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2018年2月4日，农历2017年腊月十九，星期日
蔡母身上的衣服试了两遍，神情上看得出很是满意。
店员竭力推销，“阿姨，遇到合适的衣服不容易，我帮您包起来？”
蔡母对着镜子看了又看，言语上却依然挑剔，“我觉得质量一般，也就是牌子知名些，价格才这么高，我认为，性价比相当的低。”
店员笑着接话，“牌子知名，质量才有保障。”
蔡薇也道，“妈，咱们转了一圈，看来还是这件合适，买了吧，我去付款？”
店员见势继续加力，“您女儿真孝顺，回头这衣服穿出去，别人知道是您女儿买的，不仅要夸您穿得漂亮，还要夸您女儿贴心。”
蔡母矜持地笑了笑，正要点头，突然看到门口的人，暗暗拽住了要去付款的蔡薇，然后扬声打招呼，“陈冰妈妈，你好。”
陈冰妈妈本是路过，听到招呼，探头一看，立即迈进店来，“赵老师，好巧。”看到蔡母身边的蔡薇，又说，“这是蔡薇吧？赵老师您好有福气，女儿不仅优秀，还这么漂亮。”
蔡母自谦，“哪有？”
陈冰妈妈进一步恭维，“学校里谁不知道赵老师女儿读的是北京的X大，毕业留在北京，进了投行工作。冰冰跟我说，班里同学都将蔡薇姐姐当榜样呢。”
“你也有福气，冰冰成绩好，也听话。”
“都是赵老师您这个班主任教得好，我们做家长的，非常感谢您。我还说过年的时候，带冰冰去家里给您拜年呢。”
蔡母客气回绝，“学校不兴这样。职责所在，不用客气。”
陈冰妈妈有些不甘心，看见蔡母身上的衣服，眼睛亮了，“赵老师您喜欢这件衣服呀？”
“觉得还不错。”
陈冰妈妈一拍手，“真是巧了，昨天别人刚送我一件，我穿着小，我看赵老师您穿正合适。衣服还在车里，赵老师您待会在商场门口等我下，我给您拿过来。”
“那怎么行，我不能收。”
“赵老师，您要不收我就当您嫌弃我借花献佛。”
拉锯了好几次，蔡母终于勉为其难地答应收下，临走前，对着陈冰妈妈盈盈期盼的眼神说到，“陈冰的座位，我觉得有点靠后，等开学调整的时候，我会注意。”
拿着衣服回家的路上，蔡薇道，“这衣服，是陈冰妈妈刚买的吧？”
蔡母不满道，“人家都说了，是别人送的，自己穿不合适。”
蔡薇踌躇了下，“妈，这样不好吧？”
“怎么了？不就一件衣服吗？尊师重道，自古有之。现在非要这规矩那规矩，春节中秋通通不许收礼，连教师节也不行。我们做老师的，尤其是小学老师，一天到晚操不尽的心，真图那点死工资啊？还是不是责任驱使。再说了，我不收她反而担心我对他儿子不好。这些为人处世的基本道理，你还是该懂一些......”
两人一路说着话，走到了蔡父开的小超市跟前。
蔡父正和隔壁超市店主吴小娟寒暄。蔡父站在门口，神情热络，身体却正好挡住了进店的门。
蔡母暗骂一句，“天天来店里比价格，没完了。”骂完却笑着迎上去，“吴姐，来串门啊？店里有人看着？”蔡母一边接过这挡人的角色，一边暗示蔡父进店照顾客人。
吴小娟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没人来的店，哪用得着开门。”
蔡母回道，“这说的什么话，咱们整条街就属您家的超市门面大。”
吴小娟道，“要像您一样，当个老师才好。家长和学生买东西，可不看谁家店大。”
蔡薇听得有些烦闷，转身想先回家，却被母亲叫住，“薇薇，妈妈从小教育你什么来着，为人做事，是不是要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蔡薇有些尴尬，吴小娟看到蔡薇，话锋一转，“闺女回来了？我就说刚过来赵老师怎么不在，原来是和蔡薇逛街去了。”说着又看到蔡薇手里装衣服的礼品袋，“这是蔡薇给买的衣服？真有福气。”
蔡母还没来及谦虚，吴小娟的快嘴皮又张开了，“蔡薇多大了？过完年就28了吧？有没有男朋友呀？什么时候嫁人？要不要帮忙介绍对象啊？”
蔡母答道，“不劳吴姐费心，孩子在北京，男朋友也在北京。两人在金融行当工作，都忙着拼事业，我和她爸支持孩子们先立业再成家。”
吴小娟笑得意味深长，“不着急结婚，赵老师别是嫌弃男方没房吧？我听说北京房价可高了。”
蔡母梗了一口气，“有了开发商女婿后，吴姐对房地产市场也有研究了，都了解北京的房价了。”
见蔡母没有直接回应女儿男朋友房产一事，吴小娟猜测得到验证，心头舒坦不少，今天这一仗总算有点赢面，于是加码撂下最后一句，“我家女儿不省心，让女婿好几个城市轮流买房，由不得我不关注啊。”然后扭着腰离开，边走边拉长调子，不知道说给谁听，“想当年，我家闺女因为读书不好，被有些人当反面典型，谁能料到，这读书不好的过得也没差呀。”
蔡母的脸黑了，恰逢有人来超市买东西，见着她热络地打招呼。蔡母发作不得，一边挤着笑寒暄，一边示意蔡薇自己回家去。
蔡父和蔡母回来的时候，蔡薇已经做好饭。
一家人坐到饭桌后，蔡薇开口，“爸，妈，你们可以早点关店，守到这么晚，多赚不了几个钱的。”
蔡父道，“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主要是方便街坊邻居，要不然大家晚上想买个东西，多不方便。”
蔡母道，“又不是人人都像吴小娟那样，有个做开发商的女婿，想多早关店就多早关店。”
蔡父没有接话。
蔡薇有些讪讪的，“妈，我们刚起步，慢慢就好了。您今天和陈冰妈妈聊天时，不也说我是靠自己打拼出来的，您以我为傲吗？”
蔡父开口，“我们也不是要你找个大富大贵的，只是现在谁娶媳妇没房子？你看看咱们这些街坊邻居，没读多少书的姑娘们，出嫁都要求男方有房子。我们供你读了这么多年书，别人全晓得老蔡家的女儿优秀，结果，你找个对象连房子都买不起，你让我们的脸面往哪放？”
蔡薇小声道，“北京的房价不比我们这里。”
蔡父继续，“我知道北京的房价高，但是权贵富商也多，你怎么尽挑着平头百姓找。”
蔡薇的饭有些吃不下去了，“爸，你说的那些人，未必看得上我。”
蔡母恨铁不成钢，“你要学历有学历，要样貌有样貌，温柔明事理，怎么就看不上了。自己没争取过，怎么知道不行？大学一开始就让你多认识人，你听没听？”
“我听了，学生会还有其他社团，我也按你说的参加了。”
蔡母更为生气，“参加了那么多社团，就没个看上眼的，找来找去毕业后就找了个陈旭？”
“陈旭挺好的，学历高，工作好，人也上进，很有潜力的。”
蔡父接过话去，“有没有潜力，现在哪看得准？你这个孩子，就是心眼太实，怎么不知道抓点现成的，非要去搏那些不知道有没有影的事？”
及时响起的电话铃声解救了蔡薇。蔡母瞥见蔡薇手机屏幕上“雷总”，一压筷子，示意蔡父噤声。蔡薇本想进屋去接，触及父母关切的申请，便没有起身。
电话接到一半，蔡母开始用胳膊肘碰蔡薇，连续几次，直到蔡薇答应下来挂了电话。
谨慎地核实完蔡薇的电话确实挂断后，蔡母开始发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领导有事给你打电话是器重你，你怎么磨磨唧唧的？”
“这项工作，需要我回立即回北京，而且整个春节假期都回不来了。”
蔡父奇道，“什么工作，需要假期做？”
“有个国外的华裔客户，公司在准备上市，春节期间客户回国探亲，雷总想趁着客户回国，拿下上市的业务。”
蔡父继续问，“听起来很重要？”
蔡薇点头，“是一笔大单。”
蔡母道，“那你还磨叽什么？回去跟着领导干啊。”
蔡薇有些郁闷，“我前两年的年假都没休，今年好不容易休了年假，春节前早点回来，原本想着能多休息一段时间，也陪陪你们。”
蔡父道，“知道你孝顺，陪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等你在北京安顿下来了，我们去陪你也成。”
蔡母跟着道，“再说了，你不是说雷总对你有知遇之恩吗？要不是雷总器重你，把你调进他们组，你的收入能翻番？做人得知恩图报，让别人寒了心，下次有好事可就不想着你了。工作中，你处事要圆滑点，越是这种别人不愿意做的事，你越要能主动请缨，这样领导才能记住你。”
蔡薇疲惫道，“刚才电话里我已经答应雷总了，明天就回去。”
蔡父站起来收拾桌子，“碗我洗，你明天要出发，今晚早点休息。”
蔡母跟着蔡薇来了卧室，一边帮她收拾行李一边道，“陈旭的事，你要愿意我们也不说什么了，照片你给我看过了，人看着帅气精神。只是房子的事，你们要上点心，拖下去，房价越长越高，压力越大。我和你爸，也是为你们好。”
蔡薇答应，“知道了，妈，我会上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