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乔门主竟还有这段过往。”墨翎沉吟片刻，转而道，“你说乔门主如此疼爱那洛千常，那洛千常若真是坏的，朝夕相伴的师兄会觉察不出？”
“定是那人耍那些小伎俩蒙骗门主！天尊受伤，门生被害，这些是全山人都亲眼目睹的事情。门主如今也只字不提旧人，想必已然是看开了。”
“但若有朝一日，乔门主和洛千常站在了同一阵线，你是会忠心跟随，抑或守护心中大义？”
唐翊收拾完毕后，抱着装满了东西的木桶越过墨翎时，脚步一顿。
“我心中的大义，即是乔易棠。”
为方便门主寻人，首席弟子住在门主寝居的偏室。墨翎跟着在唐翊后面，看着这间比普通寝居大一倍，装潢更精致的居室，不停称羡。
“你这房间可以住两个人啊，我可以睡地上的。多一个人你也不会这么无聊，对吧？”
“乖乖地回去你的洞觉门吧。”
“喂喂，乔门主说了我可以经常来的，他让我跟你搭个伴！”
“想想吧你。”
唐翊将墨翎推出房间关上门，整理好东西也快要到晚膳时间，便欢快地跑去膳食堂盛好饭菜。一路上的师兄弟跟他打招呼时喊的“大师兄”，确实让人愉快。
他做到了，也还在努力。
“门主，我可以进来吗？”
“可以。”乔易棠看看那黑色方篮子，“又麻烦你了。”
唐翊将东西搁在桌上，“门主言重了，这哪里会麻烦呢？弟子能为你效劳，甚是荣幸。”
两人其乐融融共享晚膳，此刻也正是大家休憩玩乐的时辰，有的去徵羽宫弹琴听曲，有的去思轩斋汲取知识。谁也没想到祠堂后方亦会有人光临，这个没有门主允许不准进入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阵法？嘿，难不倒我。”
墨翎直接来到端木槿的棺位，五指从杯盏中沾了点水，快速在棺盖上画了个阵法图，只见一阵微弱的绿光转瞬即逝。他轻轻一推，棺盖开了一条缝，再一掀，端木槿苍白的面容映入他眼眸。
“得罪了。”墨翎磕了三下头，接着翻动尸身查看伤口，“鬼疆殿守易瑛要还你一个公道，我只是奉命行事。”
额间用尖锐物刺出的鬼巫族图腾触目惊心，血液已经干涸结痂显得越发诡异。没有明显外伤，应当是纯灵力者所为。如此熟悉图腾，一笔不差，看来极有可能是族内人画的，又或者是曾经在族里待过的人。
能匹敌实力不逊的端木槿，普通散修没有资格，确实只有殿守和天尊门主的可能性最大。
何故要残杀她？有你没我的利益冲突，不可化解的争执矛盾，还是事情败露的杀人灭口？
“这位姐姐，你能不能自己起来告诉我是谁害的你啊？”墨翎叹了口气，“太毒了，把你额头划成这样。”
他把尸身摆正，封好棺后捡起墓碑旁边的白色小纸人，一个闪身消失在原地，下一瞬便出现在唐翊的旧寝居里。撕下粘在门框的上的白色纸人，他正欲推门离开，却被外面的人抢先一步开了房门。那人看不清屋里的情况，只听见有声响，掌风一挥，五指直迎墨翎脸庞。
说时迟那时快，墨翎擒住来人手腕，沉声道：“是我！”
“吓死我了！”借着月光，唐翊看清了少年的面容，“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玉佩不见了，回来找一下。”他扬扬手中吊坠，“也许是离开时不慎掉的。”
“我怎么没有印象。”唐翊一蹙眉，怀疑地看着眼前人。
“真的，你别不信我啊，是绳结开了。”墨翎捏着玉佩，两个线段垂落下来，“偏室住得不习惯吗？你怎么回来了？”
唐翊白了他一眼，“我只是回来取个东西。”
“行，那我走了。”
墨翎脚下生风般离开妙觉门，走出一段距离才松一口气。他赶紧回到寝居掩好门窗，终于又能一身轻松换回本相。
“师父……徒儿差一点就撑不住了。我日日守夜夜守，生怕妙觉门门主趁我不注意就回来盖土了。”墨翎委委屈屈道，“可是要维持少年形态真的超级耗费精力的，我太怀念在聚华楼当童仆了。”
“那你赶上了吗？”
“快夸我。”
“直接说重点。”
墨翎撇撇嘴，“端木槿是内伤致死，可内丹没有被挖去，应该不是常人为了融合修为而下毒手。但她额头被划得血肉模糊，与其说是挑衅，我倒觉得像是要掩盖些什么。”
“我也觉得蹊跷，虽说不乏可耻之徒故意挑动族派斗争，但一般越是无能之辈，才越会唯恐天下不乱。稍微有头脑又位高权重的人，都不会把自己理亏的祸事往身上引。”尹烁月道，“乔森没有派人彻查此案吗？”
“听妙觉门门主的意思，大家都相信是鬼巫族所为，还她公道是迟早的事。但天尊却下了封山令，并未派人追查。”
“不让人进出？为何？”尹烁月疑惑不解，“我们原本还担心圣子回族，琼羽仙会派人来找茬，没想到如此风平浪静，真是出乎我意料。”
“师父，不可掉以轻心，也许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我知道。另外圣子离族了，我觉得他的目标是琼羽仙，但鬼巫族目前不能没有殿守坐镇，我们不敢跟随，拜托你留意一下。”
“包在我身上。”
身为洞觉门门生的他也去参加了端木槿的丧祭，但是为了不引人注目，他全程躲在唐翊身后，一步一趋。
“你怎么跟做贼似的。”
“我不想我的兰花刺绣引人注目。”墨翎扳正唐翊的身子，“你别回头了，严肃。”
墨翎一直观察着所有人的反应，见大家虽然都紧盯棺木，却没有人提出发现异样。到了尾声，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他看看盖得严实的土地，心道幸好及时查探了端木槿的尸身，要是得翻土挖棺如此麻烦，肯定会被人看出问题来。
一个面生的门徒已在前庭等候多时，准备回寝居的乔易棠见到那独一无二的银线刺绣，马上明了他所为何事。他嘱咐唐翊照看好妙觉门，便朝门生迎去。
“乔门主，天尊要见您。”
“走吧。”
从妙觉门到天尊阁有一段蛮长的路，自入门以来便居于天尊阁的他从未仔细欣赏过这沿途的别样风景。从围墙的镂空望进别的门中，许多他未见过的师兄弟个个三五成群谈笑着、玩闹着，看起来很是欢乐。
以前他的身边只有洛千常，后来有一个看来孑然一身，孤独寂寞的瘦弱男孩受人欺辱，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他便每日抽出一个时辰与之修习共处。那男孩不畏惧他的身份，也没有因他一入门便受到优待而与他敌对，相处起来甚是轻松愉快。
不过同样饱受他人冷眼的阿常对此不太高兴，且一旦没有人督促便散漫放纵，他只好准时去到思轩斋，再准时回到天尊阁。
经过十圣演武场和徵羽宫后便快要到达天尊阁了，乔易棠却渐渐感到头脑不适，越往前走越难受。
他赶紧从衣袖中掏出养神丹送入口中，貌似并无作用。
“前面便是禁地，弟子告退。”
乔易棠忍着头疼谢过那普明门门生，继续往前走去。他实在疼痛难忍，靠在围墙边闭上眼睛歇了一会儿，再度睁眼时，那双原本明亮的瞳仁似是覆上了一层薄雾。
“天尊。”
乔森望着乔易棠，正色道：“乔门主回到山中后，为何不先来向本尊禀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