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霜一扶额，无奈地朝温尔揶揄道：“令弟私闯我聚华楼禁地，方才被我制住，还未发落你便来了，是否你故意掐点救场呢？”
“我替阿棠给楼主赔不是。”温尔失笑道，“不愧是乔家的人。”
元霜挥退站在乔易棠身边二人，盯着他奇道：“你才十七岁，便已有此般修为，比你兄长厉害。”
乔易棠的视线在两人脸上游移，警惕他二人接下来的举动，“兄长？”
脑袋顷刻疼了起来，他神色痛苦地捂住头。温尔见状匆匆揽住他，朝元霜请求道：“他最近元神不太稳定，你可否——”
元霜立马意会，右掌扫过乔易棠印堂处，一个泛着微光的蓝色圆环顷刻浮现。她敛容屏气，半响转头望着温尔。
“是五维境。”
“可有得解？”
元霜抱歉地一摇头，“我可以暂时恢复他的神识，但一旦再次靠近阵眼，他又会回到被控制的状态，而且时间越长，或是越靠近布阵者，他个体的意识会越模糊，宛如一个行动自如的傀儡，除非布阵者不再施压或者毁掉其元神。”
她沉吟半响，“琼羽仙竟还有修习过五维境的人？是天尊还是门主？”
“我不知道，但种种迹象都显示天尊的嫌疑最大。”
乔易棠垂着脑袋，好似在喃喃细语。温尔蹲下身，耳朵凑近他嘴边，“你说什么？”
“我要杀了他。”
温尔一怔，“杀了谁？”
“洛……千常。”
温尔感觉脑袋晕晕空空的，惊异地看着双目紧闭的少年。元霜将他扶起，一脸担忧，“怎么了？”
“洛千常没死。”
“在琼羽仙伤了天尊，被接回鬼巫族的那个十六岁少年？”
温尔理不清接踵而来的一句又一句话，他细述着琼羽仙才过去不久的变数，无法理解事情的真相，“阿棠炼的药是真的，那人的首级也被带回了，为何还有一个洛千常？”
“你可亲眼见到了他的首级？”
一语惊醒梦中人，温尔幡然醒悟，却仍然震惊，“但风潇确实闻到了奇香，千里散只有行了十二条经络才会散发出味道，不可能出错。”
“你且与我细说一番，我替你分析一遍。”
乔易棠那日离开天尊阁后，直接在紫竹林寻到了洛千常。一向最疼爱师弟的他给对方服下了必死无疑的剧毒丹，打开了结界让逆徒暂时逃离琼羽仙，然而他对洛千常殒身一事看起来并不悲痛。反倒是几天过后性情有变，对身边同仁客气疏远了许多，如今还念叨着要杀了洛千常。
“我留了一只传音蝶在他身侧，所以对于洛千常逃离一事的经过有所了解。那时阿棠说让他服下疗伤元丹，如今想来，千里散是在那时成功被投入他腹中的，只是不知洛千常何以能脱身。”
“也许他无意置洛千常于死地。”元霜道，“看来洛千常真是极其信任易棠，若易棠真的痛下杀手，他绝无生机。”
温尔一时缄默，托着脑袋闭上眼睛，两指揉揉太阳穴。
“性情有变归因于五维境，但为何要用千里散，应是只能待阿棠脱离五维境的控制才能得到解答了。”
事情越发扑朔迷离，不过情报有限，他们商讨了许久也得不出结论。元霜让温尔将乔易棠带到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厢房中，安置在软榻上，接着便着手准备布下幻阵。
以另一个幻阵覆盖在五维境之上，将被控者从幻境中唤醒，可暂时恢复他的神识。元霜操控阵法颇为熟练，很快乔易棠便清醒过来，从榻上坐起。
“……师兄？”
此刻他整个人晕乎乎的，极力地回想着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眼前陌生的地方让他有些许不安，不由抓紧了温尔的手臂。
“阿棠，不用害怕，这是聚华楼楼主，与我们——与我从小一起长大。”
元霜瞟了温尔一眼，心中亦感难过。为免乔易棠再度被人控制住时走漏风声，有些事情还不能和盘托出。
“你为何说要杀掉洛千常？”
乔易棠如惊弓之鸟般忽地松开温尔的手，目瞪口呆地望着两人，一副自己也不相信的模样。
“我、我没有……不是，洛千常他不是已经殒命了吗？”
“阿棠，你是否本就知道洛千常不会有事，才给他服下千里散的？”
乔易棠悄然把右手藏到身后，这个举动却被细心的温尔看在眼里，但既然少年不欲坦白，他也不强求，只是有些难过亲弟弟对自己仍心怀戒备。
“你答应我，不要做会伤害自己的事，好吗？”
乔易棠点点头，元霜便拉着温尔走出房间，“你未收到任务私自出山，此番我只是想提醒你留意那所谓的乔森，所以你不宜久留，差不多该回去了。”
“灵线簿上有他的名字吗？”
“只有和你缔结的名字，但我能告诉你，他手上有另一条灵线。”看见温尔惊诧的神情，她解释道，“按理来说并不冲突，他是你的被缔结者，也是别人的缔结者。”
温尔闻言神色一凛，“难道他是和洛千常共命了？”
“我会派人着手调查，再有消息会立马通知你。另外为了确保你的安全，我会抹掉他在这里的记忆，你先行离开吧。”
温尔不舍地回头看了几眼，终是乖乖离去。乔易棠正欲跟着离开，却被元霜拦住了去路。他不敢对上女子双眼，面对强者时还是稍显怯弱。
“你为什么要来聚华楼，屡屡想闯我禁地？”
“我……是师父交代的吗？我不记得了……”
“是他派你来盯着我？”元霜一步步靠近他，“还是想知道有谁来过？”
他一遍遍摇着脑袋，须臾好像回想起了这两日听到有关洛千常的消息，又好像隐约记得他有任务在身，得来聚华楼一趟。
“天尊要将你架上制高点，你的身后不再只有洛千常一个师弟，而是一门子弟，乃至全山人，从此以后你的作为必须先考虑大家，全部人都会紧紧盯着你的一举一动，所思所欲可由不得你了。”元霜冷笑一声道，“真好奇你们天尊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会利用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此话……何意？”
元霜却没有回答他，像是有些哀愁，望着他语重心长道：“我尽量不让你失败而归，但一定消去你今日见过温尔一事的记忆。虽然不知道待你回到琼羽仙后会经历什么，可我希望你记住，不要因为谁而去伤害他。”
乔易棠怔住，脑子里塞了一堆的事，让他无法思考。回到厢房，他本欲收拾好行李便离开，不知何时溜进来的木香却守在门口，不让他出去。
“楼主说了，今日你不许离开。”
“可我还有要事在身——”
“楼主之令，属下不敢违抗，还请阁下莫要为难小女子。”木香定定立在那儿，佯装生气道，“若是您执意要离开，就休怪小的不客气了。”
“姑娘说笑了，在下不会与你动手。”
日暮将至却尚未到晚膳时刻，乔易棠坐在案前研了一会儿墨，提笔在剩余的宣纸上描摹着，至于木香何时离开了一趟，他全然不知。
“晚膳给您拿上来了，按您的要求调整了份量，聚华楼从不占人便宜，这是退还给您的银两。”
他错愕了一下，“谢谢。”
膳食堂配备的份量适合他了，但该收多少银两还是多少。阿常总笑话他吃亏，花钱省下的粮食全白进别人肚子里，可他觉得浪费更不可取。
“咦？这是温先生？公子画得真好。”
他不好意思地将画收起，“过奖了，怎么你们也称他为先生？”
“他以前还是门生时备受门主喜爱，总能得空下山，来聚华楼时经常带些有趣的故事说给我们听，我们便戏称他为说书先生。”木香笑吟吟道，转而却换上失落的表情，“可惜他五年前成为门主后，我们便没有故事听了。”
“五年前？”
他有些意外，看眼前女孩不过八九岁，五年前仍在牙牙学语，竟还记得年幼往事？
“这有什么惊奇的，难道你不明白幼童好行动的道理吗？”
“所以你实则——”
“与你相仿。”木香很是自然地坐到他对面，“你的发色是与生俱来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