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洱从小并不是不想交朋友,只是不善交朋友。从幼儿园交朋友碰壁到小学交朋友碰壁,久而久之,就养成了她这不冷不热的性子,对外界感知极差。
究其根本,离不开周洱的妈妈——周其芳。
这是一个老套的故事,从农村出来的漂亮女人,被一位花花公子看中。说尽甜言蜜语,女人沦陷,等到男人厌倦,女人才大彻大悟。虽说是从农村出来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可也总归有着自己的教养。周其芳离开了男人,个把月后才发现自己怀孕。她没忍心打掉这孩子,最终还是生了下来。
可一个女人自己带孩子总是回受尽闲言碎语。周其芳总爱将小周洱锁在黑屋子里,她不愿意见到小周洱。每次看到她,总会提醒周其芳自己年少时犯的错。
刚开始小周洱还会哭闹,慢慢的连哭闹都不会了。也不会甜甜的喊一声妈妈,越来越不爱说话。
直到周洱五岁半,余老爷子来接小周洱回家。
原来余暮臣,也就是那男人,出车祸抢救无效,身亡。而周洱是她留下的唯一子嗣。
余老爷子皱着眉头看着没有生气的小周洱。
最后,他将女人送进了医院。结果被评定为中度精神病。
后来,周洱一直被老爷子抚养。
像周洱这样对外界敏感度不高的人,注意到林清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林清有段时间酷爱穿五颜六色的半袖。
校服外套里套过红、粉、绿、黄、橙等颜色半袖,那段时间她被同桌戏称为“花孔雀”。因此她在班级里很是亮眼,上课屡次被提问。
周洱是在她被提问时记住林清这个人的。
当时是班主任正在提问背诵,刚好提问到了林清。
林清从座位上起来时,还说了一句,“老师,我都把外套穿上了,怎么还提问我哦。”
女生说话软软的,语气微微上扬。周洱用了一个词形容——可爱,与家里的小猫一样。
班主任笑着说,“花孔雀,别多说了,开始吧。”
全班哄然大笑。
林清脸唰一下红了。
周洱抬头看向林清,看着少女白皙的颈部,向上是女孩微红的耳朵,向下露出一点粉色衣领。哦,原来是穿衣服的颜色,周洱这才明白花孔雀是什么意思。
不过从那以后,林清似乎不怎么穿那些亮眼的衣服。
但周洱总是有意无意寻找林清的身影。
她的眼睛很亮、很好看;她脸圆圆的;她头发很黑很多;她的手很好看;她下巴有一颗痣;她左臂有一块月牙胎记;她特别爱笑;她也会哭;她很可爱;
她有一点点驼背;她上英语课会偷偷听歌;她和语文老师的孩子玩的很好。
周洱在笔记本上会记些东西,这些是她写在笔记本上的一部分。
有些很稀奇古怪。比如:她晚年想在树荫下纳凉,最好是在躺椅上,悠哉悠哉的。
在高中时期,关于林清,她写了整整两个大本。
等到有时机与林清接触还是高二上学期末,林清做阑尾那次。
因为周洱的突然出声,导致林清受惊撞到了伤口。
又因为周洱是走读生,所以带作业的任务就交给了周洱。
当时周珊珊和她们隔壁班,虽然和周洱不熟,但她还是硬着头皮将写给林清的信转交给了周洱。
当周洱带着作业和信到达病房时,她看到林清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林妈妈也在病房,她热情的招待周洱坐下,还询问她要不要吃水果。
林清看出周洱的不自在,于是胡乱说道,“妈,周洱她不吃。周洱还要给我讲今天的课,您去对门病房找李奶奶唠唠嗑吧。”
林妈妈听到要学习,连忙点头,一边向外走一边说道,“有事情给我打电话。小同学,那阿姨就先不陪你啦。”
周洱站起身目送林妈妈出门后,才坐下,并一本一本向外拿出林清的课本。
林清看着周洱的动作,不好意思的说道,“刚和我妈乱说的。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啊,麻烦你跑一趟。也谢谢你背我下楼,我下午有点丢人。”
周洱总是会想,林清开心时的小嘴巴是机关枪吗?突突突的,就是不停。一口气说好几个问题。
哦对,林清嘴巴小小的。
周洱摇摇头,说道,“我不应该突兀出声的。”
林清也跟着摇头,“不是的。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想事情有点入迷。”
她继续解释道,“你不要有负担呀。让一位美女有愧疚感,我很不忍心的。”
周洱翻开手中的数学课本,看向林清,“我给你补课当作补偿吧。”
“欸?讲课的话,你回去太晚了吧?”林清偏过头看外面的天色。
“我已经和家里人说了。”
林清本来底子就不好,先前已经落下很多课程。虽然面上不显,心里已经焦虑的不成样子。“谢谢你。不过......”
周洱继续看向林清,以为她不愿意自己给她补课。
“不过,这件事真的没你什么错了。”
周洱嘴角上扬,点头道,“那我们都不要想那么多了。”
周洱平时没什么大表情,这时冲着林清笑,她一时有点难以承受。她也有点明白为什么说千金难买美人笑,她大抵也会‘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也会‘从此君王不早朝’。
什么不早朝,偏哪里去了?
周洱讲的很细。
一个多小时,林清将新知识点吃的很透。
因为林清刚缝合好伤口,不宜久坐。
周洱看了下时间,说,“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林清还在与一道数学题斗智斗勇,听到周洱的话下意识看向窗外,已经完全黑了。
“这么晚了,要在这里吃点饭吗?”虽然以前没什么交集,但毕竟是同班同学,林清还是清楚周洱有洁癖,是比较精致的一人,她补充道,“去外面店买。”
周洱摇头,“不用,刚才打电话说好回去吃饭的。”
“与家里人说好的呀。”
林清偏过身子想去拿旁边矮桌上的手机。
周洱见状给她递过去,说道,“小心伤口。”
林清笑道,“还以为自己是个正常人呢。那我让妈妈送你回去吧。”说着要打电话。
周洱走到床尾,“我家司机在楼下。我按了。”
林清嗯了一声,准备躺下。
想到周洱刚才的不自在,林清也消了让林妈妈进来的想法。
看着周洱收拾好书本,她真挚地说道,“谢谢你,周洱。”
周洱背上书包,向林清点头。
在开门的时候,林清又说道,“等我痊愈,请你吃饭好不好?”奇怪,像是哄小孩子的语气。
周洱转头,说,“好。”
直到坐在车里,周洱心中的激动劲儿还未下去。
这是她交朋友的第一步。
“她要请我吃饭。”周洱回到家,在本上写道。
林妈妈提着饭菜走进来的时候,只看到林清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举着一张演算纸。
“你那位同学呢?”
林清把带有周洱字迹的演算纸夹进课本里。
旁人看到就是一张废纸罢了,也就上面的字秀气点。
但她不舍得扔,是私心。
放好后,她才说道,“回家了。”
林妈妈将饭菜放在桌子上,又按下按钮,让林清坐起来,“你这孩子,怎么也不让我送送人家。”
林清将课本放在一边,“妈,我那位同学有点内向。您太热情吓着人家了。”
林妈妈将饭菜摆在林清前面,“有点内向啊,那我下次还出去好了。”
林清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粥,含糊不清的说道,“嗯嗯。我这和人家才说上话呢。”
“你这同学叫什么啊?真俊一姑娘。”
林清嘿嘿一笑,“是吧,简直是天仙下凡。”
林妈妈开玩笑说道,“比我的女儿好看太多了。”
林清也不恼,“这我承认。对了,她叫周洱,洱海的洱。”
“周洱。就是有点不太爱说话。”
林清反驳,“这又不是缺点了。美女嘛,都有点点高冷哦。”
林妈妈看了一眼林清,“怎么这么护犊子?喜欢人家?”
林清嘴里含着勺子,小声道,“哎呦,就还好了。”
林清此时的脸颊,引用汪老的一句话那便是:像是哪家大家闺秀的胭脂水不经意间从指间滑落,浸进了花瓣里。
那颜色,真美。
少女的娇羞,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