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的清晨,宣尘召集了几位大臣到议事殿谈话。
“王上,可有主意?”一位长相贼眉鼠眼的大臣问道。
“呵,朕在容国安插的卧底传来消息,容政已经确定率先攻打宁国。朕会让卧底密切关注他的动静,只要他在宁国的战争结束了,朕立即带领部队偷袭。”
“这……容小君王不会唬我们吗?”一位眉毛浓密的大臣问道。
“他不会。这个愚蠢的小东西,他绝对想不到朕会偷袭他的营地,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王上!还请您谨慎!三思!”一位长相周正的大臣告诫道。
“杨幕!朕说了,他没有这个脑子!”
“可……”
“朕看你也想没有脑子了!”
杨幕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
“徐健,五日后朕会带领宣统士兵和最精锐的部队驻扎宁国边境,你和剩下的部队就在甸柳留守。”
“嗻!”那位长相贼眉鼠眼的大臣低眉下眼地应了声,同时不忘阿谀奉承:“恭祝王上白举百捷,凯旋而归!”
宣尘显然很高兴,仰天长笑,从眼里射出贪婪的光。
杨幕痛心疾首地连连叹气。
北边的中午,太阳还算暖和。
苻莅收到容政回信的第二天便召集了几个北方大汉,他们都是军队的骨干。
“纳木克,明日你带领先头部队试探情况,找到合适的安营地点后,以信鸽回信。”
“在下领命!”
“杜弥,五日后你带领大部队前往安营地点驻扎。”
“是!”
“列尔班,你负责留守后方!”
“得令!”
“主上,您呢?”杜弥疑惑地问道。
“……我和纳木克一起行动,我是你们的统领,我理应冲在第一个。”苻莅的手握成了拳,他尽量说的轻描淡写。实际上他的目的还有一个,他要去见宣国的君王。
“……是,您小心一点。”杜弥不放心地叮嘱他。
会议结束,纳木克和列尔班一齐离开,只有杜弥留了下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杜弥。”苻莅脸上淡淡的。
“哎,主上!”走神的杜弥被吓的一激灵。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苻莅看着他,微笑着开口。
“……主上,您其实……还有另一个心思吧?”杜弥小心翼翼地开口。
苻莅看着他,没有说话。
“四年前,我遇到您之前,您一定遭受过非人的折磨。不过您不愿意说,我也没有问。我想,您的另外一个目的是报仇吧。”
苻莅的瞳孔瞬间放大,神色慌张地否认:“没有,不是!”
“唉,主上。臣希望您安好,臣愿意看到您走出那个人的阴影。不过,无论您最后变成怎样,臣都会站在您这边。”杜弥握紧右拳放在心口,忠诚地献上一礼。
“……我无事,你走吧。”苻莅没再看他,揉了揉皱紧的眉心。
“……是。”杜弥担忧地看他最后一眼,离开了营帐。
出了营账,杜弥叫来一个年纪稍小的孩子,他叫乌里奇,是个北方人和容国人的孩子。乌里奇年纪虽小,却很有骑马的天赋。
“乌里奇!”
“哎!弥哥!”调皮的少年窜到杜弥面前,朝他肩上挥了一拳。
“别闹!哥有点事想找你帮忙!”杜弥严肃的口气让乌里奇瞬间正经。
“你说吧,哥!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乌里奇一脸认真地发誓。
“哎哎哎,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就是要你去给容小君王捎个话!”杜弥拍拍他的脑袋。
“哦!简单!说吧,什么话!”乌里奇揉揉脑袋,满幽怨恨地盯着他。
“告诉容小君王,务必要在容国边境拦截主上!”
“啊?为什么呀?”少年的脑袋总是充满各种奇怪的为什么,不问出来绝不轻易善罢甘休。
“去去去,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杜弥拍拍他的背。
“哎呀,弥哥!你打人好痛啊!”乌里奇摸着肩膀,哀怨地说道。
“少废话,赶紧去!”杜弥扬起手臂,作势要打他。
“哎哎,别!我现在就去!”乌里奇伸出一只手挡住他的手臂,“话说弥哥,你老是叫我跑腿,你知道他们私底下都喊我什么吗?”
“喊什么?”
“他们喊我弥子!”
“为什么?”
“他们说我长的矮!而且你总是叫我跑腿!”乌里奇抽咽了两声。
杜弥无语,其实他也不想长这么高,长这么高很难聘妻的好吗!无奈父母基因太好,177的乌里奇在192的杜弥面前就像小孩一样,也难怪乌里奇会伤心欲绝。
“得了得了,赶!紧!去!”杜弥把他转过去,大掌猛地拍到他肩上。
乌里奇顺着惯性飞了出去,还不忘说一句:“弥哥!你好狠啊!”
杜弥朝他笑了笑,拔下一根草叼在嘴里,转过头望着苻莅的营帐。小子,哥救你,可不是想看着你去送死。杜弥把草叼在嘴边,痞气地笑了笑。
一轮圆月高挂,乌里奇只身骑着千里马飞驰在无人的野外。
没多久,马就长吁一声,减速停了下来。
乌里奇跳下马,拍拍马背,牵着马到一棵树下休息。他从背囊里翻找出一张地图,摊开,马儿也凑过来,乌里奇笑着拍拍它的头,指着出发的营地月背坎说道:“什鲁,伙计,我们是从这儿出发的。”什鲁喷了一口气。
乌里奇揉揉它的鬃毛,手指从月背坎滑到容阴,“我们的目标是到容阴,距离大概九百公里,咱们争取五日内到达!”
什鲁又喷了一口气,低头吃了一口青草。乌里奇笑道:“哈哈,好伙计!”
一人一马在树下小憩,柔色月光笼罩着他们。他们不是主仆,是战友。
雨打芭蕉的声音惊醒了华骊,她喘了几口气,惊觉今日已是五月十八,距离战争已经很近了。她无来由的有些心慌,她回想起刚才梦里所见的尸横遍野,她有些胆怯了。虽说父母待她不好,她还是挂念那个不温暖的家,她还是很害怕自己会永远留在这个朝代。
人一旦往坏的方面想,所有的好,无论大小都会被忽视。
华骊觉得胸口很闷,慌张和害怕堆积在胸口,堵得她喘不过气。她很唾弃现在的自己,可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往坏的方面想。
随性地编了个发,她决定去外面透透气。
撑着淡青色的油纸伞,看雨滴划过芭蕉叶,她有些怅然。
这时,一个冒冒失失的少年闯入她的视野,乌里奇从墙的那边翻过来,咋咋呼呼地躲到已经被雨淋湿的芭蕉叶下。
华骊朝他看去,天然卷浓眉毛,深黑色的眼睛,是北方人的长相,又带了点容国人的柔美。
乌里奇也察觉到了华骊在看他,赶紧兴奋地挥挥手,示意她过来。
华骊一头雾水地走过去,乌里奇左手放在眉毛处挡雨,右手抹了抹雨水,眨巴着眼睛问道:“妹妹,你知道容国君的寝宫在哪里吗?”
华骊皱起眉,思索了一会,说道:“我带你去吧。”
乌里奇开心地蹦了两下,“多谢妹妹!”
华骊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该叫我姐姐。”
“啊?好的,妹妹姐姐!”
华骊很无奈的又叹气,举高了伞,看着狼狈的乌里奇说道:“进来吧,看你怪可怜的。”
乌里奇眼睛一亮,赶紧蹭进去,“谢谢妹妹姐姐!”
“……算了,你还是叫我妹妹吧。”
不远处的容政目睹了他们的“甜蜜互动”,不知为何心里闷闷的,深呼吸了几次,他转身就走,步履飞快。
“蝶鸢妹妹,你知道我是从哪里过来的吗?”
“不知道啊。”
“悄悄告诉你,我是从月背坎来的!”
“月背坎?北方吗?”
“是的!”乌里奇笑了笑,露出八颗大牙。
“你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只是为了找君上?”华骊很疑惑,听闻从月背坎到容阴的路十分艰险,她很难想象他是怎么过来的。
“嗯,算是吧!”
“你找他是所为何事?”
“呜,大概只是捎个口信。”
“只是一句话,值得你跑这么远吗?”
“值呀!弥哥当时的语气可严肃了!我猜是和战争有关,所以我一点都不敢耽误,马不停蹄的就过来了!妹妹,你不知道啊,这场战争的输赢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我们听闻容国君是个善人,所以决定与他结盟。其实我们帮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希望他能允许我们南迁容国。这几年北方的环境是越来越恶劣了,好多弟弟妹妹都撑不过去,我们大男子汉就算了,关键是妇孺挨不了。”
华骊沉默了,心里堆积的乌云一瞬间消散。她此行的目的有一个,帮助容国及沂朝恢复在历史上的荣光。能否活着回去,她现已不在乎了。
乌里奇看她已沉默良久,似乎很不开心,他不想她不开心,于是开口道:“妹妹,你在宫里是做什么的呀?”
“我是琴女。”
“哦~那妹妹你可有婚配啊?”
“……没有,你小小年纪问这个做甚?”
“呃……就是……就是我心……哎呀!算了!我不说了!”乌里奇脸色涨红地别开脑袋。
华骊笑了,在心里打趣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姐的年龄可能还比你大一轮呢。
乌里奇转过头来,飞快地瞥一眼又扭回去,连耳朵尖都染上粉色。半晌,他别扭地问道:“妹妹,你今年多大年纪?”
华骊又笑,她忽然想逗逗他,于是答道:“二十三。”
乌里奇显然非常震惊,睁着大大的眼睛,“真的吗?”
华骊微笑着点头。
乌里奇显然十分伤心,低下脑袋,“呜,我还没束发呢。”
“不过你别怕!我会等你的!”
华骊心想,谁等谁还不一定呢。
“乌里奇,我已有心悦之人,此心只有一颗,再难寄予他人。”华骊严肃且真诚的说道。
“呜呜,好吧,妹妹,今世我们有缘无份,下辈子我们再做夫妻!”乌里奇凝望着她的眼眸,同样认真地说道。
“你呀,小小年纪,净想些男女之情。”
乌里奇没再回应她,耷拉着脑袋默默地走到容政的侧殿。
华骊敲了敲门,里边没有传出熟悉的 “进”。华骊有些疑惑,他出去了吗?
“找我何事?”容政的声音冷不丁地从背后响起,华骊转过身,对上他带着质询的眼眸。
容政别开眼,对上乌里奇的眼神。
乌里奇瞬间明了,他走上前一步,暴露在雨幕中,“您好,容国君,在下名唤乌里奇—卡兹曼,来自北方营地。此次前来的目的是希望您能在中国边境拦下我们的主上苻莅。”
“为何要拦下他?”
“在下不知。”
“知道了,本君会派人拦截,没有其他的事就请回吧。”
“等等!容国君,我们的士兵已在宁国边境驻扎。”
“本君知晓,请回吧。”
容政接连下了两次逐客令,乌里奇也不便多待,恋恋不舍地望了华骊一眼便转身离开。和容政擦肩而过的瞬间,乌里奇轻叹一声。
“无事的话,你也回吧。”容政看着她,淡淡说道。
“是。”华骊下台阶,容政迈上台阶,擦身而过的瞬间,容政柔声提醒道:“雨下大了,注意点。”
华骊侧过脸,停下来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又转过头去。思索着,他不喜欢北方人吗?
华骊转过头去的一刹那,容政停下脚步,眼里闪过意味不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