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蜕变（上）
1、大人物
露娜那几年在职业上的成长，几乎见证了整个化妆品行业国内那些年的变幻。2007-08年吧应该是，露娜本来只是管理上海及周边的一些城市的百货店渠道的业务，15家形象专柜生意一直稳定增长。很快公司招募了外地一些经销商，生意做到了二三线城市。露娜当然也更忙了，每次打电话家人问她“男朋友怎么还没找好啊？”她的回答一直是“我也想找啊，没时间啊” ！哈哈，这话听着耳熟是吧。
不得不说这小姑娘在业务上还是有能力的，脑子灵活，行动力也强。最主要是财大毕业，对数字敏感，会算账。老板的话是说露娜不是一个销售人才，是一个全方位的销售人才。因为她负责的区域业绩提升的快，那每年的升职加薪也是一年比一年涨的快！转眼，露娜已是公司最年轻的区域销售经理，管理华东区的整个生意。
薪水是涨了，但是消费也涨了。在化妆品公司，女人又多，难免会对穿戴这些有所攀比，露娜本身不是奢靡的生活方式，所以即使选购名牌，也都是二三线轻奢品，而且还要找百货公司的熟人在打折的时候帮忙买。不过话说回来，穿戴上这些品牌服饰，露娜逐渐退去了学生模样，变得时尚且知性了。我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就一度感觉露娜长高了，好像胸也变大了，走到哪里都能吸引别人的眼球，这种淑女的性感。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有点害羞娇气的大学生了。在整个公司里像露娜这样年龄和背景的女生很多，她们不仅工作努力上进，生活上也要求品质，尤其是单身女性，在公司里都是一面面吸睛的旗帜，你觉得她们走路都是飘着走起来的。
每年到了年底，公司都会招开一个盛大的招待会，斥巨资包下七星级酒店宴请各地的经销商、大客户一起“享受和庆祝”，热闹喝豪华程度甚至可以称其为“大趴”，除了大吃大喝，公司还会请演绎公司过来表演歌舞助兴。仅是围着主舞台的大厅内就至少有50-60个圆桌，觥筹交错，把酒言欢，好不喜庆！而重要的客户会被安排在二楼的雅座，半开放式的雅座可以做3-5人，还可以观赏到楼下舞台的表演。
露娜一身黑丝绒露背晚礼服，两串精美白珍珠耳环，在露娜的耳垂下摇曳，今天的场合必须搭配上略带妖艳辛辣气味的香水。能来参加这个宴会的都是重量级大客户，说得夸张点，他们一张大单就能在关键时刻决定露娜的生死。像露娜这样主抓销售的区域经理，和这些经销商的关系可以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所以这种宴席，是肯定要喝酒的，而且肯定是一个一个喝过去，少敬了谁都不行的。
露娜酒量在这些做销售的人里算是一般的，充其量就1瓶红酒。但她毕竟也是个大区经理，这时候必须要亲自去喝,而且要实实在在的喝。开席之后，露娜已经和“小客户”打了一圈热身下来，赶紧回座位吃点东西，因为这些相对的小客户，不用寒暄太多，这些公司多数还是要依仗露娜给他们生意做。而对于真正的大客户，那才是今天晚上露娜的“主攻目标”。露娜的助理小云给露娜拿了1盒酸奶让她先喝下去，说是保护胃黏膜，第二天不会胃痛。刚喝完酸奶，露娜手机响了，盖子上的小屏幕显示是南京高总发来的信息（那时候露娜用的还是一款翻盖的商务手机，盖子上有一个小屏幕那种）
说到高总，可是个大人物。高总是露娜区域里最大的经销商老板，销量很可观。高总将近50岁，身高相貌算是中等，可能很小就出道做生意，所以看上去很社会气。但他的公司在行业里属于头部大公司，和很多品牌都有经销合作，是所有化妆品公司手里的大鱼。高总和前妻有一个儿子，目前在美国读大学，还有一个10岁的小儿子，据说是私生子，没有人见过孩子母亲。50岁的“钻石王老五”，身边肯定是不缺绯闻的，很多传言露娜也就听过拉倒，并不会关注这些和工作无关的事情。何况是在开放发达的长三角地区，这种事情也不算什么新闻了吧。无论外面绯闻传什么，毕竟人家高总的年龄和职权摆在那里，而且形事作风也并不是轻浮的那种，至少露娜看到的高总一直都是一派正经，一脸严肃的老总面孔。露娜觉得自己还是个黄毛丫头，人家吃过的盐大概比我们吃过的饭还要多，所以在高总面前，露娜一直保持着如对长辈的尊敬。再说，实际上的工作其实都是露娜和高总的副手Tom一起完成的。
露娜吃了两口菜，翻开手机，高总发的信息是“露娜，恭喜你升职，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露娜看完吓得咔嚓一下把手机盖翻了下去，喉咙里一块食物卡得她不能呼吸，某一种惊恐的预感瞬间喷涌到额头！
话说回到她刚知道高总的时候，就听人说过高总有个“送礼”的仪式，被他送礼就表示被他“相中”了，至于后面能发展出什么剧情就因人而异了，这是个在一定范围内不公开的秘密。所以此前有位销售经理平步青云，大家也没觉得奇怪了。说得夸张点，高总的一个点头或摇头，甚至决定了你明天还能不能继续有工作！但是那时候露娜还是个新人，并不明白这是啥意思，何况那时候的她根本还没有机会接触到这种大人物。
现在她努力的想要尽快吞下去那一块要让她窒息的食物。她尽量维持着淡定的表情，脑子却在快速的思考。她想：索性就假装太忙，没看到这条短信，等到明天再赔礼道歉。但这显然不行，还没去高总那里敬过酒呢，一会过去敬酒也是演不下去的！要不就回“谢谢高总，公司不允许我们收客户礼物，您的心意我领了”，哎呀这样也不行，这简直就是直接打高总的脸啊。她心里急得像要着火，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一招。她跑到洗手间，反锁了门，紧握着手机，想像着谁能帮她，但在这个时候才发现，遇到这种事情真的是没有一个人能帮得了她了！露娜急得直跺脚，眼泪也夺眶而出，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心里翻江倒海的涌出各种恶语、辱骂好像都从镜子里喷了出来，一个刺耳的声音环绕在整个空间“露娜啊，你终究也躲不过这肮脏的交易，这些无耻的劣行。你的身体终于还是要被现实利益踩在脚下，原来你也不过是被金钱摆弄的玩偶。。。。”。露娜用手紧紧捂住耳朵，蜷缩在墙角，她全身发冷，那悲伤恐惧瞬间将要吞噬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在洗手间外急促的敲门，一边还询问：露娜在里面吗，你还好吗？露娜缓过神来，知道门外找她的是她助理小云。她扶着墙缓缓的站起身来，把衣服整理了一下假装镇定的打开门。小云一把扶住了露娜，焦急的问：“露娜，你还好吧，半个多小时了我一直找不到你， 吓死我了！”“我没事，有点头晕，可能刚才那几桌喝的太急了”“哎，一年就这么一天，也真的是难为你了，你如果觉得还行，那咱们还是赶快回到宴会厅吧，但是你可要慢点喝啊”。
2、我完了
这种宴会，时间紧张，要敬酒和会面的人物也很多，不容她呆坐在那里思前想后。露娜只有见机行事，见招拆招。她第二轮敬酒又进行了1个多小时，可她迟迟没有去高总那一桌。但是要面对的最后还是要面对，酒精的作用已经上头，露娜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她完全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应对眼前这个大人物。
但露娜猜到自己完了，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醉了，当她疲倦的身体站起来望向二楼的高总时，高总也正看向她绯红的脸蛋，四目相撞的一瞬间，高总对她点了点头，意思就像是皇上在对嫔妃说：“上前来”。他远远的看到露娜走过来，眉宇间放松了下来，但他很快当做没看到露娜，转过脸继续和旁边的人说着话。直到露娜走到他身边，他才抬起头来，像是等着露娜说什么。露娜不敢怠慢，人还没站稳，就赶紧说话：“高总，我来了。别怪我这么晚过来啊，因为我有很多的话要和您说”，说到这里，露娜给高总倒上了酒递到他手上，又拿起自己的酒杯2口喝干了，高总没说话，也跟着喝完了杯中酒，此刻的他什么也不想做，就想看着露娜，每一个毛孔他都想看。
放下酒杯的露娜声音居然开始的哽咽起来，像是待宰的羔羊最后的哀求，她把眼眶里的泪生生的咽了下去，通红的脸上挤出了一抹笑，接着说：“我啊，必须最后一个来敬您，这样咱们能聊的时间久一点啊，您说是不是。”说完这句话，露娜的身子居然摇晃了一下，已经喝了几个小时的酒，她也真的是又醉又累了。听完露娜的话，高总表面不动声色，心里显然是得意的。他慢条斯理的说：“你再不来，我就打算回去休息了。听说你升职了，恭喜你啊！”说是恭喜，可他的语气却是轻描淡写，像是在敷衍一个小孩子。“高总，辛苦你了，以前我去您公司也总是见不到您，今天借这个机会我和你聊一聊”。其实露娜也不知道要和他聊什么，她的脑子已经转不动了，但是她就想死磕在这酒桌上，不肯离去。“我很欣赏你这样能干的女孩，虽然工作上你和Tom沟通的多，但我对你的情况还是很了解的”。露娜鼻子一酸，接着话茬回应：“高总啊，您了解什么啊，我这边的情况啊，就是做的累！您看我这个区域连续2年都是全国第一，所以我就更不能放松，必须要一直保住这个第一的位置！哎，我从小又是个要强的人。”说到这里，露娜又一次带着哭腔身子晃动了一下。女人醉了都想哭，那一刻她是真的想哭，但是谁会听她哭呢？在一个全是女人的公司里，每天都上演着各种明争暗斗，她能走到今天，能做到全国第一，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吃了多少亏，经历了多少狗血撕逼的大剧。
然而就在今天，就在今晚，她甚至将要踏进一个极度肮脏的泥潭，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也会面临这种不堪的抉择！她想着想着潸然泪下，头也越压越低，此刻如此近的距离，她曾经的智慧和勇敢都跑掉了，她甚至没有勇气抬起头来看高总的眼睛，她害怕！那是将要吸走她灵魂的漩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