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当徐自强在离婚协议签下自己姓名的那一刻,十年的婚姻终究还是以悲剧收场,他清楚的记得这一年是1990年冬,桃花还未盛开。
两年前徐自强还是一个小砖厂的老板,然而他染上了赌博,在也无心管理砖厂,最后不仅输光了所有的钱,砖厂也卖了,还欠了一大堆债。
徐自强在家里呆了五天,他把自己关在家里,封闭所有的窗和门,让房间进入黑暗,他不断的抽烟,猛然间深吸一口,烟头发出的微光印出那张表情麻木的脸上,仿佛世界已经走到了尽头。
作为一个失败者,他不在是别人的榜样,还遭到了嘲笑与讽刺,他深深感受到农村人也并不像书上所说的那样热情朴实,反而眼中夹着势力,有时候他很想就此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想到年迈的父母与两个女儿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第六天一早天色未亮凉风叟叟,徐自强提着一个行李袋从村里的小路走了出来,我们无法在地图上寻找到这条小路,然而,我们的故事却要从这里开始。
徐自强在路口停了下来,回头向村里望了望,隐约能见到村中的轮廓,随后狠心的扔掉烟头向前走去,他想通了,他的人生并没结束,为何不出去拼一拼。
天色刚亮,一声汽笛声在徐自强身后传来,这是最早一班开往县城的公交车,他拦下车,望着空荡的车厢,随便挑了个座位坐下,一阵冰凉顿时从他屁股下传来。
公交车开了一段路,并没有人在上车,苦于无聊,司机便干笑一声,:“呵…哎,我说兄弟,这准备都要过年了,别人都往家里赶,你怎么还要出去啊?”
徐自强并不想说话,也不想笑,出于礼貌他还是回答:“生意上出了点问题,去办点事”
“怪不得,我就说嘛?不是有什么事谁会这时间出去,天又这么冷”
徐自强没有在言语,司机也不好意思在说什么,各自点了根烟,徐自强闭上眼向座位后面靠了靠,表面上他是在闭目养神,其实已经深深的陷入了自责当中。
离婚是徐自强自己提出来了,老婆当时表现很平静,就嗯了一声,随后和他去办了离婚手续,然而就在出民政局的时侯,老婆哭得跟泪人一样,打着徐自强开口大骂:“你他…你妈…的,你个畜生…你不是人…”
记忆中徐自强从来没听过老婆说粗话,以至于说起粗话来都那么生疏,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知道自己亏劝了老婆,十年来夫妻苦心经营的感情就这样毁于一旦,可是自己犯下了太多的错,错到自己都不能愿谅自己,有时候他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梦醒了就好了。
想到这里,他用半截香烟死死抿在左手掌心上,只为惩罚他自己,他暗暗发誓真的戒赌了,现在出去老老实实找一份工作把债先还了在说。
半个小时后公交车来到了县城,他下了车左右张望,却不知自己要去哪,一直以来他都没出过县城,不知去哪里找工作,他干脆来到路边的一棵树下蹲下来思索,很多城市的名字在他脑海浮过,但是他都没能下定决心,一来这些城市没熟人,二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合适自己的工作。
就在他思考之际,一声很刺耳的喇叭声惊到了他,他抬头看了看,是一辆前往江洲的大巴车,徐自强这时心中有了主意,便站起来拦停了大巴,他要去江洲,他曾听人说过江洲是一个大城市,很繁华很大,很多人都因为去到那里发展而感到自豪,说不定自己也到了那能得到什么发展的机会呢。
前往江洲的大巴一路前行,徐自强开始幻想着电视中各种发财的场景,心想说不定自己也会因为一个巧合,碰上一个大老板,得到大老板的赏识,几年之后自己开着豪车回到家乡,村里人个个对他敬佩之极,把自己的故事当神话般传出去。
但很快他甩了甩头,他是一个比较实际的人,他知道一个平常人想发财没那么简单,整天幻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事,还不如安份干活。
事实证明徐自强的想法还是正确的,他已经来到江洲三天了,还是没能找到工作,倒不是他嫌工资低之类的,主要是过年期间,很多行业都放假了,也就只有一些营销、服务业还在开张,基本不招人,招人的又嫌他没经验。
他站在十字路口望着行色匆匆的人流,不知道哪里才是自己的归宿,随后他伸手摸出口袋中二十多块钱,心想在找不到工作别说住,吃饭都成问题了。
徐自强漫无目地的在街上走着,偶尔还会传来小孩嘻笑与打闹声,看了看街市两旁挂着的灯笼与招财树,他在算算日子,原来今天已经是除夕了,他自言自语说了句:“哦,过年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一对女儿,如果不是自己好赌成性,这个时侯他应该陪着父母老婆孩子吃年夜饭了吧,孩子们会吵着他给钱买烟花吧,他抬头仰望着白日的天空,似乎能看见夜色的烟花灿烂,却不知什么时候他的眼眶已经发红。
走着走着忽然嘭啷一声,没注意看路的他撞倒了一个大门外的招工牌,他扶起招工牌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大门,才知道这是一家桑拿店。
“老板,桑拿吗?”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子,拎着对讲机向徐自强走了过来。
“不不”徐自强赶紧摇头。
“那你…是应聘?”
徐自强扫了眼招工牌,看见上面有招技术,部长,还有主管等,他心想或许这就是一个机会,便说:“你们这还招部长吗?”
“招啊,你跟我来吧”男子招呼徐自强往前走,徐自强便一路跟着男子走到了一间办公室。
男子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去说:“经理,有人要应聘”
男子随后出来对徐自强说:“你进去和我们经理谈吧”
徐自强进到办公室,看见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知道这个人就是这的经理,便说:“经理好”
“嗯,应聘什么职位啊”经理语气友好的问。
“部长”
“嗯,那以前没有做过桑拿这方面的管理啊?”
“额…没有”徐自强想了想又说:“我以前开厂的,后来…”
“这样啊”经理犹豫了下又说:“就是我们这个行业比较特殊,服务行业嘛……”
经理跟徐自强介绍了很多,徐自强都一一点头,表示理解的同时也可以接受。
经理见徐自强没什么意见,便给了张表他填,徐自强填完后,经理拿过表看了看说:“还要一张你的照片,你自己到外面的相馆照一张给我,还有我们店会有两套制服给你,但要先交一百押金”
“押金?一百?”徐自强小声说到,经理耳朵好使也听到了,说:“对,一百,以后你要是不做了,这一百块钱是可以退还你的”
徐自强心想自己哪还有一百块钱啊,二十块倒有,他想了下说:“额,我现在没那么多钱,能不能以后从我的工资扣,或者你帮我垫着,我以后还你二百”
经理礼貌笑了笑:“这不行,店里是这样规定的,我现在也没钱帮你垫”经理看徐自强还不想走,又说:“这,实在是帮不了你,你要不去别的店看下吧”
“好…”徐自强诅丧的走出了桑拿店,心想,没钱还真是难,想当初自己赌钱时,当钱是树叶一样,没想到现在一百块自己都拿不出来。
第二天徐自强继续寻找工作,但是结果还是一样,基本都要交押金或不招人了,心想别人说江洲怎么怎么好,哼,饿死人都没人知道吧,这一天他又花了十块钱,身上仅存十块钱,在找不到工作,那就不知怎么办了,回家?那是不可能的,车费不够先不说,自己本身也不想回去。
徐自强抱着他的包一路往前走去,他是有目地的,心想繁华的地方找不到工作,或许偏一点的地方就能找到,工资低点无所谓,抱着这样的心态一直走了几个小时,都走到郊区去了,但事与愿违,别说工作,抬头望去,房子都没几间。
在一条河边他坐了下来,回想自己曾经的过往,从一个砖厂老板,变成一个远离家乡的务工者,从幸福的一家人,变成自己一个人流落他乡,心中难免一阵心酸,可是这又能怪谁呢,一切不都是自己造成的吗?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却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