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丹遂依王莽之策道:“臣另有一事启奏,皇太孙不翼而飞,此事极为蹊跷,臣请皇上下旨彻查!”
元帝暗忖:“不知此事与傅昭仪母子是否有关?倘彻查此案,一旦与山阳王有关,便是死罪,此刻逼宫的这班朝臣定会大做文章,到那时,即便是朕亦无回旋之地。罢了,安稳胜过一切。”
元帝于是喟然太息:“朕日困劣,而太子、两王幼少,意中恋恋,亦何不念乎!且皇后谨慎,先帝有爱太子,朕以孝治国,岂可违先帝懿旨。驸马都尉安所受此语?”
史丹顿首:“愚臣妄闻,罪当死!”
元帝抚史丹之背:“朕病浸加,恐时日无多,爱卿务必辅道太子,毋违朕意。”
史丹再拜:“臣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元帝又道:“爱卿尚须替太子承诺一事,太子登基后,务必兄友弟恭,善待山阳王,不得手足相残,此乃君子之约,爱卿与太子可否信守承诺?”
史丹对天立誓,太子由是遂定为嗣。是年五月,元帝驾崩,刘骜即位,是为汉成帝。
六月,刘骜谒高庙,尊母后王政君为皇太后。以元舅阳平侯王凤为大司马、大将军、领尚书事,大赦天下。
刘骜遵元帝遗旨,厚待刘康,改封其为定陶王,尊傅昭仪为定陶太后,命其随其子至封国定陶居住。母子二人启程之日,傅昭仪于马车上哭哭啼啼问刘康:“只差一步,棋差一招,我儿便可登大位。不意今日却要远离京师,为娘且问你,皇太孙不翼而飞一事是否与你有关?”
刘康惊恐:“此乃杀头的勾当,儿断然不敢。母亲今后再莫提此事。”
傅昭仪凝视着儿子,半信半疑,暗忖:“此事蹊跷,若不是康儿命绣衣直使盗走婴孩,又是谁有如此能耐?不过此时信与不信已无关紧要,眼下最紧要的,莫过于谋划如何东山再起。”
傅昭仪掀开马车布帘,望着落日的余辉,默默念道:“此时日落,明晨又是日出。”
翌日,刘骜又封四舅王崇为安成侯,赐三舅王谭、五舅王商、六舅王立、七舅王根、八舅王逢时为关内侯。以淳于长为黄门郎,张放为侍中,萧育为大鸿胪,萧绍为右扶风主簿,张禹、郑宽中为光禄大夫,赐史丹关内侯。
王莽未及冠,不能除授官职,命其入大将军府辅佐王凤,授其兄王永为诸曹吏。
王莽入大将军府后,一日无事,出府来寻刘怀能,因说:“我曾许诺于你,待太子登基后便设法除石显,为萧太傅及令尊报仇,目今我已苦思得一计,恐刘姑娘等得着急,特来相告。”
刘怀能哂道:“上次书呆子思得好计策,叫石显无功受禄,愈发显贵。”
王莽也不恼,只说:“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如今太子已登基,自是另一番景象。”
刘怀能寻思:“萧大哥外放至扶风郡任主簿,不在京师。欲除石显,恐怕只能倚靠这书呆子。”嘴上却毫不留情:“书呆子今番有何馊主意?”
王莽道:“将欲取之,必先与之!石显现为中书令,秩千石,我明日便请伯父进宫面圣,奏请升石显为长信中太仆,秩中二千石。此乃升迁,石显必不辞也。”
刘怀能听说,恼道:“本姑娘还道你有甚么高招?原来却是要对石显加官进爵,真乃百无一用是书生。”
王莽怔怔地望着她出神,忽然没头没脑说道:“你若不信时,我与你打个赌。倘除了石显,你便嫁我为妻。姑娘敢与我打赌否?”
刘怀能脸唰一下羞红到耳根,微嗔:“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是熟读礼经么?岂有用来打赌之理!况且我是低三下四的奴婢,你乃王公贵胄,如何谈婚论嫁?”
“是是是,婚姻大事不合拿来作赌。不过莽素来以为,人无高低贵贱之分,大汉乃礼仪之邦,我定要劝谏陛下废除蓄奴之制。”王莽忙致歉,心里却在暗暗嘀咕:“你未婚,我未娶,如何不能谈婚论嫁?我今生偏要娶你。”
刘怀能道:“书生只会高谈阔论,休说那不着边的废蓄奴之制,你且将石显除了给本姑娘开开眼罢。”
“好!我这就回大司马府请伯父上奏天子。”王莽言毕便回大将军府去了。
回至府中,王凤正与朝臣商议要事,只听书房中有人道:“冯昭仪之兄琅邪太守冯野王威望日胜,朝中不肯依附王氏者,皆力荐冯野王,欲将大司马之位取而代之,不得不防。连大鸿胪萧育亦大赞冯野王之贤,曾对陛下言,野王行能高妙,内足与图身,外足以虑化。”
王凤捋须思索,半晌方道:“先帝亦曾赞其刚强坚固,确然无欲,冯野王是也。此人颇有谋略,不好对付。”
王莽听说,计上心来,直入书房对众人行礼毕,这才开口:“朝廷之事,后生晚辈本不应插嘴,但此事关乎江山社稷,莽斗胆胡言几句,乞各位叔伯斟酌。”
王凤道:“莽儿不必拘礼,若有计策,但说无妨。”
王莽侃侃道:“冯太守所侍者,朝中有人撑腰耳!莽窃闻中书令石显平素巴结冯昭仪,曾荐冯昭仪之兄冯逡与先帝,目今又暗助冯太守,若能除去石显,冯野王便失靠山,朝中无人,谅他边疆小吏,亦翻不起甚大浪。”
府中众臣连连点头,王凤却道:“石显树大根深,除之不易啊,且朝廷日前大赦天下,无缘无故,陛下必不会轻易诛杀朝廷重臣。”
王莽嘴角微动:“并非请陛下诛杀石显,而是奏请天子对其加官进爵,授其长信中太仆,伯父以为如何?”
众人疑惑不解,唯有王凤哈哈大笑:“莽儿果然是我王家的千里驹啊,不似你那帮堂兄弟,纨绔子弟,难堪重任。好,很好!好一招欲擒故纵!”
“伯父过誉了,小侄能为伯父分忧,是小侄的福分。”王莽谦恭有礼。
王凤笑道:“好!莽儿这就去替伯父草拟奏折吧。”
“诺!小侄这就去斟酌词句,拟毕奏折,再来请伯父过目定夺。”王莽恭敬退去。
王凤目送王莽退去,眉头紧锁,暗自寻思:“此计虽妙,倘皇上不允,又将如何?石显与陛下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未必采纳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