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开,春花开,映风光,为谁采。寒沙风起,大梦洞开。冷夜绿苔,风光无俟。
春花开,春花开。海外轻车,海内鸣啼。独念春花,独念春花,不是忘冬惜春,只是,只是。
只是冷夜绿苔,风光无俟。寒沙风起,大梦洞开。映风光,为谁采,春花开,春花开。
烛光荧荧,烛光寂灭。
花瓣和着潮水,潮水卷着炽热的血日,血日照黯了东方。
春花开了。雨水随浪风飘上,暂驻在屋檐。
那是雨,亦是雪。
渡海来此,已不知几时。山源暮雨,青蓝千重。燕子是飞去归来,一切暧昧,一切不明。
血日照黯了东方。
年轻人,记住了,血日照黯了东方。那是雨,亦是雪。
春花开,春花开。
“先生,中国不会亡的。我们有辽阔的国土,亿万的人民,坚定的信心,还有国联——”
年轻人,你来自辟地,受了偏颇,你不知,这中国的耻、中国的恨、中国的孽败、中国的——
“您看,这是同胞们的呼声!”
呼声。呼声。试问桃源,试问江春。山高水远,黄土蔓草。芳魂死,芳魂死,海内鸣啼,海外轻车。
……
没有那样的年轻人。他只是经行彼处。
春花开,春花开,满眼风光,是为谁采。
也有那样的年轻人。他们是中国的耻、中国的恨、中国的孽败、中国的——
中国的希望。
关于“佚名二”日记的一些说明(庶孙辽《关于<白虹选刊>的一些情况》,引自《罪奴余系》):
褚白虹死后许久,没人替他开纪念会,他便叫人遗忘了。我也忘却了他,只把他当成一个堕落的精神病患,直到我自己明晓了这种想法的耻辱为止,但此后也并未重拾他那些破碎的诗文……我从未想到的是,在褚白虹离世三十余年后,1980年春,我还能收到由他整理和辑录的文稿。根据寄送稿件的人所述,这些稿件是在褚白虹死前度日的招待所的书架暗柜里寻到的,几十年下来,倒也未受得许多残朽。“请将文件寄赴至大作家柳邑刲处”,这个怪人,若是想要寄信,怎能把东西藏在那样隐蔽的地界。若不是已是消费宾馆的原招待所改建清理,若不是我罪贱的残命长久,怎能与这些东西有一点见识?
满眼望去,诗篇、散文、议论、剧本,有他自己写的,也有一些听过的不曾听过的旁人,都是《白虹周刊》上会有的东西。若是放回昔日,我大概不会多瞧一眼,只是如今,我似乎知道了那怪人哭着痛诉过的悲伤、哀怨但又并非绝望和堕落的噩梦。他其实是反对沉沦在梦里的,这个结论,我却花了七十年去寻得。
他尤其要我关注一份离奇的“日记”,翻阅下来,都是破碎、不成逻辑、没有因果的浮萍般的语句,别说像是日记或散文诗了,倒更像是随手记着自己模糊而黯淡的什么样的梦。我与蒋青盟初读时候,都以为这是褚白虹自己的文笔。但是,褚白虹是那样强调这是“意外的奇遇”,源自“一个比我更好的人”,我们便请了专门治理这种文风辨析的学者赵玉棠以及一位笔迹专家(此人现在是一位大学阀,怕是不会想把名字留驻在我与褚白虹这样人的笔迹上),讨论再三,得出了此日记确非褚白虹所作的结论。但这些记录是谁留下的,褚白虹与这人是怎样关系,这文字的主人至今还在否,此些问题一切未知,我们便在报纸杂志上登了一些消息,不怀期待地做着许是徒劳的工。未曾想到,数年后,赵玉棠确实在学校的办公桌上,得到了一份未属地址姓名的日记,其笔迹、文字与记录,恰能与褚白虹留下的手稿相契。
“这是一个关于中国人摆脱噩梦的历程。我很喜欢。如果是柳作家,你也会喜欢的!”
……
《白虹选刊》是大文豪褚白虹留给世界与我的一份礼物,它所有的收入(若能填补出版亏空的话)将捐赠给栌县福利院、栌县图书馆与栌县人民医院。
这是我罪孽的余生里为数不多的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