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小姐,我们到了!”车夫大声喊着。
华骊睁开眼,活动活动酸痛的躯体,拿上包袱,掀开帷帘,跳下马车。
“哎,姑娘,我陪你一起进去吧!”
“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
华骊伸了伸懒腰,和车夫道别后便径直走进深山。
四周树木参天,不时传来野兽虫子的怪叫,华骊环抱双臂,警惕地四下张望。走到树林深处,环境更加幽暗,道路上长满丝滑的苔藓,稍不注意就要和土地来个亲密接触,是以华骊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小心。
华骊的内心在咆哮,为什么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会住在这种地方!!!华骊突然很后悔刚才没有叫上车夫一起进来,呜呜呜,要不是因为这位神仙从来不接待一人以上的来客,她说什么也不会独自进来啊!!!话是这么说,但她不会放弃的!
又走了半个时辰,华骊腰酸腿疼,不得已找了个干净的树桩坐下。刚打开包袱喝了点水,吃了两口馍,一阵微弱的弦音就传的过来。华骊大惊,慌忙系好包狱,叼着馍就朝弦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刚走了几米,入眼的就变成了一大片丛林,弦音越来越清晰。华骊预感马上就要见到那位神仙了,于是抓紧吃完馍,掸净身上的灰尘,放下系紧的裙摆和挽至膝盖处的裤子。华骊深呼吸几次,又理了理头发,紧紧抓着包袱便往里走。
华骊往竹林深处走去,弦音渐近清晰,她的心跳如鼓,每一步都走的极轻缓,生怕惊扰弹琴人。拨开嫩竹叶子和丛生的灌木,一抬眸,华骊就惊住了。
身着白衣的青年人双眸紧闭,忘我地沉浸在琴乐中。他的皮肤十分白晳,透过竹叶投下的微光落在他的脸庞上,血管清晰可见。他的腰间佩一朵玉雕莲花,头上束着垂冠,飘落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翩飞。他的手指修长,琴艺高超,袖衫上绣着竹,想来他便是玉竹先生夫知了。
华骊努力平复慌乱的心跳,小心翼翼地向前迈了几步。不料绣花鞋擦过干枯竹叶的窸窣声惊动了神祇,翩跹的双手停下舞蹈,夫知抬眸望向她。
那一刻,华骊十分不争气地脸红了。她清楚地感觉到脸蛋正不断升温,连带着体温也不断上升,她知道她此时应该故作矜持地别开脸。可她做不到啊!夫知长得太帅了,华骊的大脑一片空白,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她强制性拉回一丁点理智,她告诉自己,她贵为历史系系花,什么样的帅哥没见过,并开始默念《清心决》,告诫自己色即是空。可是!可是!她真的做不到啊!!!
夫知微眯眼眸,花瓣一般柔软粉嫩的唇轻抿着,鼻梁高挺,鼻头圆润,剑眉直指太阳穴,浓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盖住了他明亮的眼眸。清晨的雾气环绕着他,给他增添了清冷而不可靠近之感,华骊明了世人为何唤他神仙了。身处此地,犹如仙境。
夫知移开目光,说道:“所为何事?”
华骊打了个激灵,随即想起此行的目的,“先生您好,我名唤华……蝶鸢,是容国使者,特此来请您出山。方才不礼之举,还请海涵。”
“嗯。”
“那……那个……先生,我……不是……你……”
“嗯?”
华骊脑子已经宕机了,啊啊啊啊啊!帅哥连声音都这么好听!!!不行不行不行不行!色即是空,色即是空!
华骊勉强拉回理智,真诚地说道:“咳,先生,我们容国想请您出山,担任我们的军师。”
“嗯。”
“嗯?”华骊懵了,“嗯”是啥意思?答应了?这么简单?!
“我答应你出山的请求。”夫知起身,拿起放在青石板凳上的灰布,盖住梨尺,拂去衣摆上的灰尘,轻飘飘地走向她。 “走吧。”
“啊啊,好!”华骊此刻也顾不得细想他为何如此轻易就答应,只管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他后边,嘴角早已和太阳肩并肩。
渐行渐远,华骊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忍不住开口问道:“您为何如此轻易答应我出山的请求?”
两秒后,夫知才慢悠悠地回答:“因为你们的国君是容政,因为命运使然。”
???她怎么更听不明白了呢?算了算了,管他什么理由,只要愿意做容国的军师,一切都不重要。
两人穿过迷雾重重的森林,行至山脚下,车夫已经等候多时,看到两人到来立即掀开帘子。华骊率先上车,坐好了才想起此行只有一辆马车!那她岂不是要和夫知同坐一辆马车?!华骊顿感窘迫,长这么大她都没和异性独处一室过!
伴随着木板发出的吱吖声,华骊的心率瞬间上升。又一身沉重的嘎吱声后,外边没了动静。华骊顿觉奇怪,偷偷拉开帘子瞥上一眼,只见夫知坐在前室,乖乖地坐了个军姿,腰背挺得笔直。华骊放了心,默默放下帘子,同时觉得既可爱又好笑。
“二位准备好喽!回城喽!”车夫乐呵呵的喊道。
“好嘞,谢谢师傅!”华骊掀开帘子,大声应道。
夫知瞄了她一眼,愣了愣,嗫嚅着嘴唇,轻吐出久违的“谢谢”二字。
傍晚,马车抵达合中。华骊提议找间客栈休息一晚,明早再出发,两人答应了。
趁着车夫和夫知沐浴休息的空隙,华骊偷溜到了合中最大的酒楼。她在酒楼后边吹了两声口哨又学了三次猫叫,一个黑衣人凭空出现。
“任务完成,夫知请到了。”
“嗯,我这就回去通报君上。”说完,黑衣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华骊回到客栈时,夫知正坐在桌前,扒拉着碗里的菜,一旁的车夫大块朵颐。华骊莫名觉得好笑,走过去坐在夫知对面。
看着夫知抿着嘴扒拉碗里的菜,华骊突然起了捉弄之心,“先生,怎么不吃啊?”
车夫快速嚼了两下嘴里的饭菜,应和道:“是啊,小伙,怎么不吃啊?”
“呃……我不饿。你们吃吧,我要就寝了。”夫知有些窘迫,意图睡遁。
“不吃饭怎么行?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华骊不想放过他,于是拿出了现代沙雕的本领。
“哈哈哈,你这小丫头有点意思!”车夫被她的话逗得哈哈大笑,也顾不上形象了。
华骊扬起脸,晃晃脑袋,十分得意的样子。
“小子,吃一点吧!明个儿我们得早起赶一个时辰的路,不吃点东西,你哪里顶得住啊?”车夫放下筷子,把饭菜往夫知那推了推。
“……好吧。”夫知妥协了,开始往嘴里送菜,虽然吃得非常慢。
“诶,丫头,你还没吃呢?”
“我在外面吃过了!你们慢慢吃,我去就寝啦!”说完,她就立即撒丫子跑了,也不给车夫反驳的机会。
眼见能说话的人走了,车夫顿觉索然无味,干脆也睡遁了,“唉,小子,你慢慢吃!我也去就寝了!”
车夫走后,他放下筷子,看着泛着油光的菜叶,轻声道:“久违了。”
回到房间,华骊打开自己的包袱,里边还有一块馍,是早上吃剩下来的,她没舍得扔。闻了闻味道,似乎有点过期了,但她觉得扔了怪可惜的,于是也不管了,快速吃完整个馍便上床就寝了。
第二天清晨,载着华骊和夫知的马车停在大殿门口,容政和一众大臣宫女已等候多时。
华骊坐在前室,是以率先下了车,和净姝站在一起。
华骊下车后,只见一只白晳修长的手掀开帘子,从车里缓缓走出一位神仙男子。
众人惊住了,一片默然。
华骊清楚的听到身旁的净姝吸了一口气,而后猛烈捶打她的手臂,并惊呼道:“好生俊俏!他还是和十年前一样俊美!啊!天哪!我要死了!”
华骊忍着痛,注意到了她说的十年前,于是默默留下个心眼。
“嘘,净姝,安静点儿!”华骊小声提醒她。
“啊啊,好。”
容政走出人群,向夫知伸出右手,“您好,我是容政,容国国君。”
夫知握上他的右手,微笑着回答:“夫知。”
人群里的净姝再次不淡定了,“啊啊啊,他的声音好好听!简直是天籁之音!我此生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动听的声音!”
华骊觉得今天过后,她的手臂不保了,哦,衣服也得换一身了。
容政点点头,“先生这边请。”说罢,便带着夫知离开了。
见两人离开,孔莫开始清场,“诸位散了吧!该修改公文的修改公文,该练兵的练兵!”
华骊突觉四肢无力,头脑昏花,她拍了拍净姝的肩膀,低声说:“净姝,我现在有点累,我先回去休息了。”
净姝还沉浸在激动中,随口应了两声:“嗯嗯!”
华骊强撑着虚弱的身子回到内务府,脚步虚浮地找到自己的房间,不管不顾地就躺到床上,暗自后悔昨晚就不应该吃那个馍。头脑实在晕眩,没一会儿她就沉沉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隐约听见有人唤她姓名,睁开眼,朝苓正坐在她床边。见她苏醒,朝苓立即询问:“你感觉怎么样了?是否还有哪里不舒服?”
睡了一觉,她感觉没有什么大碍了,“我没事了,不用担心。”
朝苓松了一口气,皱紧的眉毛舒展开来,“没事就好,我刚才进来看你躺在床上,皱着眉,可把我吓坏了!”
华骊打了个哈哈,“我真没事了,就是这几天舟车劳顿,有点累罢了!”
“嗯,好吧,那我去给你端点粥喝?”
“不用不用!谢谢你!”华骊强扯出一个笑容,以示自己已经满血复活。
朝苓欲哭无泪,“唉,你这笑得跟哭似的,实在不舒服要提出来,我不是你,我哪知道你身体的状况啊。”
“我真的真的已经没有事了!你还要去练琴吧!快去快去!不要在我这耽搁了!”
“你……唉,我去给你端碗粥,看着你喝完我就去练琴。”
“嗯嗯!”
目送朝苓离开,华骊又躺回床上,她其实还是觉得不舒服,但她不想麻烦朝苓。还在现代的时候,她就不喜欢麻烦别人。朋友啊,原来有朋友是这样的感觉,哪怕被拒绝很多次,也还是会来关心她。真好啊,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感觉。
华骊翻了个身,滚烫的泪珠顺着眼角滑下来,晕开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