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疲于奔命,总算有片刻闲暇了,萧鉴尘一头扎进点红阁,却被一群女子堵住。
这些女子个个媚态撩人,而且一个个都像认识了他十七八辈子一样:“公子,想我了吗,我可是夜夜思君不得寐啊。”“负心汉,才知道来看我呀。”“好俊的小郎君呀——”
萧鉴尘分开众女,道:“何师师呢?”
“哎呀你找她呀,她背靠贵人的,经常不在,想走就走,想回就回。这次又不知道出去哪里耍去了。”“公子,还是我好,永远在这里等着你啊。”
萧鉴尘只觉得心跳暂停,脸色一沉,不再多话,走了出去。
即使方才自己人面前,口里说着坦诚相告,他也不曾把解红衣的事情透露分毫,只因不想波及到她。
她千万不要有事!
那李雨山呢?
只听得隔壁万兴酒楼人声鼎沸,竟然有一口棺材被抬了过来。
老板娘叉腰大骂,喝令抬棺之人快滚。然而对方坚持说,对方已经付钱让送过来,死者是万兴酒楼的客人。
萧鉴尘分开众人,喝道:“抬进去。”
砰地一声把大门甩上,将围观之人通通堵在门外。随后勒令堂上众人回避,随侯尺一亮,就准备开棺。
得知消息的燕山派王屋行和车衡,狂奔了过来。
随侯尺稍一用力,棺盖就被撬开。
王屋行与车衡,如遭了雷击一般,呆立当场,不会动了。萧鉴尘一声长叹,随侯尺缓缓抽出,棺盖慢慢合上。
李雨山的躯体,几乎被各种毒虫分食殆尽,只余骨骼。他的头却是丝毫无损,被单独切下来,保存完好地送回万兴酒楼。
萧鉴尘泪水一点一点涌出,道:“是绿芜老祖。”
王屋行与车衡,举剑狂叫:“魔狗,我燕山派与你们势不两立!”
宋、梁、柳三人怔立当场,良久,良久。
众多武林豪杰,看看棺木,看看燕山派两人,一片沉默。
电闪雷鸣,大雨如注。这拖了数日的雨,此刻,终于落下来了。
萧鉴尘倚窗颓坐。想哭,却哭不出声。想落泪,却无泪可落。
宋檀走过来,道:“少主,节哀。”
萧鉴尘回过头来,道:“我明知道他此去会很危险,可能遇到魔教明法。可是我仍然叫他去了。只为了个可能的希望,丢了一条确切的人命,我错了么?”
王屋行、车衡反倒安慰道:“萧公子,你没错的。大师兄平生好义,他也知道危险的,但是各位同道更加危险。不博不行的。”
萧鉴尘随手拾起一个酒瓶,一口灌尽,道:“他信我,我却害了他。”
“当当”两声,两个酒坛砸在桌上。萧鉴尘抬头,只见梁松正怒目相对。
“干完这酒,准备报仇,手刃绿芜老鬼!这才是萧家儿郎该做的事!”梁松声如雷霆。
萧鉴尘接过酒坛,仰头饮尽:“再来一坛。”
梁松冷眼看着他,又递过来一坛。
萧鉴尘再次一饮而尽,一掌拍碎酒坛,起身,冷冷道:“二位,绿芜的狗头,麻烦让给我。”
王屋行、车衡道:“这个恕难从命。萧公子,谁抢到,就是谁的。”
萧鉴尘提过一坛酒,又推给燕山派两坛,朗声道:“好!”
三人各自举起酒坛,“干!”
一饮而尽。
长风贯天,剖开一空黑云。
萧鉴尘坐在垂檐边缘,身旁是走兽小跑,脚下檐铃,轻轻晃动。
就在这屋檐下方,圣裁峰二使、燕山派王屋行、车衡,和梁松正在审问莫苛。圣裁峰的赵使者,已经开始使用暗刑。
莫苛被封住哑穴,口舌结作一处,发出的惨叫痛苦而低沉。
然而莫苛并不是威逼利诱就会开口的人,所问问题,一概摇头不答。
所以他只有死了。
耳听着圣裁峰使者“除恶务尽,自取灭亡”的判词,听刀落,听血溅。从头到尾,萧鉴尘都没有现身,只是举起了酒壶,再饮一口。
圣裁使者到处,即默认为正道主事,轮不到他去置喙。何况,他也不想去插手。
每个人,都得为自己所为负责。
纵然莫苛是个汉子,他萧鉴尘也不可能从严酷的圣裁使者和复仇心切的燕山派师兄弟手中去救出他。
那就去死吧。
檐铃再响。上头挂着的雨滴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