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急速响起,白盈然没有接听,在那个铃声表现出艰苦卓绝的坚韧不拔后,她犹豫地接了电话。
“白盈然同学,白盈然美女,你怎么还不到啊?同学们很想你,尤其是男同学们!”手机里传来薛樊催促的声音。
“我感冒了,不来祸害同学们了。”
白盈然根本没打算去今晚的同学聚会。她是真的病了,自下雪那天着了凉,一直咳嗽鼻涕不断。
“不要紧,同学们说很高兴你来祸害他们,而且我们这里有医生……”电话那头声音喧闹。
白盈然蹙眉,她自然知道当年谁考了医科大学。
那一年顾尘凡以优异的成绩考了S市最好的医科大学临床医学专业的本硕连读,张笑笑考了外地一所重点医科大学的本科,而她则因为晕血加体弱,在母亲沈穆姚的安排下中规中矩地考了英文系,然后成为一个翻译公司的小白领。
“我……可能甲流呢,你知道最近甲流很厉害……”
“管你甲流、乙流、丙流,只要不是人流,能下床吗?不能下床我派人来接!”薛樊已婚,口无遮拦,白盈然脸红心跳,暗骂他胡说八道。
“来吧,老师都来了。语文老师尤其想你,你是语文课代表啊!”薛樊语声恳求。
高中毕业十年后的第一次同学会,下午聊天,晚上聚餐,大家早早去了聚会的酒店,只有白盈然迟迟未到。组织者薛樊在一众同学的催促下,拨通了她的手机。
没法推了,同窗三载的情分和对昔日师长的敬意,她不能表现得如此决绝。而且他们这个直升班,大多是本校初中直升,很多人同窗了六年。
没有太刻意地打扮,但还是薄施粉黛,白盈然进入酒店,看见大堂边树立的指示牌——L中某届某班高中同学聚会,三楼,百花厅。她不觉失笑,想L中若是女中,这包房的名字倒是应景。
穿过大堂,乘电梯直上三楼,等她站在百花厅门口,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顾尘凡。
他正立在当年班主任的身边,一抬头,两人四目相对。
白盈然迟疑地站在那里,下一秒就想转身离开。顾尘凡刹那怔愣,须臾笑容漾上脸庞。
灿灿灯光下,他向她走来。
温和的笑颜,挺拔的身材,显示出成熟男子的魅力。他的眉毛不深不淡,配上那对十分有神采的眼眸,真是好看。
“怎么才到,快进来。”顾尘凡伸手拉了把木然站在门口的白盈然,他脸上的笑意让她有些晕眩。
白盈然踏进百花厅,头顶巨型水晶灯折射的光芒恍然刺目。而更为刺目的是走到顾尘凡身后的张笑笑,她穿了件红色羊绒衫,小腹明显隆起。
白盈然脑中轰鸣,脚底发软,硬着头皮笑脸相迎:“顾医生,好久不见。”
什么叫椎心泣血,就是她白盈然此时此刻此种心情。
人生若只如初见,谁能看见?等闲变却故人心,倒在眼前。也许故人本没有那样的心,只是她不明白而已。
顾尘凡看着她,眼底仿佛有些许错愕,眸光闪烁间,依是那招牌式的腼腆笑容:“这么多年,你怎么一点都没变?”
“怎么可能,顾医生也会恭维人了。”白盈然一笑收回注视他的目光,转身和众人打招呼。
个别同学没联系上,加班主任和几位课任老师,百花厅里一共摆了三大桌。有几个同学已经叫不出名字,有几个名字和脸对不上了。十年,岁月焕发出侵蚀万物的功力。
白盈然一路微笑,问候这位老师,招呼那位同学,有意无意跳过张笑笑,不愿同她说话。云淡风轻间,多年好友已成陌路。
相逢一笑泯恩仇,她自觉做不到。
“美女,坐这儿。”薛樊拉白盈然入席,把她摁进一个座位。
尴尬,顾尘凡身旁的座位。
最近一次坐这样的位子应该是二十多年前。幼儿园吃完午饭,大家端上小凳子坐到走廊里晒太阳,顾尘凡身旁的座位总是她的专利,哪怕她最后一个吃完。小朋友们一致达成共识。
可爱不,小孩子也善解人意。
只是现在,顾尘凡的另一边坐着张笑笑。
白盈然扭头和身旁连名字也想不起来的女同学热络地闲聊,一边夫妇俩的轻声细语还是不可阻隔地传入耳中。转身瞥见顾尘凡对张笑笑体贴入微的模样,她恨不得一把掐死正笑意盈盈端着杯子到处敬酒的薛樊。
安排的什么位子!
诚然,这不是薛樊的故意安排。以白盈然当年只是深刻的心理活动,他不会知道她那些年少懵懂、青涩朦胧的情感。而且,它们早该随着岁月烟消云散。
可是,她偏偏不能忘怀。
这么多年,不是没有谈过恋爱。但每次恋爱都无法长久,只因为占据在心里的那个身影,始终挥之不去。
待不下去了,白盈然觉得自己必须走,马上走,迅速消失在顾尘凡和张笑笑面前,不给他们在她眼前大秀恩爱的机会。
可这相聚的晚餐恰在她入座后才宣告开始,她已然让人久候,又怎能立时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