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天的时间,乔易棠终于与他的紫柄长剑完成融合。尝试数遍唤出再收起都畅通无阻后,为他负责凝制工作的门生显然也很高兴,朝他道贺。
“请门主为它赐名。”
乔易棠握住剑柄,这次他直接脱口而出,似是早已想好了。
“长逸。”
名字起得颇为直白,那门生也不用多问便理解其中含义。只见长剑闪过紫芒,在他松手之际,那剑绕着他飘动了两圈。
“恭送门主。”
十圣演武场已经站满了人,他在旁边观望了一会儿才抬脚回到妙觉门去。门口没有熟悉的身影,屋内也没有准备好的早膳,不免让他有些失落。
他忽然感觉自己矫情了许多,怎么本该是自己安排好的事情,成为门主后反而懒散了?
于是他又往膳食堂去,此时已有些晚了,餐点所剩无几,他带走三个馒头和一些小菜,迎来了大家惊奇的目光。
从未有门主亲自到膳食堂取食物,他也是知道的。不过他觉得无所谓,一个生龙活虎四肢健全的人,不需要事事依靠别人。
思轩塾传来朗朗读书声,十圣演武场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徵羽宫琴笛交响余音袅袅……可是这些刻苦、激昂与惬意,已经与身居高位的当权者无甚关系了。
午时的钟声响起,唐翊从榻上惊坐而起,环视一圈,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寝居。
“你睡得跟挺尸了一般,不管我怎么唤都唤不醒你。”
“我还没给门主带——”
墨翎叼着半块馒头,敲敲手边的实木膳盒,唐翊愣在榻上,又听墨翎道:“他早离开了。”
“你干嘛要把我带回来!”
“不然让大家欣赏你的睡颜吗?你不嫌丢人,门主可丢不起这个人。”
唐翊颓然耷拉着脑袋,但很快又打起精神来。他简单洗漱完后连衣服都没换,便开始在垫子上打坐修炼。
“你最敬仰的门主给你带的食物,不吃我替你解决了啊,刚好一日三餐。”
“你想得美,不许动!”
……
“十年生死交情深,宗门面前无旧恩。旷世奇毒腹中投,大难不死报血仇……”
一名侠客装扮的黑衣男子游荡在无灯火的山间小路,扁平斗笠掩盖住双眼,手上转着一把短匕首。虽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迎面走来的人还是哆哆嗦嗦弓着身子,一溜烟从他身边跑走。
“狗屁!老子看他就是走后门才坐上那个位置的!”
不远处一座简陋的小木屋传来一声怒喝,少年往那瞅了一眼,本无意靠近,却在听见下一句话时顿住脚步。
“十七岁通灵期?唬谁呢?这也有人信,真是脑子被门夹了。”
“这……也不一定吧,就不许大陆出个天才吗?”
昏暗跃动的火光从薄薄的窗纸透出,少年盘起手来靠着外墙,嘴角的一抹笑容渐渐消失。
“我看不然,门主之位条件立的明明白白,年方二十以上且历练经历丰富,几百年来从未破过例。这乔易棠就是个初生之犊,别说下山历练了,恐怕连天尊阁门都没出过几次吧?”
“还听说他立了个什么小破功,老子当初也没少立功啊,我当门主了吗?”
少年突然猛地踹开木门,本就残破的门扉遭不住这么粗暴的对待,“轰”一声倒在地上。
“哪儿来的畜牲!”
少年厌恶地皱起眉头,盯着这个沧桑的白发武者,应该就是频频自称“老子”的人。
他又将视线投在旁边那彪悍大汉和白面书生的脸上,冷笑两声欲要参与讨论,话语中却是难掩的嘲讽。
“我也好嫉妒这种天之骄子呢,让我也来一起聊聊。”
彪悍大汉不屑地瞅了他一眼,继续抒发己见,“你想想,丹鼎派目前经过严格筛选下来的门主,有几个是进入了通灵期的?哼,这么多人五六十来岁还卡在通神中期,他一毛头小子能有如此修为,我是不信!”
武者和大汉交换了个眼神,继而凶狠又恶毒道:“你我联手定能制服那小子。”
“平白无故为何要伤人?”少年语气瞬间变得冷冰冰的,“就这么不见得别人好?”
可是无人理会他。一直瑟缩在旁的书生好一会儿才弱弱道:“才十几岁就能突破通灵期真的很厉害呀,琼羽仙要真能出此般人才,绝对前途无量。听说他还会炼丹,丹术没落的可能性就小了,这不更能造福天下嘛……乔门主其实挺厉害的。”
“炼丹?”少年停下把玩匕首的动作,阴森一笑,“呵呵,我知道他立了个什么小破功。不厉害的话,怎么能够跃升为一人之下,万人敬仰的门主啊。听说过千里散吧?”
在座各位蓦然变了脸色,武者似乎总想强调自己见多识广,面如土色也声音颤抖道:“当然知道!现在千里散成为丹鼎派不外传丹方,专门给罪人的极刑,但以前不是,大家可以在聚华楼买到炼制好的丹药,起价非常高,所以一般都是买来解决仇人的。我亲眼见过服了千里散的人,七窍流血而亡。”
“我、我在话本上读过,不管一个人的修为有多高,都难以承受十二经脉寸断的痛苦,一般等不到经脉全部断裂,中毒者就先自我了断了……”
“嘻嘻,乔门主可厉害了!他用自己炼制的奇毒解决掉了一个要逃离丹鼎派的罪人,这个罪人啊,不仅伤了天尊,还罔顾可贵生命,斩杀了数十名门生。于是乔门主假意放走他,实则早已暗中给他服下千里散,好让他在自以为无事之时,安心体会一下经脉寸断的感觉,体会知道自己正一步步走向死亡,却又无计可施的绝望。”
大汉听得瞠目结舌,“你为何——”
“我为何如此清楚?”
少年将斗笠摘下,露出一双让人胆寒的诡异红眸。武者和大汉皆已回过神来,正欲动手捉拿鬼巫圣子,琼羽罪人之时,却仍慢了一步。洛千常左手撑台腾起,接着左袖中也滑出一把匕首,同时挥动两手架住二人脖子,再一用力,鲜血顷刻喷涌而出。
“因为我就是那个罪人。”
白面书生惊恐万分,抄起桌上烛台就朝少年扔去。洛千常轻松躲过,蜡烛落在柴堆上,星星之火渐渐凶猛起来。他根本未将毫无威胁的文弱书生放在眼里,也不屑对他动手,只是书生看来受惊过度,逃出门外时磕磕跘跘的,小腿被尖利的残破瓦片划了一道大口子。
“我现在最讨厌别人提起他了。”洛千常将匕首扔进火堆,“若是再有人置喙,漫漫黄泉路,我见一个送一个。”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破木屋发生了命案,本不算什么稀罕事情,书生却逢人就诉说他的可怕经历。乔易棠在客栈里吃着早膳时听见“丹鼎派前辈”时,一直在思考该如何避开殿守直迎洛千常而去的他,注意力不禁被吸引过去。
“我们还在聊着丹鼎派呢,那少年噌地一下就把他们都杀了!他、他说他是罪人!”书生颤巍巍道,“他有着一双可怕的红眸,穿着黑色侠客装!我跑得快,未受其害,可这腿还是伤得不轻,你们可千万小心啊!”
此话一出,大家都人心惶惶。一直安稳太平的京城忽然出现了看来十分仇视丹鼎派的恶人,且未知是何方神圣能敌得过两位身经百战的丹鼎派高手,事情一下子就恐怖起来。
乔易棠一怔,将手悄悄伸到桌底唤出被他隐去的禁步,接着起身朝书生走去。
“阁下请放心,丹鼎派定会还无辜生灵一个公道。”
众人瞅见他的禁步,纷纷叫好称道安心。他听着大家的请求声,不知自己的冲动决定是对是错。
敌暗我明,亦未清楚是怎样的强者。此番他是孑然一身,若然失败,岂不辜负了大家的信任,也让那些对立派的人们看了门派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