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突营射杀呼延将
上回说到，马原前来拜访沈东楼，沈东楼虽对其厌恶，但顾忌其资历威望，只得强打精神、虚与委蛇。就在二人帐中饮茶之时，霍青已悄悄混入了营寨之中。他毕竟是马原带出来的兵，马原对他的下一步计划了如指掌：“霍青，是龙鹰大陆上最优秀的战士，没有之一。到目前为止，他没有杀掉你手下任何一个人，这只能说明，他手下留情了。”沈东楼被这番话激怒了：“你根本就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霍青到底在哪儿？”马原笑道：“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不过，我可以预测一下：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沈东楼一愣，右臂断裂处又有些疼痛，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马原忍不住笑了，不乏嘲讽之意，“你难道没听说过斩首行动吗？”
沈东楼冷静了下来，他当然听说过，这是由蓝鹰帝国军事理论家琼多提出的。
第一次龙鹰战争后期，琼多提出：
进攻，应当重点打击敌方的头部，而不是其躯体；应当以敌方指挥系统，为首要攻击目标。
这很类似于赤龙人的俗语：“擒贼先擒王，打蛇打七寸”。
沈东楼内心一阵慌乱，断臂之处痛得愈加厉害，龇牙咧嘴，声音发颤：
“你是说，他会来主动攻击我？”
“为什么不会呢？”马原笑道，“身为主将，你就是这支部队的指挥中枢，只要杀了你，整个部队就会因为群龙无首，变成一盘散沙。”
沈东楼怕得厉害，幸亏坐在椅子上，两腿被桌子挡住，不然，肯定会被马原看到，两条腿在发抖；
他稳定情绪，做出一个不以为然的表情：
“别开玩笑了，就在营帐周围，有两百名重甲护卫；
整个营寨，共四百多名士兵守护；
就凭他独身一人，敢来这里杀我？除非是活腻了。”
说完了这番话，沈东楼似乎被自己说服了，紧张情绪缓解了不少：
“不过，我倒巴不得他能如你所料，到时候，我会让你亲眼看到，你所谓最优秀的战士，是怎么死在我手上的。”
放完了狠话，他想端起茶来，刚将茶杯握住，却感觉手抖得厉害，为了不让马原发觉，只得将手放到腿上。
嘴上说得狠，可沈东楼的心，还是忍不住发颤；
他领教过霍青的身手，也曾亲眼所见，他手下的精锐士兵在霍青面前，是多么不堪一击；
他心里明白：马原说得没错，霍青的确是最强大的战士，自己这回遇上了一个不好惹的家伙。
见沈东楼给自己壮胆，马原没反驳他，而是略带同情地瞧着他。
被这种眼神瞅着，沈东楼火气又冒了上来，这稍稍缓解了他内心的恐惧：
“你少用这种眼神看我，说吧，你今天上门，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是想帮助霍青杀我？”
马原笑着摇了摇头：
“不，你错了，我说过，我是来救你的。
他对我的话，多少还能听一听，等他要杀你的时候，如果我劝两句，说不定能让他放了你。”
马原这话听起来，似乎是好话，可对沈东楼来说，却怎么听怎么刺耳，他气得抓起茶杯，又想往地上扔；
可就在此时，一阵持续不断的轰鸣声响传来，一名甲士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禀告将军，金水池四处，皆升起了信号弹。”
什么？
沈东楼一听，忙站起身来，疾步来到大帐门口，朝天空望去：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天空之上，皆有金龙闪动，一时之间，将整个金水池园林，照得宛如白昼。
金水池上空，同时有近十条金龙闪动，此景可谓少有。老百姓们好奇地凝视天空，议论纷纷；
有人感叹：先是放火烧山，后又燃放如此精巧的爆竹，为了给长公主过这个生日，朝廷也真是不惜血本。
有人惊奇：乖乖，这是什么爆竹啊，这么好看，以前从来没见过，难道这是为了庆祝公主生日，所特制的吗？
有人了解内情，知道这是金龙军团信号弹，心说：
什么情况啊，居然放这么多信号弹，难不成今晚有什么重要军事行动吗？
感到好奇的人，遂朝金龙闪动之处走去，欲看个究竟，来到近前才发现：
原来，释放这些“烟花”的，竟然是几个未满十岁的小孩子。
大人们难以相信眼前所见，便问道：“是你们放的烟花吗？”
小孩子们一边沉浸于燃放烟花的喜悦中，一边笑嘻嘻回答：“没错，就是我们放的。”
大人们面面相觑，满心疑惑：“这是谁给你们的烟花？”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孩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哈哈大笑：
“是一个满脸黑灰的叔叔，他还告诉我们说：
这个烟花可好玩了，不用点火，一拉就响；
还让我们不要待在一个地方放，分开放会更好看。”
这孩子一脸纯真，显然没有说谎，大人们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心中皆问了同一个问题：
一个满脸黑灰的叔叔？这人是谁啊？
不管老百姓们怎么猜测，沈东楼气得牙都快咬碎了：
一旦发现霍青踪迹，马上拉响信号弹，这是他亲口下的命令；
如今，这满天闪烁的金龙，犹如一记记抽向他的耳光，让他的脸颊滚烫发热，仿佛快被抽肿了。
“来人！”沈东楼怒吼了起来，“烟花”照耀之下，他的脸有些狰狞。
身边甲士们不敢怠慢：“卑职在，请将军吩咐。”
沈东楼吼完了这句话，又沉默下来，他不知道该下什么命令。
众甲士静静等待沈东楼发令，可等了一会儿，却没有命令发出，抬起头来，瞧着沈东楼，皆感诧异：
将军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被气糊涂了？
沈东楼脑子嗡嗡乱响，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接下来怎么办？派人去信号弹闪烁之处调查？
问题是，即便派人去，又能怎样？
信号弹从不同方向释放，尽管顺序有先后之别，但相隔时间很短；
霍青除非有分身法，不然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内，在不同地点拉响信号弹；
除非是：有同伙在帮助他！
沈东楼刚想到这里，又听到有人喊道：“不好，着火啦！”
众人一听，朝声音之处看去：
不知何时，马圈燃起了熊熊大火，迎风飞舞的火焰，将半个天空染得通红；
马匹都被缰绳固在拴马柱上，火到跟前，挣脱不开，一匹匹战马急得连声嘶叫、踢腿尥（读liào）蹶子。
有士兵赶紧靠近马匹，想给马解开缰绳，将其带走；
可没想到，那马被吓破了胆子，一时敌友难分，一蹶子将来牵它的士兵，踢出数米开外……
有道是，按下葫芦，瓢又起。
马圈这边的火，还没完全熄灭；粮草车那边，大火又起；
粮食、干草本就易燃，一旦点着，瞬时腾起火光；
士兵们，只得拿起水桶，装满水之后，迅速朝火焰泼去，所到之处，火焰熄灭少许，泛起一股白烟……
两处火焰，还没来得及扑灭，又听得身后尖叫之声不绝于耳；
沈东楼回头看去，不知何时，自己的牛皮大帐，居然也着起火来，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三名侍女连滚带爬、逃出大帐，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连连……
火焰，犹如连绵奔涌的群山，时而奇峰迭起，时而壁立千仞；
又似万古青濛的丛林，时而静谧幽深，时而呼啸嘶鸣……
一时间，军营中金蛇狂舞、祝融横行，万千火焰之灵，恣意扭动；
黑夜中，已成为一片焦土的瓮山，居高临下，凝视这一切，带着几分恨意，还有幸灾乐祸……
沈东楼慢慢转动身体，环视火焰肆虐的军营：
不错，这肯定是霍青干的，也只能是他干的。
当初，沈东楼放火烧山，要逼他出来；
如今，霍青“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火烧军营，也算“投桃报李”……
沈东楼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
马原说得不错，霍青来找他了，此时就隐藏在周围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犹如隐藏于黑暗中的独狼，随时准备扑上来，用尖利的牙齿，撕开他的喉咙……
等等！
沈东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先是放烟火，又是点火烧军营，这不是一个人能干的事儿，绝不是一个人能干的！
肯定有人帮他，一定是这样的！
沈东楼红着眼睛，狠狠盯住马原：难道是他？
一股冲天怒火，迅速燃遍了沈东楼全身，他气急败坏、两眼冒火，早把刚才的客气，扔到脑后，朝马原厉声喝道：
“这都是你派人干的，对不对？”
马原叹了口气，瞧着这个可怜虫，他没有计较沈东楼态度：
“我奉劝你一句，赶紧带着你的人撤退吧，现在还来得及。”
沈东楼双目圆睁、咬牙切齿：“少给老子来这套，说！霍青在哪儿？”
他从旁边甲士手中，抢过了一把手弩，瞄准马原：
“不然，你信不信我会杀了你。”
甲士们见沈东楼情绪失控，有心想劝说一下，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沈东楼，平日里薄赏重刑、刚愎自用，稍有忤逆，轻则鞭笞棍打，重则斩首取命。
此时他情绪激动，谁敢劝说啊，除非是不想活了。
马原凝视沈东楼，面无惧色、目光平静，嘴角微微翘起，似乎是在笑；
只不过这淡淡笑意中，不乏对沈东楼的蔑视，似全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沈东楼的手，像犯了羊痫（读xián）风一样，不断颤抖；
他愤怒到了极点，不仅仅因为马原的蔑视，更重要的是：
霍青只有一个人，他却是手握十万雄兵的领军将军；
到现在为止，他想尽一切办法，不仅没有抓住霍青，反被对手屡屡逃脱、处处戏弄。
沈东楼生性高傲，自觉文武双全、人中翘楚，向来不服人；
可短短两天时间里，却经受了前所未有的失败和耻辱。
愤怒、痛苦、屈辱、难过，种种情绪，犹如一条条毒蛇，在咬啮沈东楼的内心；
他甚至产生了幻觉：
眼前站立之人，不是马原，变成了“霍青”；
对方就站在他面前，昂首挺胸、气宇轩昂，脸上挂满了讥讽的微笑……
沈东楼两眼赤红、表情扭曲，手指颤抖着要扣动扳机：“霍青！我要杀了你……”
马原见沈东楼如疯似狂，好像已丧失了理智，心中明白：
这小子身份显赫、天赋过人，以前过得太顺了，没经历过什么挫折、打击，养成了骄纵狂傲的性格；
如今，饱受失败打击，他的心理，已经彻底崩溃了。
沈东楼见眼前这位“霍青”，不声不响，还以为把对方给吓住了，忍不住大声喝道：
“怎么？你害怕了？霍青，你不是挺牛逼吗？
有本事，你过来啊，和我好好打一场！”
众甲士见沈东楼，居然把马原当作霍青，疯疯癫癫、精神错乱，生怕殃及自己；
遂悄悄向后退去，与沈东楼稍稍拉开距离，以避免惹祸上身……
就在此时，忽听一声鸣响，一颗信号弹，从众人眼前，突然升起，于半空炸响，又一条金龙呈现空中……
乍变一起，沈东楼、身边甲士，还有马原，都吃了一惊，仔细看去：
原来，那信号弹，是从一个甲士身上炸响的。
遭遇连番变故，沈东楼已是惊弓之鸟，慌乱之下，朝那甲士一指：
“他就是霍青，拿下，拿下！”
身边重甲侍卫一听，二话不说，一拥而上，夺了那甲士武器，死死将其按在地上……
那甲士叫苦不迭：
也不知道那颗信号弹，是谁塞到他背后的；
发射之时，他也吓了一跳；
如今被当作霍青拿下，真是冤乎枉也……
瞧着众人丑态百出，马原有点想笑，随之又深深感到悲哀：
这就是赤龙帝国的新一代将才——沈东楼；
这就是赤龙帝国的绝对主力、精锐部队——金龙军团的统帅——沈东楼；
遭遇逆境、经受挫败，方寸大乱、慌乱失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再想起一直厉兵秣马、暗中备战的蓝鹰帝国，马原暗暗叹息：
一旦战争爆发，以此子为将，安得不败？
和平了四十年，没想到，曾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赤龙军队，竟堕落如斯，怎能不令人绝望？
悲从心起，马原不禁仰天长叹：
霍青啊霍青，难怪长公主、梁吉，还有那个人，皆如此看重你，或许，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吧。
就在众人七手八脚，将那甲士拿下之时，沈东楼身后突然闪出一人：
此人身着重甲，头戴铁盔，以面甲遮脸，和其他甲士打扮相同。
不同之处在于，其他人不折不扣，执行了沈东楼的命令；
此人则借此机会，靠近沈东楼，手勒住其脖颈，将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贴紧了其咽喉……
沈东楼措手不及，被此人制住，大吃一惊，下意识惊呼：“你是谁？”
此人尚未答话，马原替他开口了：
“你问他是谁？他若不是你一直想抓到的霍青，还能是谁？”
霍青现身了，马原猜得一点不错，他真的来找沈东楼了，并且顺利将其制住。
不过，他会杀沈东楼吗？
肇梅村之死，他还没摘干净，若再杀了沈东楼，麻烦可就更大了。
接下来，他到底该怎么办？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八十三章《众里寻他千百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