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知不知道谢三晓是什么来头?竟敢挑战咱们城主,还扬言要取代他!”
“嗨哟,我看这小子是活腻了!他一个无名小辈,能干什么?不过也是城主的手下败将罢了!”
“就是啊!一年前城主刚接任,‘天下第一恶盗’不就想来看看城主长什么样?结果还不是死在城主手下!这次那个什么谢什么三晓,我看,他敢不敢来都还不知道呢!”
“哎哎,名人大会开始了,你们还不走?”
今天的街上比往常更加热闹,人山人海,大路挤得连一条狗通过都很难,更不用说人站在地面也十分困难。看来“谢三晓一战五乡城主”确实是一件万众期待的大事。
当然,这其中更多人也许只是对五乡城主感到好奇,想看看这人究竟是谁?何故当上城主一年,江湖之中也无人知晓其身份姓名,难道他是一个丑人?又或者他是一个见不得人的江洋大盗?
但无论他是人是鬼,今天,这答案一定都会被揭晓。
中央大街,名人大会的台下已围的水泄不通。人群在议论着这场盛会,猜想谢三晓与五乡城主这场大战的结果,也在讨论他们身份的可能性,短短一会儿,民间已经传出了好几种荒谬可笑的版本。
司徒寂苦正抬酒站在旁边的小楼上,与柔柔站在一起。这是观战的最佳视角,俯视下方,便能看到整个台子,台上之人的动作神态,都被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柔柔笑道:“时间已经到了,但他们一个人都没有来。”
司徒寂苦喝着小酒,神情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说道:“他们一定都会来。”
柔柔掩面轻笑,“你就这么认定,那位谢三晓不会临阵而逃?”
司徒寂苦忽然扭头看着她,脸上从容自信的微笑,仿佛他才是即将要参战的谢三晓,用一种十分坚定的语气说道:“绝不会。”
不久,名人大会终于迎来了今天最有名的大人物——五乡城主。只见这人头戴黑色斗笠,身穿灰色大氅,双手抱臂,就这么大摇大摆,十分随意地走了过来,就像一个二流子。若是平常走在人群中间,一定不会有人想到这人就是五乡城主,至少在常人看来,城主都是仪表堂堂,走路端正,但这人却是个例外。
在众人的迎接下,他走上了那座台子,然后就如一座雕像般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应战的人已来了,那么宣战的人呢?
街角一处偏僻的小酒馆里,只见谢三晓正躲在角落喝酒。他的双颊已因醉意而变得微红,双眼之中更比昨夜多了几分忧郁与紧张,难道到了这个时候,他竟要放弃了?那么昨夜月下,对天欲雪的邀请,他也甘愿放弃?
唉——
馆内空无一人,只剩下一个不耐烦看店的伙计坐在店门口够着脖子往街心望去。他一定也很期待今天的这场大战,但此刻他却因店内唯一的客人而必须留下看店,心中满是怨气。
秋风吹来,卷起地上的几片枯叶吹过,显得眼前这一幕更加凄凉萧瑟。
谢三晓看着碗里的酒水映出自己的脸庞——沧桑、懦弱且堕落,两个月前,他可不是这样的。他还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一个永远热情的人。而现在,他是不是已如司徒疾苦一样,热情已化为痛苦,热血已变成苦水?
唉——
谢三晓又叹了一声,抬酒喝下,忽然自叹说道:“人为什么总是轻易立下目标,却总是在做的时候犹豫退缩?”
他苦笑着,又喝下一碗酒,就像喝下一碗毫无用处的苦药。
——天欲雪是不是已在那里等着他?司徒寂苦是不是已到现场要给予他支持?还有台下的看客是不是都正期待着这场好戏?
他已能想象到现场的热闹,内心已蠢蠢欲动。
啪——
最后一碗喝下,谢三晓终于站了起来,桌上留下几块碎银,走到门口,对伙计说了一句,“你若想看到这场决斗,现在还来得及。”说罢,他便如一阵风般走了过去,阳光下他的背影好似一座孤峰,厚实、高大、坚毅,却寂寞。
现场的人已经等了太久,久到许多人都以为谢三晓已临阵畏惧而逃脱,台下的观众里已多了不少对谢三晓的嘲笑与贬低,起初他们有些还佩服这少年的勇气,现在全都清一色的变成了嘲讽与不屑。但站在台上的五乡城主却还是如一具雕像般立在那里,恭恭敬敬地等待谢三晓到来,他好像十分笃定谢三晓一定会来。
司徒寂苦倚坐在小楼的栅栏,闭着双眼,听着人声鼎沸,享受着秋日凉风,看上去十分悠然闲适。而站在一旁的柔柔已等的有些急了,边扇着扇子边说道:“他不会来了。”
司徒寂苦笑了笑。
柔柔道:“已经半柱香的时间了,他若是要来,早该来了。哎,话说回来,你知不知道,这五乡城主是什么人?”
司徒寂苦又笑了笑,没有说话。
柔柔白了他一眼,不知小声嘟哝着什么。正在此时,只见谢三晓背着一把再朴素不过的铁剑走了过来,柔柔立刻拍着司徒寂苦的肩膀激动叫道:“他来了!”
众人亦是惊呼,他们之中不少人已瞪大了双眼,要将这年轻人瞧个仔细。谢三晓一步一步缓缓登上擂台,作揖道歉:“抱歉,各位,我来晚了。”
听见声音,这位神秘的城主终于转过身来,他轻笑一声,谢三晓心中一愣,然后摇头露出了无奈苦涩的笑容。
因为这正是他最熟悉的声音,是他无论如何也忘不了的声音。就在昨晚,就在此地,同样的位置,他们还一起说过话。
对面的人缓缓取下斗笠,掀开自己的伪装,朝众人一笑,人群惊呼四起。
——天欲雪。
五乡城第一美人,天欲雪。
“原来她就是城主。”
柔柔已笑了,“五乡城第一美人天欲雪竟然就是神秘的城主,有趣,真是有趣。”
司徒寂苦也睁开眼看着楼下,神秘一笑。
谢三晓淡淡道:“我昨晚就有预感,所以一直害怕逃避,但没想到这人真的是你。”
天欲雪笑了笑,冷声道:“所以你今天见到我,一点儿都不惊讶?”
谢三晓点点头,“既然无论如何都会有这一战,那我也只能接受,更何况向你宣战的人本就是我。”
天欲雪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短暂的静默过后,他们之间忽然升起一阵紧张的气氛。二人四目相对,杀意、战意如烈火般在眼中熊熊燃烧,随即大战一触即发。“蹭”一声,谢三晓铁剑出鞘,剑的寒芒闪烁在阳光下,锋利而耀眼。人随剑飞出,直刺天欲雪胸膛,却见女人侧身一闪两只手腕一翻,她的手上竟突然出现了两把短刀!
谢三晓一惊,立刻收剑后退,不及他退,哪知天欲雪竟一个闪身已到了他身侧,女人轻笑一声,刀亦随那声笑划过三晓右臂肌肤,他的衣服已破了一个口子。
柔柔饶有兴味地看着楼下二人,笑说道:“你说这两人,谁会赢?”
司徒寂苦摸着下巴,双眼凝神认真观察着二人,沉声分析:“天欲雪很强,但若她一击无法击败别人,便再无胜利的可能。而她的缺点,正是谢三晓的优点!”
胜负仍未分。
剑势如虹,剑影如疾雨,刀光剑影之间,仿佛有一股势不可当的气势直冲碧空划破苍穹。一时间众人目瞪口呆,更多人已退后几步,躲在柱后屋里,探出个头瞪大眼继续观看。
谢三晓虽已负了伤,但他的人仍如钢铁一般坚硬坚强,正如那把跟随他多年的铁剑。剑虽已有多处缺口磨损,但这仍然可以试一把杀人的利剑!
倏忽剑光一闪,只那一刹!谢三晓抓准时机,一剑再刺天欲雪,女人眼神如刀般锋利,她只一瞪,无形之中竟给人一种强大的压力,于是谢三晓的气势立刻化为一阵眠风吹过。但正是现在!天欲雪未及反应,谢三晓又一剑杀去,忽而一道白光好似自天降下,众人纷纷闭眼躲闪,等再一睁开时,只见那把朴质的铁剑已紧贴住天欲雪细嫩的脖颈。
她输了。
惊声四起。
“你赢了。”她说道。
谢三晓收了剑,正声道:“那么,今后我就是五乡城的城主?”
天欲雪笑着点了点头。
一切如梦似幻,谢三晓觉得自己就像在做梦一样,但右臂上伤口隐约传来的阵阵疼痛,让他不得不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他已是新城主。
他已到达了梦的终点。
人们的惊呼很快变成了欢叫与庆祝,他们当然在恭贺谢三晓成为了新城主,也当然有人为天欲雪这位旧城主的落败而伤怀。
谢三晓朝旁边小楼上望去,便望见了司徒寂苦的笑,他举起酒,好像在对谢三晓说:“恭喜你,谢城主。”
他做到了,他完成了一直以来的梦想,坐上了梦寐以求的高位。接下来,他一步步走向天欲雪,鞠上一躬,问道:“欲雪姑娘是否肯赏光与在下到望江月楼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