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再聚
符家兄妹见他如此，只好先告辞走了，柴荣见院中有一处石桌石凳，便坐了下来。
这院子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仿佛一切都凝固了。柴荣便呆呆地望着那个拉着窗帘，掩了窗户的房间，婉澄就睡在里边。
他的心一阵阵狂跳起来。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耐心等得着。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绿屏从房间里出来道：“小姐尚未醒来，天晚了，公子明日再来吧！”
“你是绿屏，你一直在兰萱身边，你知道她的病情，快告诉我！”柴荣有些语无伦次。
绿屏看了看他，心中暗暗叹惜，要不是为了眼前这人，她的小姐怎么会缠绵病榻，饱受折磨？
想到这里，她便有些生气，于是对柴荣道：“有劳公子关心了，但我们小姐与公子并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因为认了同一个人做义父罢了，公子还是不要来打扰小姐了！”
“绿屏，我此次来，有重要的事要和义妹商议，也带了皇上的口谕来，请姑娘让我在这里等她醒来！”
“公子，你见了她，能医好她吗？若医不好她，何必让她再伤心呢？”
“绿屏，你让我进去，我保证，这一次，一定不会伤了她的心！”
绿屏沉默许久道：“外边凉了，公子去厅中等吧！”
柴荣随绿屏进入房中，这三间房，最东边是个小客厅，中间是婉澄的卧房，西边是三个仆妇丫头的住所。
绿屏将柴荣领进厅中，上了茶。柴荣根本无心喝茶，感觉这一个多时辰，仿佛一年那么长。
忽听卧房有人呼唤绿屏，柴荣的心又狂跳起来，这声音自是微弱无力的，但是却是他十分熟悉的声音。
绿屏答应着进去，过了一会儿，帘笼掀起，只见绿屏扶着婉澄站在了他的面前。
一年未见，婉澄更像秋风中的一片落叶，那样单薄，那样憔悴，仿佛随时都能随风而逝。
柴荣见她苍白的脸颊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忍不住也流下泪来。四目相对时，两人都哽咽了，见面前的千言万语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好泪眼婆娑的对望着。
对望良久，柴荣伸手拉住婉澄枯瘦的小手道：“你受苦了！”
婉澄望着眼前的大哥哥，这一年，他苍老了许多，从前他的双眸是十分明亮的，现在却充满了忧郁。
婉澄知道是这一年的丧妻丧子之痛折磨的他，是那不共戴天的仇恨折磨的他。婉澄的心不由得更加痛起来。
柴荣见她有些发抖，顾不得尚有丫头在侧，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两人抱头痛哭。绿屏知趣地退出房间，掩了房门。
痛哭许久，两人才逐渐冷静下来，柴荣扶着婉澄坐下。见她似是十分疲倦，便扶她躺在床上休息。自己便坐在床前和她叙说这一年的离别之情。
说到伤心处，两人又忍不住落泪。柴荣对婉澄道：“澄儿，这次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开你的手，我会陪着你，你想去哪里，我便陪你去哪里，你想做什么，我便陪你做什么。除了你，我什么都不想要！”
听了他的话婉澄的心里并没有多少喜悦，想想自己的身体，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柴荣绝不能再承受一次丧妻之痛！
“澄儿，我知道，你不说话是因为怕你身子不好，连累我。你放心，明天我就去找如雪，他一定医得好你！不行就去找穆剑秋，找刘翰，总之我一定医好你！你放心，慧娴会祝福我们的，她那样善良，她会祝我们幸福的！”
婉澄闭上眼睛，没有作声，柴荣真的是最知晓她的人，她所想的，他都知道。
柴荣见她沉默，也不想逼她，便只静静地看着她。他想起初次相遇的情景，那时她还是个小孩子。但她的眼神已经令他不忍拒绝她任何的要求。后来，亲眼看她遭受种种苦难，每一次，他都心痛的要滴血。如今看她如一朵凋零的花儿，一片飘零的叶一样，他更加难过。他暗暗发誓，余生，一定要倾尽所有去爱她。
当红日西沉之时，绿屏轻敲房门道：“小姐，老夫人从庙里回来了，还为小姐求了平安符。老夫人的丫头送来的，让小姐佩戴。五公子在院里，奉了老夫人和老爷之命，请柴公子过去呢。”
柴荣有些不舍。婉澄便对柴荣道：“我没事，大哥哥去办正事吧。我正好饿了，让绿屏准备些东西来吃。”
“小姐，您想吃东西了？”绿屏眼中闪烁着光芒道：“太好了！鲁郎中说了，小姐若肯吃饭，病就好得快了！我这就去拿点粥来给小姐喝！”说着她出去端了一碗粥来。柴荣接过碗道：“我来喂她！”
婉澄顺从的张开嘴，一口一口地吃着。就像小时候一样，乖巧听话。柴荣仔细地喂她喝了半碗粥，见她实在吃不下了，这才叮嘱绿屏好好照顾她，随后依依不舍地随昭寿去了前厅，见符彦卿。
来至前厅，见老夫人与符彦卿以及主母杨氏和两房姨娘兰懿姐妹都在。柴荣忙上前见礼。见礼毕，老夫人吩咐他坐下叙话。
符彦卿看起来心情不错，对柴荣也颇为和善，只叙一些家长里短，却只字未提郭威建周称帝之事。
到了晚饭时分，老夫人吩咐开饭。柴荣见符家并未让女眷独席，便知符家是把自己当晚辈子侄看待了，心中觉得很是舒服。
大家说说笑笑用过晚饭，老夫人去看婉澄，其他女眷亦回房休息，符彦卿方请了柴荣去书房叙话。
柴荣将郭威的书信拿出来递给符彦卿。符彦卿看完信后，道：“我乃汉室老臣，太祖皇帝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岂可背弃汉室？”
“伯父，隐帝昏庸，我们父子忠心耿耿，一心平叛，倾尽全力抵御契丹，结果如何？郭家和柴家数十条人命，我们所有的亲人都成了刀下亡魂！我们父子怎能不恨！不仅是我们，他还派人要杀掉军中诸将，那是与我们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呀，我们怎能让他们枉死呢？这样的皇室，保他何用呢？请伯父三思！”柴荣说着跪了下来。
符彦卿忙将他扶起来道：“老夫知道你父子二人不得已，这些天我心中也是矛盾重重，当那些汉室老臣纷纷归降之时，我左右为难，只好弃了国公府，想来就做个不问政事的闲人罢了。却不想当今圣上派你前来劝解，这封信言辞恳切，还把我当做老友，也罢，我便随你入京。”
“伯父，父亲说他亲人都已不在了，想接了义妹去京中，令外光义兄弟已到京城，他军务繁忙，也托小侄顺便接了四小姐一起入京。”
“光义他们小夫妻完婚不久他便去投靠他哥哥了，少年夫妻不宜分离太久，让兰懿随你进京甚好。但兰萱的身子孱弱，怕是禁不住舟车劳顿，要辜负圣上美意了！”
“伯父，兰萱身子是弱些，所以我打算请名医来为她诊治。”
“兖州最有名的大夫都束手无策了，还能有谁治得好她？”
“伯父，我去江陵请柳公子，他医术高明，一定可以治好义妹的。”
“此去江陵，路途遥远，怕要耽误皇上给你限是的归期了。”
“不防事，不如伯父先带四小姐入京。小侄儿给父亲写信解释清楚。我和义妹晚些入京。”
“也好，那便依你，我这就告诉兰懿，让她打点行装。”
“伯父，小侄还有一事相求。”
“贤侄请讲。”
“伯父，小侄妻儿俱亡，现在孤身一人，小侄想请伯父恩准，将兰萱许配与我！”
“这……兰萱的事情，还需她自己做主啊，这孩子命苦，从小受了许多苦，我实在不想勉强她，而且你们是义兄妹，也有违常理啊！”
“伯父，此事侄儿会处理妥当，只求您不要反对！”柴荣再次跪倒。
符彦卿扶他起来道：“老夫答应你不反对，不过兰萱不可勉强，一定要她心甘情愿才好！”
“伯父放心！”
两人商议定了，便决定分头行动，符彦卿先带四女儿进京，柴荣去江陵寻如雪。
柴荣自书房告辞，又去看了婉澄，把他要去请如雪的事告诉她。
婉澄的气色比刚见面时好了些，听得柴荣要去江陵，便请求同去，她好久都没有去看过母亲和兰姑了，她要去看看。
柴荣拗不过她，只好答应她明日与老夫人商量，见她十分欢喜，这才放心回到客房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