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翎。”唐翊突然正色道，“我看不透你的招式。”
屋子里的气氛不知为何凝重起来，墨翎缓缓睁眼，盯着屋外澄蓝天空上飘动的碧云，久久未有回应。
“你与我交手时皆在防守，我未见你一招一式间有什么章法，却在恍神之际被你制住了。”唐翊又道，“很是诡异。”
墨翎只神秘一笑，“若是那么容易被你窥破，颜门主何故称我是天纵奇才？”
“你敢不敢堂堂正正地比试一场？”
“速战速决。”
墨翎话一撂下，便先行走出屋子。唐翊紧随其后，接着站在了他的对面。
“想不到你这么好战。”墨翎调侃道，“忘记上次是怎么求饶的了？”
唐翊话不多说直接箭步上前，落掌风驰电掣，逼得墨翎只能步步后退，然而如同猛虎下山的少年依旧紧跟。墨翎一咬牙，借力打力，一方面由着掌击的力度快速拉开距离，同时也让唐翊受挫。
“你好狠。”墨翎捂住右胸，方才唐翊一击融合了灵力，比普通掌力增加数倍不止，此时他的右臂逐渐麻木，“但我猜你也是这样。”
“这是对于对手的尊重。”唐翊亦是扶住左臂，紧盯着眼前人的下一步举动。
墨翎身影忽然消失一瞬，随即身轻如燕跃到唐翊身后，按住他肩头往下压，继而使出一记扫堂腿。唐翊未有防备，足下一击让他重心不稳朝右倒去，而后他一个旋身右手撑地借力弹起，飞身退开。
“你输了。”墨翎拍掉长衫上的碎石子，“如果我乘胜追击，你早就被打晕了。”
唐翊一行礼，“服气，你右身没事吧？”
“没事。”墨翎甩甩右手，“你最大的弱点是背后，当对手绕到身后时毫无招架之力。方才若你匀一部分灵力到足部，也不至于被我绊倒。”
“受教了。”唐翊余光瞄向门主寝居，见原本紧闭的门扉不知何时又打开了，脸上一红，赶紧推着墨翎进屋。不料身前人却一下子半跪在地，把他吓得魂不附体。
“我没下杀手啊，你怎么啦？”唐翊想扶起他却被一把推开，紧接着墨翎夺门而出，片刻没了影子。不过他没有太过于纠结墨翎不寻常的反应，看着酉时已到，便去给门主送晚膳。
“我方才看见你与尹翎比试了，虽然你不敌他，但实力也不在他之下。”乔易棠给唐翊夹了一块鱼腹，笑着表扬道，“他擅长分析对手的弱点，提醒你的话不假，你可千万记住，往后修习要对症下药。”
“谢门主。”唐翊害羞一笑，没想到自己一时头脑发热的冲动被门主看在眼里。
“你与他关系倒是挺好，我瞧他日日都来找你。有时间不妨像今日一般多与他较量，拿点实战经验，对你们来说都是好事。”乔易棠又道，“你去演武场训练时，不必再与门中子弟对练，以你现在的实力应要挑战强者，这才有益于你。”
“遵命。”
他见唐翊眉开眼笑，念着自从他晋升门主以来，这个少年便充分表达出对他的欢迎，仍感觉有些不真实。
他告知唐翊自己即将要再出山一事，见少年正欲夹菜的手停在半空中，颇为迟疑，“……若我失败了，门主之位应是不保，你——”
“不会的！”唐翊猛一抬头，“又是仅您一人吗？”
“是。”
“这次会有生命危险吗？”
乔易棠无言片刻，唐翊心里不安，急道：“您带上我！”
他摇头拒绝，“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那我也不许您冒这个险！”
话音刚落，唐翊意识到自己逾矩了，立马跪地俯身道歉。乔易棠立刻拉起眼前这个有些颤抖的少年，正色道：“不许胡闹！维稳世间是琼羽仙的责任，是门主的职责，若牺牲了也是光荣至极的事情。”
他见唐翊红了眼眶，又道：“我不会有事。”
“我不信，您肯定在哄人。”
但他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带上唐翊，拟定好门中弟子修炼日程，再拟一份通知宣告自己即将离山一段日子。
“你若遇事解决不了，便去找——”他犹豫半响，才继续道，“温门主。”
唐翊敛了神色，站在一旁不发一言，乔易棠抬眸看了他一眼，将宣纸搁置在桌角，柔声道：“你下去吧。”
今日晚膳闹得不甚愉快，他有些后悔自己选择用膳时谈论这个话题，不管怎么说，饭还是要轻松愉快地吃，方有益于身体。
过了一宿，唐翊似仍未愿意再与他说话，这些天来第一次没有早早出现在他房外，寝居安静得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洗漱更衣完毕便前往武库，突破至通灵期已有一段时日，该是时候去凝制出随心而动的本命武器。到了恢宏的十圣演武场，他才发现自己认不得路。以前他甚少到这里，山中除了门主无人比他修为更高，来了也无人敢与他对练，索性就待在天尊阁修习了。
“乔门主。”
在众门生面前晃悠了两圈，他终于摸到了武库大门。殿内由别觉门与正觉门弟子轮班管理，大家恭敬朝他行礼，这种在他眼里依旧怪异的场景让他汗毛倒竖。
“您可有属意的武器？”
他穿过长廊，视线扫过“剑阁”、“扇阁”、“鞭阁”、“长枪阁”等牌匾，最后目光停留在“琴阁”上许久，身旁门生正欲引他进门，他却一摇头道：“剑吧。”
那门生百思不解道：“恕弟子冒昧，我记得您以前经常到徵羽宫弹琴的，本以为您会选它呢。”
乔易棠淡笑着，“武器最重要还是用着称手。”
他走进剑阁，一待便是一整日。月光洒在空旷的演武场，一个少年撑着脑袋坐在入口台阶上，怀里躺着一包糕点。
“我饿了。”石狮后方走出一道身影，“给我吃两块。”
“不行。”唐翊一双胳膊又收紧了些，“自己回去吃饭。”
“你死倔了，没想到吧，他在里面待了一天。”墨翎在他旁边坐下，“不过我是真没想过你居然和门主冷战。”
唐翊往旁边挪了挪，“与你无关。”
亥时的钟声敲响，各门宵禁时间已到。十圣演武场上的二人依旧雷打不动，遇上巡逻的护卫便匿气躲起来。
“天尊怎么可以这样，凶险的任务怎能派门主去？”
“你不总夸他所向无敌吗？好歹也是个比大部分门主都要强的通灵期佼佼者，你别说得有此般修为的人不过如此好不好？若是连乔门主都束手无策，你觉得派其他人去能行吗？你可真缺德，不是一家人一点也不心疼。”墨翎撇撇嘴，“我是打不过他的，估计等他凝出本命武器后，在他手下都过不了一个回合。”
“你能和门主比吗？不自量力。”
墨翎闻言扬扬拳头，随即一摆手，躺在地上慵懒道：“懒得和你这种无知小儿一般见识。”
夜已深了，周围只剩下虫鸣蛙噪在交响。墨翎闭上眼小憩片刻，再睁眼发现唐翊一双眸子依旧亮晶晶的。
“你不困吗？”
“你以前是在城里生活的，应该对外面的世界很了解吧。”然后唐翊小声问了句，“跟外面大部分人比起来，你觉得我厉害吗？如果我和那些散修交手，有几成胜算？”
墨翎似是猜到了唐翊为何突然这样问，语重心长回答道：“如果是和山中这帮不过十几岁的门生比，你确实挺厉害。但你得知道修炼真正难的，是通神末期过渡到通灵初期这一关卡。”
言下之意，即是能进入通神中期，乃至末期的大有人在。
“每突破一阶，所增强的实力绝非一星半点。十个通神末期的人合力都不一定能打得过一个通灵初期。”墨翎无情道，“等你什么时候突破到末期了，再说跟着你的门主出任务吧。他不让你去是对的，你的存在只会拖后腿。”
“那……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马上找到门主吗？”
墨翎久久不语，又躺回地上去，貌似已经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