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梦醒时分 岁月温柔
第二天,池渔一觉睡到了中午,起床打开手机,新进的群聊——海上日出小分队,冒出几百条信息。
梁谢和何释原两人把群消息刷得老高,卫识偶尔回两句,只有池渔未发一言,她刚从梦中醒来。
看着何释原的头像,想了想卫识说过的话,心里没什么感觉,他一直是异性好朋友而已。人们总是说,异性之间是不会有真正的友谊的,但她一直相信是有的,心里的想法没变,自然不会觉得别扭。而且这么多年来,要是何释原对自己有想法,为什么一点行动都没有呢?这样一想,她放下心来。
至于钟祁逍只不过是她初中时的一份执着,上大学以后,她早就渐渐忘却。之所以会想起,完全是因为卢荟的邀约,也实在没什么再好躲藏的了,好好坏坏。他之于现在的她而言,只是一个久未见面的同学,不会再有其他可能。
原来人最可悲的不是喜欢的人不喜欢你,而是你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池渔在心里默默想着。
翌日周六,四人相约的时间如期而至。
余敏珊把自家女儿池渔送到镇上广场的公交站就开车回家了。
池渔今天穿了一件果绿色的针织开衫毛衣外套,搭配浅蓝色的紧身牛仔裤和小白鞋,天气不是很冷,温度刚刚好,这样的搭配也刚刚好,她背着浅绿色的背包,整个人透着淡淡的清新味道。池渔双腿并拢成直角,闲适地坐在公交站的凳子上,边低头玩手机边等他们来。
马路上车来车往,小镇上没有滴滴出行,但是也有不少自己有私家车的车主在拉客人的,池渔坐下来还不到十五分钟,玩着手机就被打断了三次,都是问她去哪的?要不要搭车?
池渔礼貌地拒绝,手机也玩得不安心。等了好一会儿,何释原发微信给她,问她到哪了?
池渔回复:【我在广场公交车站的凳子上坐着,你们到了吗?】
何释原:【我和梁谢在广场对面。]
池渔抬头,眯了眯眼,认认真真地往对面看了几下,好一会儿才低头回复道:【没看到人啊!】
何释原很快回复过来:【你坐在那里就好了,我们过去找你,卫识到了吗?】
池渔:【好的,她在路上了。】
池渔继续低头玩手机,过了十来分钟,有人叫她,“池渔。”
她一抬头看到了梁谢和何释原背着背包,站在她旁边,池渔愣了下,随即热情道,“hello,好久不见。”
春节前才见过的梁谢&前天才见过的何释原:“……”
“呵呵,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池渔干巴巴地笑着。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幽默细胞。”梁谢笑着打趣道,“你以前可不这样!”
两人随即在池渔旁边坐下,何释原坐在中间,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长款风衣,衬得整个人清清冷冷的,转头问池渔,声音低沉道:“东西都带齐了吗?”
“嗯,也没什么带的,就带了一身换洗衣服。你们呢?带了啥?”池渔往背后一仰,看着梁谢背包鼓鼓地,有点好奇。
梁谢举了举他的背包,开口抱怨,“重死了,都是器材。”
“辛苦啦。大摄影师。”池渔笑嘻嘻道,随即问身边的何释原:“你呢?”
何释原没多想,脱口而出:“和你一样。”
“卫识怎么还没来啊?”梁谢话音未落,卫识就出现了。
“好久不见,你们好早啊!”一向淡漠的卫识难得热情地打招呼。
何释原看了一眼站着的卫识,状似无意道:“现在打招呼都这么尴尬的吗?”
池渔听出他话里有话,氤氲地扫了他一眼,随即起身走到卫识身边环住她的一只手臂,笑道:“谁叫我们是好朋友,这叫心有灵犀。你不懂!”
卫识笑着点头附和,“必须的!你看我们默契到穿了一起的买同款外套。”
三道视线齐齐看向卫识,池渔惊呼,“真的耶!”
外套是两人在春节前买的,款式一样,只是颜色不同,池渔的是果绿色的,卫识的是浅棕色的。池渔喜欢绿色,一切物品皆以绿色优先,为此常遭朋友们的嘲笑。
何释原看着黏糊糊的两人,眼神中带着羡慕,好笑道:“搞了半天,我们竟然连朋友都不是?”
池渔理所当然道:“当然,像你这种口无遮拦的人,是不是朋友只能看心情了。”
何释原被噎得哑口无言:“……”
池渔说完,拉着卫识越过何释原坐在凳子上。卫识夹着两者的中间,趁着池渔低头看手机的间隙,她转头淡淡看了一眼何释原,意味深长轻声道:“不用羡慕,祝你早日穿上情侣装!”
何释原:“……”
梁谢已经在一旁笑懵了,打趣道:“你也有今天,真是棋逢对手。”
一旁的池渔一无所知,好奇道:“什么情侣装?”
何释原一脸警惕地看了卫识一眼,后者神色从容,淡淡道:“没什么,何同学不是有喜欢的人吗?我祝他们早日穿上情侣装啊!”
池渔一愣,惊喜过旺,眼神玩味地看了何释原一眼,不疑有他,面色狐疑大声控诉道:“真的吗?我竟然不知道!”
“你还小,别瞎打听!”何释原神色沉静地打断她。
池渔:“……”
说话的间隙,班车来了,谈话别打断,池渔不甚在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恰逢周末,车上挤满了人,车子稳稳当当地停在公交车站旁的时候,四个人起身准备上车,又有一拨人紧赶慢赶地挤在他们身后。
班车和公交车不同,班车一般只在农村地区去县城或是市里才会有,一般是短途,两三个小时的车程,驾驶室后面会空出好大一块位置,平时少人就放放东西,乘客多没有座位的时候,大家就挤挤一起坐在上面。
池渔一行人好不容易挤上车,没有座位坐也是意料之中。没有位置坐,四个人在人堆中勉强站稳脚跟,原本一同站在靠近驾驶室后面空出来的地方的,后来又有人上来了,卫识和梁谢就被挤到了座位间的过道上,池渔和何释原仍站在原来的位置上。
老旧的班车,汽油味浓厚,夹杂着人群的气味,空气瞬间就浑浊了起来。池渔鼻子瞬间不适,熏得脑袋一阵晕沉!
车在开开停停,有人上车有人下车,过了还一会儿才稳稳地前行着,浓重的汽油味一阵又一阵随着风涌过来,见车子稳了下来。池渔稍微放开了抓着头顶扶手的手,迅速从开袋里掏出纸巾,一手打开,捂住了鼻子。
车子晃动了一下,她还没来得及抓住扶手,没站稳,踉跄地倒退了一步,连人带包一把撞进了站在她后面的何释原的怀里,何释原人高马大地把她整个人都笼罩住了,紧紧护在身前,一手轻而易举地问问抓住车上的把手,一手紧紧扶住她的肩膀。
池渔有那么一刹那,充满了安全感,反应过来后却有点尴尬和羞涩,慌乱中抓住了何释原的衣服,才勉强稳住了脚跟。
何释原责备道:“抓紧点,人太多,不要摔了。”
“哦。”池渔立马从他怀里从来,一手还抓着他的衣摆,一手轻轻捂住鼻子,背对着何释原。
“诶,你不会是故意扑到我身上的吧!”何释原看出了她的不适,为了缓和她的尴尬,似笑非笑地转移话题道。
“神经病。谁那么没眼力见!”池渔低低地骂了一声,低头白了一眼,发现人家又不见,感觉自己才是神经病。
“要不然就是太矮了,抓不到把手?”何释原打趣道,“不过你要是主动投怀送抱,我倒是挺乐意的。”
“你少侮辱人了,你才抓不到。”池渔立马放开抓他衣服的手,转而寻找头顶上边的扶手,紧紧地抓着。
两个小时的车程,才行到一半,身高的原因,池渔抓到手都酸了。
池渔原本就有点晕车的小毛病,她向来闻不得车上的气味,各种气味夹在着汽油味,人一多就呼吸不畅,平时在座位上安安稳稳坐着还好,现下这种拥挤的状态下,实在是要人命。
她一手抓把手,一手捂着鼻子。
“不舒服吗?书包给我。累了抓住我就好了。”何释原低头,侧目看向她,脸色有点苍白,担心道。
“没有,不用。我向来不喜欢车上的气味。久了就好了。”池渔说着也没再理他,侧过身体,眼睛直直地看着窗外。
窗外是风景,窗里是你和我们。
车厢狭小的空间,池渔稳稳地站好,班车破旧的车厢,破旧的车外围,是最原始的座位,也是破破旧旧的,可是这样破旧的车辆,载走了属于他们的三年高中回忆。
一闪而过的风景是三年来来回回早就熟悉了的风景,池渔曾经遗憾无法和喜欢的那个他一起看到这些风景,也曾无数次幻想,他们会承搭同一辆车去学校。可是三年来,从来没有,一来他高中外宿,很少回白云小镇,二来,他的家在白云小镇的边缘,有另一路车会经过,池渔和他走的路根本不是同一条。
说来也奇怪,不止是钟祁逍,就连何释原。三年来,她都没有在同一辆车上见过他。这是他们第一次乘坐同一辆班车去同一个地方。
池渔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又回头看了一眼,此刻正站在她身后的好友。卫识和梁谢被人群簇拥着不知不觉已经站在了车厢的走廊上,而何释原正站在池渔的身后,高高瘦瘦的模样,早已不是初中时的那个他。何释原高中后突飞猛进的不止是成绩还有身高,原本只比池渔高不了的何释原,现下却比她高出了一个头,正安然地站在她的身后。
想到身高问题,池渔忍不住悄悄回头打量了一下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初中的时候,何释原比池渔高不了多少,她那时能和他称兄道弟也有这么一个原因。可是高中三年,何释原的身高、球技就像他的成绩一样突飞猛涨。他原本五官就极好,面容姣好,初中时因为身高不高掩盖住了锋芒,而高中整个人焕然一新妥妥地成长为白城中学校草级人物。原先认识他的初中同学,自然也包括池渔也大吃一惊,难以置信,现在的她和他境遇完全不同,何释原高中一下子就长到了一米八三,而池渔高中以后身高再也没长过,停在了一米六,一厘米不多一厘米不少。站在何释原身边成了实实在在的矮个子,不仅如此在多才多艺,才貌双全,精英汇集的白城一中里,她的成绩更是拿不上台面,是以高中的她没有了初中时代的光芒,成为了班级里籍籍无名的人。而何释原却在他的学校里脱颖而出,深受老师的赏识,他的成绩放在一中也是拿得出手的。
人生的境遇真的很难预料到,池渔叹了一口气,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三年的高中生活,有很多人哪怕在身边也已经渐行渐远,可何释原即便和她不同校,却一如既往地一直还在她身后。
池渔侧过身来,往窗边靠了靠,尽量不和身后的人面对面,她悄悄打量了一下身后的人,忽然一切都释然了,窗外是风景,窗里是你和我们。
何释原人高马大地站在她的身后,她才堪堪到他的肩膀处,何释原自然没法注意到她的目光,他一手高高抬起抓住她头顶上方的把手。
池渔发愣的间隙,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也忘记了是在车上,一个急刹车车子一阵摇晃,大家都惯性往前倒去,而池渔和何释原错开了半个身子,因为刚转过身来,一下子双手抓住了身后的人高高抬起来的手臂。
何释原一愣,搭个车都如此不安分,被气笑,投怀送抱的次数有点多啊,不过他喜欢!而池渔觉得自己今天简直是来碰瓷的。
何释原低头侧目看着她,空闲的走手已经不由自主地伸出来,扯了她一把,轻轻松松地往怀里带,两两相对,单手把她拥入怀里,皱眉不悦道:“在想什么呢?也不知道抓紧扶手,等下摔倒不要说我不扶你。”
虚惊一场,瞬间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池渔一愣神,鼻子撞上了他的胸膛,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他的胸膛传来的力量。她脸微微发烫,一阵心虚,这姿势着实暧昧。
池渔怯怯抬头,何释原低头看她,四目相对,一阵尴尬。
“呃……那个,刚刚谢了。”池渔目视窗边不自在道。
何释原停顿了一下,云淡风轻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不过现在诈骗的人那么多,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摔过来碰瓷的。”
池渔闻言脸色变得极快,一阵青一阵白,这人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于是乎,她不语,以最快的速度站稳,一把从他的怀里起开,稳稳地抓住了窗边的横杆,一手紧紧抓住窗边的窗帘。
何释原忍住笑,倪了她一眼,嬉皮笑脸道:“幼稚死了。抓不到把手,我不介意你抓住我。”
抓住你?!这话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的好吗?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劳您费心。”池渔心虚到不敢看她,哎,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她心里默哀着。
何释原表面倒不以为意,可她窝在自己怀里的触感是那么明显,随着她的离开,整个人也像被抽空了般,空落落的。
车厢里很是嘈杂,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儿,何释原突然道:“好像这是第一次和你一起去学校啊!”
池渔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有点不可思议没想到他们竟然想到了一块去了,随即忘掉了刚刚的窘迫,会心一笑:“是吧,我也觉得神奇,明明我们也认识那么久了,竟然没有一起去过学校。”
“真可惜。”何释原惋惜道。
“不可惜啊,现在刚刚好。”池渔没什么感觉,可以这样就很好了,有些人连这样的机会都不会再有了。
一个小时后,车子渐渐进入轨道,驶入了宽敞的大马路,池渔看车子行得稳下来了,换了一下手。
“累了?”
“还好,不累啊。”池渔矢口否认。
“承认累了很丢人吗?你看看你,个子那么矮,抓个扶手都那么吃力,怪不得你妈妈说你手无缚鸡之力。累了就抓紧我好了。”何释原不动声色地说。
“行行,你最高了,小心撞‘天花板’。”士可杀不可辱,人身攻击什么的最可恶了,池渔气急败坏道。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你以为个个都像你啊,抓个扶手都抓不稳。”
“何释原同学,你还没完没了是吧。”池渔嗤笑一声,随即想到什么,据理力争道:“还有你什么时候听到我妈说我手无缚鸡之力的?这种话你也能听,我在我们宿舍可以出了名的大力。”
见她快要炸毛,何释原适时闭嘴,不再逗她,脸上带着笑意,“好的,你最大力了。”
池渔吃瘪:“……”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释原你可真行啊!
一路颠簸,车子终于安安稳稳地停在了何释原高中的学校——白城中学的门口。
四个下车,终于呼出了一口气,梁谢抱怨道:“真是太挤了。”
卫识也感叹:“原来不管过了多久,有些东西都不会变啊。比如永远拥挤的班车!”
只有池渔和何释原沉默着,一路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