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城的梅雨季节到来,忆眼和冰语坐在了福福面馆二楼窗前的老位子,由于窗户敞开的缘故,两人总是被店外所溅落进来的雨粉篷湿了一脸。
忆眼抱怨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雾:“说不坐在窗边,偏不听!你看,这雨水活蹦乱跳,都溅进面碗里了。”
果然,那些散落的雨珠就仿佛一瓣瓣盛开的花朵,宛如银色的亮片跌入进牛肉卤面的面汤里。
“我觉得很好啊!”冰语搅动着面条,一副开心的笑容:“正好——就当是给这面汤加佐料了。”
“你这个小丫头还真是越来越不听我的管教了!”忆眼将卤牛肉的一颗八角大料用筷子不满地摊放在了桌面上。
“你还好意思说我?”冰语嘟嘴道:“倒是你现在的胆子越来越大,居然敢明目张胆地以把脉为名,当着逢慈的面儿,探寻他人的记忆?!”女孩是在声讨对方在俞城市人民医院,当着警方的面儿探寻祝仙仙记忆一事。
忆眼微微一笑:“那不仅仅是在做样子,其实,我也略懂医术。”
“哼!”冰语嗤之以鼻:“你就不怕逢慈怀疑你?”
忆眼面现得意之态:“他只是心里有所疑惑,但并不清楚我是如何做到的。”
“但当着警方的面儿,我又不便把你的那个好兄弟——忆脸拿出来,也就没办法看到目标人的记忆画面,这还真是让人扫兴!”
原来,这个小丫头是在打这个主意。忆眼噗哧一乐,便安慰对方道:“别着急嘛!机会有的是,你可是我的助手,并且唯一的助手。”
“不过,话说回来——”冰语咬着筷子头:“你这特异功能还真是神奇。”
“是啊!”忆眼骄傲地挑了挑眉心:“怎么——羡慕了?”
“也算不上羡慕!”冰语吃了一口面条,突而表情蓦地一亮:“这么说来,你的双亲也会特异功能喽?”
忆眼却是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什么?”冰语差点将嘴里的牛肉给喷了出来:“你不记得你的父母?”
“是啊!”忆眼似乎避免就这个问题纠缠不休,因而回答得十分随意。
冰语好奇道:“那他们还在世吗?”
“我也不知道!”忆眼遗憾地摇了摇头,并且放下手中的筷子,其凝神着面前的虚空发呆。
“你这人还真是奇怪。”冰语上下打量着老板:“一问三不知!难不成,你跟孙悟空一样,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也许吧!”忆眼对自己的身世表现出一脸意兴阑珊的慵懒。
“哎!那你多大?”冰语锲而不舍。
忆眼则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冰语大感意外:“难道,你母亲都没告诉你出生日期吗?”
“说不定——”忆眼嬉皮笑脸道:“我真活过了一千岁!”
冰语白了老板一目:“哪有人能活到一千岁?”
忆眼转换了话题:“那你先跟我说说,你的家庭状况吧?”
冰语摇晃着脑袋回答:“我家里没什么好说的,因为我也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我不相信!”忆眼当然不肯相信小助手的学舌。
“那你来探探我的记忆!”冰语挑衅地将右手摊开给老板,但忆眼还没来得及接招,女孩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便掏出来瞧了一眼屏幕:“是逢队打来的!”
忆眼条件反射地站起身:“一定是又有新的命案发生了。”
果然,按照逢慈在电话里的指示,两人赶到俞江一处僻静的弯道口——而这里正是赵润欲烧毁档案袋的那处江堤。
江堤一侧的排污口依然团聚着源源不断的漩涡卷入向江心,那江心仿佛正翻滚着沸腾的开水,可见粘乎乎、脏兮兮的白色泡沫,令人几欲作呕。
由于江边拦着一条黄色的警戒线,警戒线外是围看热闹的附近居民,而警戒线内的河堤盖着一块白单,那白单下微微隆起了死者的尸体。
逢慈正在跟助手说话,因见忆眼和冰语走来,赶忙迎了过去。
“你们来了!”
“什么情况?”忆眼望向不远处的那条警戒线,线内是被白单盖住的那具尸体。
逢慈便讲解道:“死者系一位女性,二十七岁,初步确定她是一名电台的节目主持人,名叫罗丹丹。”
“什么?”冰语牙花错愕:“你是说——死者的名字叫罗丹丹?”
“是啊!”逢慈点了点头:“怎么了?”
“啊!没什么!”冰语的面色恢复如常:“有段时间,我因为心情不好,听过她所主持的《丹丹话廊》。”
“《丹丹话廊》?那是什么节目?”忆眼望向自己的小助手。
“啊!”逢慈帮忙回答:“《丹丹话廊》是都市广播一档午夜类的电台节目,通常在零点后播出,说白了——那就是一档听众打电话到直播间,主持人倾听烦恼、解决麻烦的谈心类节目,由罗丹丹个人全程主持。”
“零点后播出?”忆眼点头明白道:“如此说来,这个名叫罗丹丹的主持人倾听烦恼、解决麻烦,其相当于是一个知心大姐姐的角色?”
逢慈颔首赞同:“可以这么说吧!”
忆眼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目自己的小助手,他是在思索冰语因为什么缘故心情不好,其竟是由于彻夜难以入眠,需要聆听这种谈心类的节目来打发时间。与此同时,女孩怔怔地望向警戒线的方位,其显得忧郁重重,好似满腹的心事。
“我继续介绍罗丹丹的情况——”逢慈讲述道:“六年前,她毕业于俞城大学传媒学院的播音主持专业。由于长相一般,但声音素质还不错,所以毕业后,就被俞城市广播电台招去做电台主持人,最初以助理主持的身份代班主持《俞城艺苑》栏目,但因为业务能力突出,其声音极具感染及亲和力,便独立策划主持了这档《丹丹话廊》。”
忆眼追问:“俞城市广播电台是下属于广电集团吗?”
“对!”逢慈微微颔首:“俞城广播电视集团负责全市广播电视有线传输骨干网、无线广播电视传输网及主城区内有线电视用户网的投入与建设;并且负责广播电视节目的传输覆盖,也负责全市广播电视实体的业务指导,因而电台的直播间和办公区域都在电视台那边。”
忆眼的脑海立马便闪回从赵润的记忆里所看到的一系列相关信息画面:自己站在一幢建筑物前,正跟随赵润的主观视点,可见建筑物的顶额推出一行银色的金属大字——俞城电视台。那里恰是五年前——作为赞助商的赵润与参加俞城小姐大赛的祝仙仙——两人初次见面时的地点,特别是赵润对祝仙仙便在此一见钟情。
也正是由于这段孽缘,忆眼和冰语被卷入进了祝仙仙众多追求者的杀戮当中,两人更是亲眼目睹女人身边的一个个求婚者死于非命,甚至就连她的闺蜜Selina都服毒自杀,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命数吧!
逢慈收尾道:“目前,我们所了解到的情况就只有这些。”
忆眼眺望向江面回水沱的漩涡处询问:“那这个地方叫什么?”
逢慈跟随对方的目光回答:“俞渡白。”
“鱼肚白?”冰语好笑道:“怎么叫这个名字?”
逢慈反问:“这里是个回水沱,因而四面八方的江水暗河都在此处交锋,这使得汇聚于此的泡沫久久无法散去,你不觉得这很像鱼的肚子浮出水面吗?”
冰语点头承认:“是有点儿像。”
“只是——”忆眼拖长了语调:“这俞是俞城的俞,渡也是渡船的渡。”
“咦?”逢慈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忆眼抬手指了指距离江堤一侧五六百米处的一片破厂房,可见那厂房的屋顶上方竖着一块“俞渡机械厂”破旧的牌子,在梅雨绵绵的腐蚀及浸泡之下,其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粉身碎骨,成为一堆的破铜烂铁。
“这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呀!”逢慈笑着点头:“那里原来是个机械厂,但由于污染严重、效益低下,六年前已经被政府责令停产,因而大部分员工下岗,自谋出路。现如今,新组建的俞渡机械股份有限公司已经由市政府画地,规划到俞城工业园区的新厂址,而这块地一直有开发商想拿下来建造江景房,但需要政府针对污水方面的改造及整治力度,所以就一直搁浅了下来。这位刑警队长指着警戒线外那些围看热闹的人们说道:“而那些人多半就是这个厂区的下岗职工。”
冰语的眼睛一亮:“那会不会这个凶手就是厂区里的人?”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逢慈回答:“我怀疑凶手之所以选择在这里抛尸,很可能正是因为跟其所居住的地方就近。”
“那还等什么?”冰语兴致勃勃地拉着老板:“我们赶紧去调查一下吧!”
“哎呀!慢点儿,小心,路滑!”
当即,女孩也不顾雨势越来越大,而是拉着忆眼一路小跑,竟是发出了开心的笑声;逢慈无奈地摇了摇头,矫步跟在两人的身后,可见这悠悠的俞江水正从三人的脚边喧嚣地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