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还好到最后我跟狼子也没有发生点什么。也许那样重口味的一幕连老天都受不了，所以它坚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也许信仰的完全破灭让我还清所有的债了，接下来我经历了人生中的第二次否极泰来。我突然交上了好运，奇迹般找到了女友。
至今想来，我和她从相遇到相恋至少要有十几项巧合同时满足才行，从概率上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我一度认为这是神迹。
一个男孩要承受多少伤痛，看过多少寂寞的风景才能成为男人？上天一直想要给我伟岸的灵魂，而我一再让它失望，这一点运气也许不过是怜悯的补偿吧。
女友身上有许多特质都很符合我的择偶条件，除了没有惊艳时光的外表，其余的足以温柔岁月。她治好了我的心病，近几年来我的春季失眠症再也没有复发。女友比我小七岁，就像七年前的晴枫回来一样，以一颗完整无损的心走近我，冥冥中就像某种宿命式的相逢。
接下来故事发展得波澜不惊，我们平淡相恋，平静结婚，按部就班地演着岁月铺陈的乏味情节。婚后不久妻子怀孕，我辞去工作回家陪产，过着蓬头垢面的住家男人生活，偶尔吵吵闹闹，生活平淡如水。
妻子年纪还小，像个未经世事的孩子，她常常抱怨我这个人太闷，不能给她足够的浪漫体验。对此，我只能报以无奈和歉意的苦笑。
在她生日的时候我会送她喜欢的礼物，节衣缩食为她买昂贵的数码产品，我也常跟她去看电影，带她走遍街头的每一个美食店铺，跟她拍各种招摇的合照，空间里到处是各种高调的示爱……一个女人可以向别的女人炫耀的东西我都尽自己的努力给她了，而她还是觉得不够浪漫，常常嘟着嘴问我：“我觉得你不爱我，说，你心里是不是有别的女人？”
亲爱的，没有呢。可是，你想要的我恐怕给不了你，因为那些东西我在从前给了别人了。
后面那句我没说出口，也不知道她听了会如何误解，就一直埋在心里。
在经历过各种情伤之后，我已经对那所谓的浪漫麻木了。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丢了一份很深刻的感情，在我稍微懂事之后我急着要把它找回来。我一度用力追逐爱情，这一路上遇到不少女人，我总期待在她们身上找到我想要的东西，然而一次次飞蛾扑火，到最后一无所获。世事往往这样，越是刻意寻求，越是难有收获。情感路上，我只落得一身伤痛，人变得越来越神经质，本来就脆弱的内心更是变得千疮百孔。直到我遇上现在的妻子，我残缺的内心被修复完整之后，我才停下这场疯狂的追逐，开始慢慢看清这一路过往。
从前我眼里的女人大多都是形象扭曲的，是我刻意要她们呈现出虚假的样子。自从跟我妻子在一起后，我看待女人的眼光终于变得正常，我再不会带着“期待”去看她们，她们的一言一行并没有那么多暗示，也不值得我花费那么多精力去猜度，让自己困惑，让她们反感。她们当中也不是每个人都值得自己去追求，也没有必要为追求失败去伤去痛。
这一路下来，我做得最错的恐怕就是把“情”看得太重，而把“人”看得太轻。
私底下狼子曾这样跟我分析过：“或许你对你老婆的感情真的不是爱情。对你而言，她只是一粒感冒药，而不是一粒伟哥，你明白了吧？”
或许吧。
一个人的情感是有个固定总量的，前期挥霍得多，后面能耗费的就少了。那样一颗伟哥，大抵我无法遇上了。剩下的情感，大概用来温暖我余下的人生吧。其实我挺庆幸的，在我病入膏肓的时候，上天能给我一粒感冒药，不至于病死异乡。
我宁愿相信，这细水长流的温情就是爱。
26.
我和狼子终究也不能像从前那样亲密无间，我们之间确实有一些不能踏入的敏感地带。
别误会，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我和狼子聊天的时候都刻意不说他工作上的黑幕，在这个问题上，我们都做鸵鸟算了，“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另一个，对于狼子花天酒地的生活作风，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狼子跟我说过这样的话：我知道，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对自己对别人都不负责任的混蛋。可你有没有想过，在我人生这场戏里，上天就是要我演一个混蛋？如果我一意孤行改变自己的角色去当一个好人，我很快就会被上天抹杀，因为我演得不称职。你就当我也在修炼好了，你炼的是出世，我炼的是入世。一个人经历人生百态后若不糊涂，他必定会是一个智者。
也许真有那么一天吧，我仙风道骨，无欲无求；他老奸巨猾，洞若观火。我们沿着自己的路走到人生的顶峰，我们的灵魂会在那里再一次重逢，殊途同归。
如果到了这样一天，那家伙或许依然死性不改一脸贱笑地对我说：“大师，来，随我一起颠覆这红尘俗世！”
能说的东西越来越少了，我们说得最多的还是从前的事情，那些繁星夏日，那些懵懂少年。我总是说起晴枫，他总是说起珊珊，这两个话题就像口香糖一样被我们嚼得越来越没味道。我知道终有一天，狼子会腻烦我一而再地提起关于晴枫的陈年往事，之后，关于我和她的一切就只有我自己去缅怀了。
自从我结婚之后，我便很少想起晴枫的事情。偶尔风起，偶尔雨落，偶尔一点愁绪触动，记忆深处那清逸如风的女子才会盈盈走近。
不知为何，在我记忆里她总是一身素白长裙出现，可现实中，我好像从来没有见她穿过白色长裙。就如狼子说的一样，我喜欢的一直是想象中的她吧。不管在现实中她身处何方，变成什么样子，在我脑海里她永远美得如画如诗。
我的婚礼举行得很仓促，尽管尽量简单了事，我依然被折腾得身心疲惫，丝毫感受不到从前想象中的快乐。之前听晴枫说，她的婚礼也是简单布置，不知道她有没有如愿穿上一套鹅黄色的婚纱。那可是她当初很憧憬的一个少女梦，那样的美好画面同样让我憧憬多年。
我常想，如果当初我俩一直走到最后，待甜蜜耗尽只剩下淡然的亲近，不知道我和她会不会固执地坚持年少时一起构想的梦。如果彼此都在坚持的话，那我们之间的感情应该能算爱了吧。
直到现在我还是搞不懂我们之间到底算不算爱情。如果算，我们相处的时候确实没有激起什么电光火花；如果不算，这么多年来的念念不忘又是为什么呢？
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个反复追问多年的问题或许在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其实，我最关心的并不是爱不爱她，而是我是否拥有过爱情。
说到底，这是个自私的念头，我害怕自己寄情多年的女子跟我没有半点实质关系。就像狼子那一滴矫情的泪水一样，其实就是自我催眠，好让自己相信，在最美的时光里我并非与爱情无缘。
也许每个人都会遇上红玖瑰和白玖瑰的决择，选择了一条路，另一条路就只能存在于想象。如果不分开，我们也会步入平淡，争争吵吵过活，再没有初时的甜蜜；既然分开了，我能做的就是用尽想象去弥补这一段记忆的美好，让我们在命运里的这段相遇提升出最大的意义。
2004年的夏天，她在QQ上给我留下这样一段话：对于过去的你，我是在默默守候，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陪伴你；而对于现在的你，我知道珍惜了，所以，我抛弃了我的原则，我主动地走近你，希望你能留在我的身边，直到永远......
曾经因为她这句话我乐得心花怒放，如今看到这句话我陷入沉默不知所言。时间上正好相隔了十年。越长久的时光越狠辣，十年跨度将曾经感动难忘的一幕变得如此苦涩。
曾经她恳求我永远留在她的身边，不管以任何角色，那时候我也深信不疑自己能够做到。作为兄长也好，作为朋友也好，与她保持联系有什么难的，偶尔一个电话或者一条短信就好了嘛。
那时候我确信还把她牵在手中呢，却不知道当风吹起时风筝会乘风而去，越飞越远。
在即将三十的青春高龄，我一个人看《秒速5厘米》，面无表情地发呆了半夜。
曾经他们都觉得跟对方靠得很近，大家的未来都能紧握手心，可后来他们慢慢淡出彼此的世界。他的信被吹走了，她的信没有送出，或许就这样开始慢慢疏远。
跟我们多么像。
我常常想起那最后一封我没有收到的信，那是我们正式确定关系之后她写给我的信，在这封信里，会不会有某些东西能为我那不安的心提供坚定的力量，让我的傻逼胎死腹中，到最后我们会不会走上完全不同的一条路？
这封如此重要的信莫名其妙地丢失，真的是冥冥中有什么力量要强行拆散我们？
我曾经问过她那封信写了什么内容，她神色慌乱又带着一丝娇羞：“没……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啊……”
我那时候分明有点失望，却用微笑带过。她这样说，我就这样信了。我们之间一直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樱花以每秒5厘米的速度飘落，风筝以每秒5厘米的速度远离，十年过去早已飘出目光可见的天空，线也断了，再寻不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