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影山谷。
在黄昏的光芒中,整个山谷呈现出如火海般令人心惊令人心动的绚烂色彩。
有人正在等他们,弟模扣双手抱胸:“很抱歉,教皇已下令封闭森林的出入口,不许任何人出入。”在他身后,那几个一字排开的白袍少年对姿落做着鬼脸。
“是吗?”若耶一扬眉毛,“是出了什么事吗?”
弟模扣面无表情:“无可奉告。”
一阵微风轻轻柔柔地吹过来,两人衣襟微动,双双目不转睛地对峙着。
弟模扣不慌不忙地说:“你不要想着能像以往那样偷偷进入森林偷走小树苗,现在整个森林都被看守得水泄不通。”他笑了笑,“你也不要想着能打败我进入森林,我和你不是一个级别。”姿落觉得他的话中有话,但若耶好像对弟模扣的警告一句没听进:“隐士在哪里?我要见他。”
弟模扣吹了声口哨,说:“他不在。”
姿落吃惊地看见弟模扣的腰间正缠绕着那条暗算过若耶的会伸缩的绳子:“啊,是你!”这如果是第模扣的法器,没有他的控制,若耶不可能被它束缚,她不相信弟模扣曾想要暗算若耶。
弟模扣看了一眼她,好像没什么值得羞愧的:“不错,就是我。”
“为什么?”姿落有点寒意,如果连弟模扣都要暗算若耶,现在还有谁能是他们的朋友。
弟模扣板着脸温和地说:“因为你和他在一起。”
这是什么逻辑!姿落莫名其妙。
但若耶好像在意料之中,他笑了笑,宝剑已经出鞘,光芒闪烁中,他高声叫道:“我,宝剑随从……”
几乎同时弟模扣叫道:“我,魔杖随从……”
只是一秒的差异,若耶的剑刺破了弟模扣的肩膀,弟模扣的绳索将若耶缠绕住了,在明亮的光芒下,那绳索几乎是透明的,所以如果不留意的话,还当若耶是被什么定住了。
弟模扣将被刺破的衣服撕了一块来包裹自己的伤口,姿落发现他的胳膊上也有一个与若耶同样的火焰状痕迹。
“那是什么?”姿落惊奇地问。
弟模扣看了一眼:“胎记吧。”怎么可能?两个人怎么都有着一样的胎记,难道他们会是兄弟?
那个脸上长痘痘的少年得意扬扬地走了过来:“魔杖随从大人,我来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带走吧。”
“别动他!”姿落大叫一声,但那个少年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她的喊叫,他拖着若耶就像拖一只牲畜一样粗野。
“放手!”姿落感觉自己热血沸腾,她靴子里那枚宝剑女王毫无预兆地跳到了她的手中,姿落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思索,锋利的剑划破了那个白袍少年的手背,血顿时喷涌了出来。
弟模扣大吃一惊,伸手去掏魔杖。姿落拉住若耶的绳索张开翅膀就飞,她还没有足够的力气将若耶提起来,可怜的若耶在地上歪歪斜斜拖着,他疼得连声咒骂着,姿落哪里顾得上他,弟模扣的魔杖发出的光芒几次都差点打到他们,不知道是姿落飞得太快还是弟模扣有意放过他们,他们狼狈不堪地逃进了树妖的森林。
“该死!”若耶努力挣脱开绳索,因为用力脸部扭曲得厉害,“隐士和魔杖随从应该都属于权力范围之外的,现在连弟模扣都归附了教廷,一切看来很不妙。”
“我倒觉得他已经手下留情了,”姿落分析,“如果真的和他斗是胜不了他的。”
若耶哼了一声:“我居然要你来救我……”他想起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好像面前这个小姑娘在几次关键的时候都救了他的命,他忽然烦躁起来,觉得自从这个女孩出现后所有的事物都开始变得荒谬。
那条绳索掉落在地上,好像失去了生命的蛇一般。姿落记得就是这个东西让若耶忽然变成了可怕的半人半兽,但是现在这条绳索一进入森林仿佛失去了神奇的力量。
姿落将它捡起来,正要放在口袋里,若耶将绳索接了过去,一头系在自己的腰间,另一头则绑在姿落的手臂上。
姿落猜他是怕自己会迷路。
“记住,在森林里如果被不名的植物所袭击,你只要放松自己就没事,但如果你挣扎就会自讨苦吃。”若耶说,“每个人进入森林后的遭遇都会有所不同,所以,我除了这个没有任何可以教你的。”
他看了看她,表情很复杂:“别离我太远。”姿落听了他的话忽然觉得心头涌上一阵暖意。
他们的前方是散发着淡淡雾气的不可知的森林深处。
“那就是树妖的魔力范围了,走吧。”若耶大步向前走去,姿落紧跟在他的身后,树枝不时打到她的脸或者肩膀。
“头低一点。”若耶闷声说。
“砰”的一声,他被什么东西给拦住了,那个东西仿佛是透明的,但很坚硬。
“怎么回事?”姿落问。
若耶说:“是魔障。”他不无疑惑,“这该是骑士才能拥有的法力。”
有人笑了起来,不用回头姿落就毛骨悚然:天激作!
没错,那就是天激作的笑声,他的笑声好像海浪一样起伏不定,但离他们却越来越近。
姿落不停地发起抖,想停都停不住。
若耶显然也听出了天激作的声音,但他疑惑的正是这一点:“难道是他设置了魔障?”
姿落有点烦乱地说:“看来今天我们是无法进入到森林里。”
若耶说:“也不是完全没可能,除非是我们的法力超越了对方,才能突破魔障。”
这话就等于没说。
若耶好像有点意识混乱,他对自己说:“试试总没错的。”
他向后退了十步,好像打算来段助跑,姿落惊讶不已:“你打算硬闯?你就不能想想其他更聪明的办法?”
若耶看都不看她:“聪明的办法?我觉得这就已经很聪明了!”他突然起跑,他的速度奇快,姿落忍不住用手蒙住了眼睛。
好像事情没有她想得那么坏,并没有任何“撞击”、“跌倒”等可怕的声音传来,姿落放下了捂住脸的手,她张了张嘴巴,她所看到的比她能想象的还要可怕——若耶整个人好像是粘在了一张无形的网上,他被粘得牢牢的,连微微动一下下都异常艰难,看上去他正龇牙咧嘴地在用力,但好像不得要领。
风中传来了天激作的笑声:“想要突破我的魔障,真是痴心妄想!”
在浓雾中天激作渐渐显现出来,他身上穿着骑士才配穿的黑色战袍,他依旧戴着面具。
若耶发出一声模糊的诅咒:“你真的已经……成为……骑士……”
天激作充满了优越感地说:“是啊,我拥有钱币骑士亲手交付我的战车,所以,我得到了顺利升级。”
“涅他……明明是……死了。”若耶看上去痛苦不堪。
“他当时被灼伤得很厉害,并没有死,所以我请求他将他的战车交付给我。”
“你骗人!”若耶大声说,他的脸已经完全变形,姿落真怕他会像在寂寞之城那样变成半人半兽。
“嗯,也许吧。”天激作的笑声变得高深起来了,“既然是在这个没有任何人的地方结束你的生命,我不妨坦率点——”他还是戴着面具,但是面具后的眼睛充满了恶毒,“是我逼他将战车交给我的,真不明白,快要死的人还将那些身外之物看得那么重干什么!”
“……重生!”若耶大喊着,但他好像已经没有了多余的力气,声音变得很低。
姿落听不懂他们的话,她始终只是个外来人,对这个星球的了解太少,巨大的恐惧将她缠绕起来,她觉得呼吸不了。什么是战车?她忽然醒悟过来,就是那条黑色的龙啊!
天激作却明白了若耶的话:“什么重生!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没有重生!所以我不介意什么报应,去死吧——魔杖随从!”他高举的手中闪耀着的是曾经想抓捕姿落的银色链条,在这个时候,也许是因为他已经升级成为骑士的原因,那链条是金色的。
但是,在他天激作巨大的身影后,分明出现的是一条龙的形状!
姿落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但可耻的是,因为恐惧,也许还有其他的什么原因,她竟然在一旁动弹不得!
远处有音乐声传来。
音乐声仿佛突破浓浓的迷雾倾泻而来,那美妙的音乐声一丝一缕地渗透到人心里头。
姿落的听觉仿佛瞬间被唤醒,一股热切的东西骤然注入她的血液里。
无疑,天激作也听到了音乐声,他阴惨惨地说了一句:“多管闲事!”他手中的金色链条“哗哗哗”剧烈抖动起来箭一样笔直射了出去。
在迷雾的一端,隐约可以看见扑的身影,他好像没看见朝他射来的金色链条,他正专心地在弹奏着怀中的竖琴。
那琴声每一声都好像山涧里奔腾流淌着的溪水,从容、舒缓。
就像发自姿落自己的心声。
天激作的金色链条快速旋转着将扑的全身密密地笼罩住,但天激作好像没有打算下什么杀手,也许他顾虑扑的王子身份。
扑则心平气和地弹着他怀里的琴,仿佛这一切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这场面让人看来既诡异却又惊心动魄。
姿落仿佛听到“咝咝”蠕动的声音,森林里有蛇?!
蠕动声越来越响亮,渐渐近似于风声。
不是,一切出乎她的意料,蠕动着的不是蛇,而是浓雾里若隐若现的藤蔓。在琴声的催发下,藤蔓正以可怕的速度成长着,它们相互纠缠蛇一样迅速敏捷地爬上了天激作的身体,但天激作正在留神聆听琴声,对于近在咫尺的危险一无所知。
那些藤蔓也爬上了姿落的身体,姿落先是一惊,随即想到若耶说过的,如果遇到植物的袭击就放松自己。她一动不动,那些藤蔓很快就将她整个人覆盖。
不妙啊,姿落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了!
该死的若耶,他所说的一点都不对。
姿落后知后觉地开始挣扎起来,那些藤蔓立刻将她捆得紧紧的。
她觉得眼冒金星,心脏跳得很快,她就要窒息了。
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吼叫声,不像是人……若耶!姿落的眼睛被藤蔓所覆盖,虽然她心急如焚,却什么也看不见。
她很担心若耶,不知道现在他是否有办法摆脱天激作的魔障。她身上的藤蔓突然“哗哗”退去,姿落的双手先一步解除了束缚,她迅速清理掉了身上剩下的枝叶。
她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此时若耶已经突破了魔障,他变成了一头半人半兽的怪物!他吼叫着,机械手臂将困住姿落的藤蔓植物抓得粉碎!比起那次在寂寞之城,他显得好像更加高大,也更可怕了。
天激作正在和那些藤蔓纠缠,若耶的变化显然让他始料未及,他却尽量保持着镇定,尽力将一只手挣脱,手中的金色钱币挥洒出来:“我,钱币骑士天激作,命你们迅速退去!”
藤蔓们先停止了纠缠他,然后它们敏捷地去抓空中那些闪光的钱币,就在这个时候,天激作迅速摆脱了出来,他站了起来。但他显然得意过早,若耶的机械手正好打到他的脸上,他的面具掉了下来,姿落惊讶地看到他有着和弟模扣一样英俊的脸!但当他跌倒在地的时候,姿落更加惊讶地看到,他只有一半人脸,另外一半的脸竟然是血肉模糊的!
天激作只闷哼了一下,就“扑通”倒在了地上。
若耶吼叫了一声,他向扑殿下走了过去。
扑还是不慌不忙地弹着琴,但琴声好像对若耶失去了魔力,现在姿落才明白过来,扑的琴声一直就是为了安抚住若耶,但不知为什么,在树妖的森林里若耶对琴声有了防御力。
姿落明白过来,就好像第模扣的绳索失去的束缚力量,在树妖的森林里,扑的琴声也同样被削弱了。
若耶的机械手忽地用力挥了过来,扑迅速闪躲开来,他的身形真是快!若耶迈着沉重的步子在追击着他,姿落好像忘记了自己的手臂被绳索和若耶连在一起,若耶追击着扑的时候,姿落被他拉扯着不得不紧随其后。
扑在林间跳跃躲闪着若耶的追杀,他不忘对姿落大叫:“你快跑吧,他已经失去了人性,他会杀了我,也会杀了你的。”
姿落拼命想拽住绳索,但若耶的力气可真大,她惊恐地对他大叫:“若耶!”但若耶充耳不闻。一开始扑在绕着树跑,若耶庞大的身体显然有点反应不足,但他很快就适应下来,手疾眼快猛地抓住了扑,若耶的机械手抓住了他的脖子,若耶狂吼一声,好像要立刻捏碎扑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