他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却再也找不到那个小孩了。
夜已深,无人静,胡天震似乎有些麻木了,他坐在地上呆了很久很久,仿佛一座雕塑不声不响,死城因这个活着的人静得更加可怕。
又过了很久很久……。
他独自一人挖坑埋葬,挖坑埋葬…。
这一夜,他要埋葬一座城,为这些无辜者建墓立碑,他第一次为和自己无关的人而痛哭流泪,这一夜,他不明白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这么残忍。那个安静和谐的景都镇慢慢变成了他心中的净土。他想起了唤水怡说景都镇就是一个世外桃源,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他不知疲倦地在洗马镇默默地埋葬了三天三夜,需要埋葬的太多了,他一人之力实在艰难,最后他找来酒肆里所有的烈酒,留下一坛,其余全浇在院落里、楼房里、空地里和尸体上,然后点上火。
他站在镇口朝那些没有墓碑的简陋的墓和那一把大火跪下拜了三拜,然后站起来将酒坛举过头顶大口大口地吞入倾泻而下的烈酒,他无可奈何,只能忍着痛继续寻找唤水怡。
他第一次喝下这么多烈酒,至于是怎么走出洗马镇,走到哪他根本不知道。
当他醒来时,那昏沉的头重俞千斤,五内里翻江倒海。这里是一个简陋但干净整洁的小房间。他从那简陋的床上起来时差点摔倒在地,走出房门,看到这里有三间茅屋,围成一个小院子,院里有两颗树,树叶已经开始枯黄,远处是起起伏伏的丘陵,初秋的长草青黄相杂,浓密满布,如毛茸茸的大地毯,土丘上偶见一两棵树孤零零地立在丘陵草原上,微风拂过,草原上荡起一道道波浪,这让胡天震暂时忘却了洗马镇的悲痛。
他也不知道这是哪?正好小院子里有一个躺椅,他便躺了上去,闭上眼又差点睡着了,朦朦胧胧中见一女子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碗汤。
那女子说道:“兄弟,喝点汤解解酒吧!”
胡天震急忙爬将起来,好奇地看看女子然后接过碗:“多谢姑娘,这是哪?我怎么在这?”说罢勉强喝了一点,感觉肚腹中温和了不少。
“白马村,离洗马镇三十里路。我在不远的路旁发现了你。”
一听洗马镇,胡天震一声大哭起来,昨日的那些场景不断闪现而出,不是害怕,而是悲悯。那女子却似乎不觉得奇怪,只是很同情地看着他。这下胡天震就觉得奇怪了,没等胡天震说话,女子便先开口:“一个人屠了整个洗马镇!到底是为什么?”她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
“一个人?”除了震惊之外,胡天更觉难以置信,他马上想到了一个人——哭狼人!
接着又听女子说道:“那人穿一身黑甲,使黑色的刀,像地狱里来的一样。”
胡天震剧烈地咳嗽了两下道:“难道不是哭狼人?哪又是谁?”
“什么‘哭狼人’?不知道,他的铠甲上有个‘五’字,脸上带着面具。”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一个小孩告诉我的。”
“小孩?他在哪?我正要找他!”他差点跳了起来。
“你现在还不能见她。”
“为什么?他是唯一的幸存者,我要见他,必须要保护他。”
女子听到后迟疑了一下,看他的目光有些变化,接着说:“她情绪异常,受到很大的刺激,我正在为她疗养调理,她是安全的,你放心。”
胡天震心中大石这才落下,接着问:“你是谁?”
女子起身将汤碗放下,道:“秦雨。”
“秦雨姑娘,在下胡天震,你可曾见一个蓬头男子劫持一个女子经过?”
秦雨摇摇头:“没见过,你好好休息。”说完便往另一屋子去了。
他看着周围的一切渐渐地走神了,那些死去的无辜者惊惧的表情和扭曲的身影在他脑海里不断地出现,那个和谐平静的小镇就这么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这一切让他这个刚出家门的人接受不了。
“胡兄弟,你可以去见那小孩了。”秦雨对他说。
胡天震迫不及待地爬起来,在秦雨的带领下来到另一间小屋的后面,这里还有一间茅屋。他正想推门而入时,秦雨拦住了他。
他通过门缝往里看时,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嘴巴张的大大的差点大叫出来,眼泪猛地夺眶而出,他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秦雨觉得奇怪,便也往里看,只见那小孩抱着一只老鼠使劲地啃,双眼通红,满脸的仇恨,老鼠吃痛也不断地咬那小孩的手,手在流血但小孩似乎没有感觉,只愤怒地啃,满嘴都是毛。秦雨想,他没见过也难怪有那么大的反应。
“红药~”一个很细微很颤抖的声音传来,秦雨吃惊的看着胡天震。
胡天震心中无数的疑问和担忧,“红药为什么会在这里?家里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但他不敢贸然闯进屋里问,双拳攥得咯咯作响,在多重的煎熬下让他坐倒在地。
秦雨忙蹲下安抚,她不知道该问他什么,只是同情地拍他的肩。
突然,屋内“鬼”“恶魔”地乱叫了几声,不知是听到外面的声响还是什么,接着“嗬嗬嗬~”的喉咙里发着怪声,不禁让人发憷。二人再看时,红药极力地蜷缩在角落里,双手拿着一根树枝指着门的方向,其中一只手中还握着那只老鼠,但此时老鼠已死,双手因用力过度,极度扭曲和抖动,伤口上的血不住地往外渗,茹毛饮血的口中还在发着“嗬~嗬~嗬~”的怪声。
秦雨一扬手,一枚银针无声飞出,红药顿时瘫软倒地。天震正要说时,秦雨已推开门闪入屋内将红药抱起,“啪啪啪”又在身上各处穴位上点了几下,又在前胸和后背慢慢地推拿几下,对急不可耐跌跌撞撞滚进来的天震说道:“我低估了她所受到的刺激,对不起!”这低声的“对不起”像是对红药说又像是对天震说,语气中透出了自责。旋即抱起红药直奔旁边的茅屋中去,啪一下将门关上,里面“噼噼啪啪”作响,接着“哗哗哗”“咕嘟咕嘟”的水声,过一会又听“突”一声像是木桶盖上了盖子的声音。
天震一个人站在屋外,不知该做什么,焦虑、担忧、疑惑、害怕、愤怒等各种复杂的心情交织在一起,他那绷紧的神经仿佛要断了,让他备受煎熬。
等了许久后“噶”一声门开了,“没事了,我暂时稳住了她的气血,正在做安神顺气的蒸疗。”秦雨关切地说道,然后看了看洗马镇的方向,皱眉道:“有人马往这边来了!——”“——我们需要避一避。”
“红药怎么办?”
“到她屋里去。”秦雨说道,“红药是谁?”
“我妹妹。”天震心痛地说道。
秦雨有些惊讶,但也猜到了一些。不过也太巧合了,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