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散一来奉‘阴风’剑
风后暖,雪后寒,渭水冰坚,咸阳风劲。正是农闲时节,人们多避于室内,少有行人。
这一日天将晚,哀公困倦,预备就寝,有宦臣来报,宫外有客求见,报说从吴国来。
哀公听了一怔,吴国?何来吴国人求见?莫非是要冒犯于孤?遂问宦者:“来者何为?”宦者回禀:“欲奉宝剑于君。”哀公忙说:“孤不见,天色已晚,焉有会客之理?可将其人引入客舍,明日再见。”
宦者去不多时,手擎一剑而还,报说:“来客有言,先请君视剑,再逐客不迟。”
哀公心说那就先看看也无妨,接过剑来,出鞘而视,只见一道寒光夺目,心为之摄,屋内火影跳动,四壁森然。哀公不由得问道:“此剑何名?”宦者答道:“阴风。”
哀公传命值宿武士持戈阙下,宣子蒲子虎兄弟前来,哀公兴起,欲会此人。
哀公于偏室中坐,子蒲子虎兄弟亦到。哀公出剑示与子蒲兄弟,告之有吴国来客所献,不知是否与阖闾有关。
子蒲想到孟孙卓奉夫概剑之事,遂向哀公说道:“此人必是得阖闾命而来,孟孙卓献夫概剑致令其兄弟反目,阖闾事后焉能不察,公不必他想,请将剑与我,斩杀其人还报阖闾,无令多言。”
说着话,顺手将那剑拔了出来,一看之下,果然是把好剑,行伍之人,自然喜剑,子蒲也不例外,一时脚步就挪不动了,心中有意向哀公求获此剑。
子虎也凑上来,观赏这宝剑,果然是非同寻常,锋刃凝寒,剑脊流光,禁不住爱惜之情,欲亲自一试,向哀公禀道:“让我去杀了此人,如何?”
哀公笑着向二人摆手:“且坐,孤还未见着来人,莫使先丧于剑下,看其有何说辞,再计不迟。” 哀公令宦者引其人入见,子蒲子虎兄弟左右相卫。
客人进来,门开处,室外的夜风裹着寒气一并袭来,逼向哀公与子蒲兄弟,远近传来一阵阵獒犬的吠叫声,彼此激荡而落。
来人形状甚是奇伟,进前向哀公行礼,哀公命坐,问其名姓,何来献剑?
来人开口,声若残鼓之击,瓮声瓮气:“臣名散一,字莫归,打从吴王阖闾处来,有幸拜见大王,愿与大王效劳。”
哀公慌忙摆手,阻止道:“孤不过奉一国之君,何来大王之谓,当今天子乃在雒邑,先生莫非错入敝国,这里实在是咸阳。”
自称散一之客面不改容,依旧瓮声瓮气而言:“雒邑何足挂齿,将来取代周室的,就是大王嬴氏一族,臣不过是先与大王明示,大王何必计较一时的称谓。”
哀公的脸色却有些不自然了,赧然而问:“嬴氏何以取代周室,汝说可有依据?”
散一氏见了哀公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得意,高声大言:“天机不可泄漏,其后自知也!”
哀公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斥责道:“汝才说嬴氏取代周室,此时又说天机不可泄漏,何其前后之矛盾耳,汝不过一狂人,却不免祸我嬴氏,子蒲,送客,把这人的身子送还阖闾,谢其来往之礼,首级献于雒邑周天子那里,以免我嬴氏之罪。”
子蒲与子虎立起身来。 散一氏字莫归者闻言一怔,随即放声狂笑,直欲震破咸阳之夜,远近的犬吠声再次响起,此起彼伏,好半天才落下去。
哀公与子蒲兄弟亦不免惶惑不安,只听得散一氏说到:“臣来献宝,君却无视,臣来献计,君却无识,臣来献身,君却无试,憾哉!”
哀公闻言而凛,问道:“汝何为献?试言之。”
散一氏答曰:“阖闾小子虽败于大王,却并无忌恨之心,只是钦羡于秦国之威,欲与大王相约,联手以抗诸侯,南北合击,并分天下,淮水以北属秦,淮水以南属吴,恐空口无凭,故以其秘宝‘阴风’剑相赠,令臣执来,以得大王之命而返。此剑甚是灵异,多识奸佞懦弱之辈,遇忠义仁勇之人不进,大王宜谨慎藏之,不可轻出。”
哀公听罢,心中有五分激荡,三分期待,二分忐忑,将那阴风剑握于手中,掩饰不住向往之情,再问散一氏:“先生如何看法?孤曾败吴师,复楚国,若再背楚而结吴,岂不是令天下人侧目?”
散一氏笑了,言于哀公:“臣所以来献宝,实为献计。阖闾那小子空有雄心,而无雄运,其后将败。君有雄运,却少雄心,亦不免蹉跎。臣不过是借其人之剑,以奉于贤君,至于其人之计,诚不足与谋。臣所献计于秦国者,当为一姓之得天下,焉能与他人分之?然而与君初见,便蒙猜疑,臣心中实悲,而臣所献之计,更非常人可解,可与贤君知晓,但难免他人误会,若由此遭杀戮,臣不得生事小,误君之大事实哀,还请君垂怜,臣不若怀此万世之大计,退藏野莽,以保性命而已。”言罢,竟由目中垂下泪来。
子蒲听了来人说话,颇为恼火,出言相驳:“莫归先生如此小视我秦国人,是何秘计以致他人难以领悟?子蒲直欲先闻。”
散一氏再笑:“子蒲将军诚为忠勇无二之人,臣今日相识,亦觉荣幸,然臣之计谋,决难获得将军认同,将军仁义太过,不能识大体也。是以忧之。”
哀公心里亦有些急切了,催促散一氏:“直言无妨,孤左右皆为心腹之人,先生何虑之有?”
散一氏向着哀公扑倒在地,边拜边请:“但求君赐命不死,臣方敢言。”
哀公忙起身安慰这散一氏:“孤何敢杀无辜,先生将有利于秦国,但请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