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许陶陶忍着头痛与疲惫到达靓源的时候，迎上的是助理韩小悦满含期望的眼神，“许总，昨晚谈得怎么样？我打电话你没接，怕打搅你谈事没敢再打，这一晚上把我煎熬的呀，快快告诉我结果。”许陶陶昨晚出发去饭局寻求融资前的自我鼓舞，不仅给自己打了气，也给最近一直陪她拼命的韩小悦造成了胜利在望的错觉。
许陶陶默默摇完头，韩小悦眼中掩饰不及的失落维持了不到一秒就又恢复活力，握着小拳头帮她鼓劲，“没事，许总，我们继续找，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定能成功的。”
这种时候，身心俱疲的许陶陶不禁要感叹年轻的力量。二十出头的韩小悦朝气满满，在许陶陶身边虽然近距离感受接二连三的不顺，但不仅从不担心靓源是否还能支付得起她下月工资这种问题，更没因为公司前景的黯淡像很多老员工一般骑驴找马早早寻觅下家。这会知道了许陶陶昨晚的失利，精神头不仅没被打压下去，还有力气帮许陶陶加油鼓劲。
这一瞬间，许陶陶心底莫名一顿，突然明白了为何自己会选择几乎没有什么资历的韩小悦作为助理，因为第一次见面时，她潜意识里就从韩小悦身上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只不过，迟钝的许陶陶直到今天才意识到这一点。
突如其来的顿悟，让许陶陶感慨之余又有一丝振奋。当年的她也曾百折不挠、积极乐观，既然那样的自己存在过，她就可能再将那样的自己召唤出来。
许陶陶心态一调整，情绪也跟着缓和起来，学着韩小悦挥了挥拳头“嗯，我会再想办法，等公司缓过这口气，就给小悦同学加薪。”
于是，在韩小悦故意夸张的欢呼声中，伴着她之后殷勤泡好的茶散发的香气，许陶陶开始了新的一天。
如果不是快下班时梅亦清的突然到访，这一天又会如往常一样从下班直接进入加班。
韩小悦从前台接到人时，颇有些狐疑。许陶陶这些天寻求资金的接连失利，虽然未能打破她的乐观，却着实给她造成了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的印象。不过，秉着一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加之梅亦清看上去不太像骗子，韩小悦还是把人领了进来。
韩小悦接到前台消息，匆忙从许陶陶办公室出去时并未关门。她将梅亦清应道门口，请梅亦清稍等，梅亦清回复的那声“谢谢韩助理”随之传进办公室。应声抬头的许陶陶，没有任何阻碍地撞进梅亦清的目光中。
许陶陶站起身来，韩小悦刚好进屋走到跟前，背对着梅亦清的身影走着一副职场精英范，面向着许陶陶的表情却在狐疑惊喜神秘夹杂下一言难尽。这种反差，给许陶陶造成的喜感，甚至盖过了梅亦清突然出现带来的惊诧，乃至于许陶陶在韩小悦开口前，很不给面子地先笑出声来。
“哎呀，许总你注意点形象，外面那人很可能是我们的大金主，你别赶着这当口表示亲民啊，亲民在投资人眼里不值钱。”韩小悦压着声音，恨铁不成钢地快速数落完许陶陶，又开始语速飞快地介绍情况，“来人姓梅，并无预约，本来要下班了前台不打算放人进来，结果他非要今天找您，还拿出许总的手机号说您电话打不通，前台没您手机号以为是骗子，结果人家说是过来洽谈投资的，前台拿不准这才叫了我下去……”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韩小悦凑在许陶陶跟前飞快说话带动的气息，弄得许陶陶耳朵痒得难受，她好笑地推开韩小悦一点，“那是我师兄，请人进来吧。”
韩小悦那一瞬间的神情极度精彩，好奇八卦欣喜不一而语，最后全化进一句，“我们有救了。”然后迅速转身拿出最佳状态，十二万分殷勤地请了梅亦清进来，让座倒茶一气呵成，顺带着攒出十二万分的笑意自我介绍，“梅总您好，我是许总的助理韩小悦，您叫我小韩或者小悦都行，您和许总聊，有需要叫我”。
等小悦表演完一个潜力公司的员工该具有的职业素质退场后，梅亦清对许陶陶说的第一句话是，“她就是你昨晚一直喊的小悦？原来是你助理。”
许陶陶一愣，随后有些尴尬地解释，“昨晚你电话进来前她打过一个，抱歉把你当成她。”
也许是没料到许陶陶会道歉，梅亦清顿了下，才又开口，“因为你一直喊这个名字，觉得你们关系应该不错，刚见到真人就提了句。”
“嗯，小悦是挺好的，我回来后她一直跟在我身边”。
对话再次中断，许陶陶思量着小悦刚才神神秘秘提及的那句“大金主”，拿不准梅亦清来的目的，也不好直接开口问他来意。
“我今天来，是想找你谈谈靓源的事。”顿了顿，还是梅亦清先开了口。
“这是我准备的几份材料，今天已经和我就职公司的合伙人基本取得一致，你先看下，有问题我们可以再修改。”梅亦清说着话从公文包中拿出三份文件依次排开在桌子上——尽职调查，投资意向书，以及整改计划书。
许陶陶没有伸手去拿，总以为脸面已经在回国后一次次的历练中越磨越厚，却不想这种时候，自己那点可怜巴巴的自尊却不甘心地冒了头。
原来，即使是最为善意慷慨的馈赠，在受赠人看来，依然是施舍的一种。而接受施舍本就姿态难看，更遑论接受来自梅亦清的施与。
“上次看望许老师过后，我和邓越泽邓总见面聊过靓源的事。有一些想法，但一直在成熟化，所以没有提前联系你。昨晚打电话，本是想约时间先听听你意见。”见许陶陶一直没有动静，梅亦清又接下去，“不过，昨晚的事情让我觉得”，他顿了下，又岔了开来，“这些资料我昨晚赶了赶，基本成型，今天在公司召集合伙人讨论修改过了。”
听梅亦清说到昨晚赶资料的时候，许陶陶就已经抬头看向他。
梅亦清的眼圈下有浓重的黑色，伴着眼白里纷杂的血丝，即使在妥帖的正装包裹衬托下，也呈着憔悴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