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五届三中全会缘故,夜里会晤、商讨亦繁忙,常没有日记的休歇,今日夜里却无许多事,值此清冷而无人问津的良夜。
中 共已于前时遣派代表向中央输诚,预计周恩来等将于近日来谈判。数日前曾与敬之见晤,知蒋委员长已责军政部尽快按公行委之方案惩处部门内违规事项,闲谈时,敬之提到墨三与贲涑口中对所谓“长信公司”问题颇有疑虑,暗道此事或与东林有关,但当日下午,与中执委秘书处王守聪谈侨委及海外部献贺一事时,又闻及中央各部门里有“长信公司是粤桂晋三家同军队往来之门路”一说。陕事背后,确还有些繁钜。去年豫省大旱,两徽波动,日人又在平津起衅,连日来都有华北通报中央的讯声。资源委与财政部发函苏省,令其限期交付预定之“狍金”,但这笔救国的钱至今未见到。我亦听闻各阵地、要塞、机场、公路、仓储之建设资金,已到了将尽之时刻,财政部亦派秘书周留炎及会计司数人前来商讨撤削侨、海、公行、司政四部资金之可行性,我自是反对,但四部里都有持赞成意见的政务官及高级公务员,许是为了将来光明灿烂的前途罢。
昨日的提案会后,与和安同季新夫妇、君璧夫妇聚餐。曾仲鸣言及子侄返京一事,又有意提到一些孩子去了嶂儿家里玩耍。此外没有讲谈什么深入的事情,无非是提了些当日的提案。仲鸣反对我强化教育公务审核巡查的意见,尤其不认为,将手渗入私立学校是一件明智且紧迫的事。此案被搁置到政治委员会的考议里去,大概是没有施行的机会了。
今晨,与季陶、岳军、仿屏在西塘吃茶,谈及近来的忙碌,便说自己这能力,要仍想执意报国,大概只适用管理一些规矩,去铨叙部最是合适。三人给予一些虚泛的赠言,说监理数职乃是中央及同志们对我的极大信任。岳军提议先同介石招呼,便响应了,但季陶言其有事,未随我几个同去。他的背痛仍未见好,朱益之去后,医护用药也谨慎了些,只是进行些保守而稳健的工作。闲谈了奉化的情况,又提到今日新生活运动三周年纪念讲话的稿件,奉承了几句。走后,岳军与外交部几位事务同我商谈陈耀启遇害一事,我提议请黄天枢作私下联叙的中间人,以避免事态于外交的冲突里崩裂。
下午,介石于大会作了陕事报告并提辞呈,大会自是挽留,好话说尽。之后是经济上的讨论。党的海外党务侨务分离之方案获通过。
此后我便无许多事。得以回家,书写此番日记。
待过度期尽,司政部之事自会卸下,之后大概也只会有些闲差,毕竟如今连中共都能和“赤祸”区隔,两广都能称作“先进”,在宽容的局面里,已没了三教九流的明争,人人都想要个官做,像我这般还能同旧往般身兼数个副职的二流人早该绝迹。我的心血仍有着为国事烧淘的梦想在,可便是如此几日,眼看资金短匮、险阻四矗,便倍感无力,竟在旁人面前闹了“还是铨叙部好”的讨官笑话。我确无隐退的勇气,让现在的我重新去作律师,无论如何是艰难的。南京的生活已娇纵了我,让我的视野只能望向秦淮河的浮华、轻花与游意。我也确想讨一份使节的差使,躲到没有纷乱与杯葛的外国去过日子。只是我仍有基本的尊严,有对国事的畅想,对革命者的纪念。闽省如此多的英豪于我这废人的身旁陨落,把为国的操劳留在了死河的对岸。对此视而不见,便无法令睡去的梦里,熬出碗令人心安的暖汤。
我想得到那汤里的滋润。那温暖,那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