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黄金周假期的最后一天,陆陆续续有住宿生回到学校,冷清的校园顿时变得热闹了起来,增添多了几分人气。
昨晚思虑过多,池渔凌晨两点才睡着,今天破天荒地晚起了,她起来时已经是早上十点了。池渔索性不吃早饭,打电话约何释原一起午饭。许久未见何释原,还连着放了他两次鸽子。池渔很是过意不去,暑假结束到现在他们都没有时间见面。相比于暑假时期两人的“形影不离”,现在他们的状态好像越来越难以捉摸了。池渔厌倦极了这样飘忽不定的感觉,但是一时间诸事缠身,她都没有好好思虑这些隐隐约约出现的问题。
正坐在桌子上学习的林凌,第一次见池渔赖床,还以为她生病了,见她起来,关切问道:“池渔,你是生病了吗?平时雷打不动,六点准时起床的你竟然睡到现在?”
闻言,池渔挠挠头,顺了顺额头前炸起的头发,不好意思道,“不是啦,昨晚睡不着,没怎么睡好。”
“不是生病就好,明天就要上课了。不过真是难得啊,一个月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赖床呢!”林凌笑着打趣道。
“凡事总有例外嘛。”池渔笑了笑,随即翻身,下床,顺手拿过桌子上的橡皮筋,随意地扎起来。
“我打算叫外卖,你要不要一起叫?”林凌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抬头看着宿舍门边的池渔问道。
“不了,我出去吃,顺便出去走走。”池渔道。
“又有约?”林凌还是贼兮兮道。
“没有。”还没来得及约,池渔心想,随即笑笑,“早饭没吃,午饭不能亏待自己啊!”
“那我自己点了啊,今天不想出去了。”林凌悠悠道。
“好的,你点吧。”池渔应道,看了眼门边的试衣镜,又想到了什么,“你要是可以等的话,我等下出去可以帮你带回来。”
“不用啦,还是外卖比较方便。就不麻烦你了。”林凌笑着应道。
“那好吧。”池渔不再勉强,拿起手机,看了林凌一眼,随即转身出门,走到了外面的阳台,开始打电话。
此时的何释原刚刚走出高铁站,假期结束,课已经上完,他继续回港城市实习。
池渔的电话很快就被接通,她轻轻叫了声:“何释原。”
何释原接通电话,有点意外,“嗯。有事?”
他刚问完,还没来得及听池渔说话,右手边不远处突然一道清丽的女声传来,有人喊他,“阿原。何释原,这儿。”
何释原下意识捂住电话,循声看过去。叶嘉正站在一边朝他招手,何释原满脸意外和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啊!”叶嘉笑,意识到他在打电话,也没上前。
池渔听到电话那头甜腻腻的称呼,整个人都愣住了。女孩子的声音,他们好像还很熟络,心里的某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占据了她整个大脑。难道就是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吗?
池渔怔忪了半晌,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在飞转,甚至都没心思再听那边的对话,回过神来,假装不在意,开口却是一连串的问题轰炸,语气酸不溜秋:“何释原,你还在吗?我听到有女生喊你耶,还叫你阿原,不会就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吧?你终于追到人家了?”
何释原向叶嘉打过招呼,才想起池渔的电话,刚想开口解释。但一听她这种调侃无所谓的语气,心思骤起,顺着她的意思,赌气道:“没有,还在追。”
“哇,何释原,你竟然真的有喜欢的人了?”池渔不可思议道,原先她都只是当玩笑看待这件事,可是此刻却无比认真。
“怎么,只允许你有老同学,我不能有喜欢的人吗?”何释原不满地嘲讽道,语气中透露着满满的悲凉感,心里一阵酸楚。
池渔此时已没有了想要和他侃大山的兴致,脑海里迅速被何释原有喜欢的人了这个想法占据,也根本无暇顾及他的话里有话,心乱如麻,心里酸涩。一大早起来的好心情不翼而飞,不明所踪。她很是挫败,词不达意地强颜欢笑道:“还说是好朋友呢?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告诉我。”池渔顿了下,觉得自己糟糕透了,揶揄道,“重点是,你竟然还没追到,你这速度真不行啊。”
何释原漫不经心地听着对话另一端的调侃。也许对她而言,他有没有喜欢的人根本不重要。在她的眼里,只看得见钟祁逍,自己只不过是她为数不多的异性好友罢了。这么多年,他不是没有希冀的,他不是不会失望。他也很害怕,怕她会一直忘不了钟祁逍,一直只把自己当好朋友。这样的恐惧从池渔去了F大附属中学实习开始就一直没停过,让人惴惴不安。即便知道,她的实习是学校的安排。可心里还是会嫉妒,会猜测她是不是只是为了和曾经喜欢的人靠得更近而选择了那里。这样的想法一旦滋生,便野蛮生长,就再也平息不了。特别是在她和钟祁逍见面以后,何释原更加确定无疑。自己好像还没来得及等到她的淡忘,还没来得及向她表明心意就在无形之后被提出了局,他甚至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
以朋友之名靠近你,陪伴你。其实对于当事人来说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心事,他看着你默默地思念着年少时期的爱而不得,看不见身边任何的其他人。可你不曾想过,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梦,而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从初一到大四,十年的时间,为何你总是看不见呢?何释原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罢了,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语气淡漠道:“你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这么见色忘友,现在连找你都不行了?”池渔话里带刺,不满道。
“彼此彼此。”何释原毫不示弱。
一刹那,剑拔弩张的唇齿相讥随同空气一同安静了下来,马路边的车声传来,偶尔滴滴作响。
池渔率先打破沉默,“你在外面?”,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
“嗯,我刚到港城市了。”何释原淡淡应道。
池渔一愣,竟然连他去了港城市自己都不知道,愧疚和理智却在下一秒被心里某个呼之欲出的念头占据。池渔发现此刻的自己是惊弓之鸟,超级爱胡思乱想。一有点风吹草动就浮想联翩,想象力瞬间达到了人生巅峰。可她已无暇去理会这些对自己的唾弃,仍是一副调侃的语气道:“难怪你要去港城市实习,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何释原这下也彻底被池渔的脑回路折服了,敢情在她这里自己已经变成为了了爱情而“不择手段”的人。虽然自己的初心原本就不纯粹,但是从池渔的嘴里听到,还是很不是滋味。他瞬间来气,自己整整一个暑假的存在竟还让她有这样的误会,真是榆木脑袋。他开口满是不悦和阴沉,也不再附和她的话,无奈道:“池渔,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在装傻,你觉得是怎样就怎样吧!”
池渔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悦,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不像自己了,也不想侃大山了,闷声道:“那就不打扰你们约会啦,祝你早日抱得美人归。对了,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我看我们还是少点联系,现在的女孩子不好追啊。看在朋友这么多年的份上,我够体贴了吧!”
“好。”
电话又被挂断,池渔呆愣在原地。一想到何释原此时正和一个他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鼻子一酸,眼眶瞬间盈满了泪水,不争气地往下流,止都止不住!
这都是什么事啊!又要历史重演了吗?她刚从一个坑跳出来,无端端又掉进了另一个,感情好难,为什么她总是爱而不得?
生活充满了未知数,她满心欢喜地以为找到了,等到了,却未曾想都是梦一场。算了,还是学习靠谱,好好学习吧。别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池渔抹了把眼泪,不再胡思乱想,总算又重新看清楚眼前的景致了。宿舍楼下的美人树开花了,一簇簇,粉红色,带着淡紫斑,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一棵开花的树,池渔默默念叨着,脑海中不自觉地跳出席慕蓉的诗《一棵开花的树》
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佛於是把我化做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当你终於无视地走过/在你身後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那不是花瓣
那是我凋零的心
实在是应景啊!她收回视线,一小片的花瓣,悄悄地掉落在地上,随着风,打了几个旋,最后安稳地入土为安,静等化作春泥!
池渔平复心情,回宿舍换了衣服,决定化悲伤为食欲。麦兜说:“不开心睡一觉,就让它过去吧。伤心还好,伤胃就不好了。”民以食为天,可是人生最大的窘境,即使伤心也不会降低食欲。
一通电话,让池渔和何释原两人爆发了认识以来的第一次友情危机,他们第一次冷战,双方都很是默契地不再试图联系对方。
紧接着,上课,写实习日记,复习。池渔每一天安排地满满当当,不让自己有丝毫的时间去想其他事情。钟祁逍约过几次饭,池渔一一拒绝,专心致志上课,复习,过得充实而苦闷。
这一战,不知不觉地就持续了两个月之久。两人似乎在无声地较着劲,都在等着对方认输。而以往凡事纵容着池渔的何释原这一次也真的狠下心来,安安静静地不再打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