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蓬莱岛上住贵人
书名:念奴娇 作者:仓央格桑 本章字数:4304字 发布时间:2021-08-06

关于渤海蓬莱岛的传说,《山海经·海内北经》一书中有这样的描述:蓬莱山在海中,上有仙人,宫室皆以金玉为之,鸟兽尽白,望之如云,在勃海中也。 自古传说,这蓬莱岛是仙人住的地方,岛上万物皆有灵性,凡人若要到岛上去简直比登天还难。

其实,蓬莱岛不过就是一座普通的海上岛屿,岛上生着各种奇花异木,珍禽奇兽,茂密丛林遍布于岛屿之中,犹如镶嵌在海上的一块碧玉宝石。蓬莱岛中央千峰耸立,万峰峥嵘,这里山崖众多,山道蜿蜒崎岖,从那山下往上望,却见一间间宫阁重宇横跨在山崖之中,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颇为壮观。

那重重宫阁里,但见檀香袅袅,香风习习,轻纱幔帷,犹似仙人之所居。那宽阔的大堂之中,一男子身着一件黑色镶金边袍子,腰间束着五彩丝攒花镶墨玉宫绦,一头乌发用嵌玉紫金冠高高束起,剑眉星目,高鼻薄唇,五官俊美,一身黑衣也掩不住他卓尔不群的英姿,天生一副君临天下的王者气概。男子手持长剑,四下飞舞,长剑洁白似雪,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似那蟠龙穿梭,行游四身,时而轻盈如飞燕,点剑而起,时而急骤如闪电,落叶纷崩。

大堂一侧两名老者,一位身高八尺,灰发长须,一身灰衣翩翩,赫然便是那云游四海的公孙南宁;另一位则身穿青灰色衣袍,年近古稀,白发银须,身披鹤氅,飘飘然有神仙之感。二人站立一旁,看那黑衣男子推手弄剑,时而指点一二。

一招舞毕,那男子收回剑来,向那白发老者和公孙南宁行了一礼。

“殿下的功夫是越发精进了,”那白发老者拱手说道,“老朽恭贺殿下!”

“这也多亏了林岛主和公孙老将军,”男子说道,“若没有二位指导,本宫的功夫也不会精进如此之快。”

从三人的对话之中,不难看出,这白衣老者便是那传言之中蓬莱岛的岛主林成觉,而这位男子,赫然就是前朝太子白焱!三人来到大堂内侧,白焱身为太子,身份尊贵,自然坐于上首,林成觉与公孙南宁则分列两侧一一坐下,身边的随从端上茶来,为三人各酙了一盏。

大堂之内茶香飘起,三人聊着闲话,说着些往事。原来十年前,林成觉因故来到了小北山山崖之下寻找一种药石,因缘巧合救下了坠落山崖昏迷不醒的白焱,因林成觉许久未来中原,不知白焱是太子,当日便带他回了蓬莱岛医治。岂知白焱受伤严重,脑部经脉受损,竟整整昏迷了十年之久,林成觉不肯放弃,坚持医治,直到五年前公孙南宁来到岛上拜访,才知自己所救之人竟是太子白焱。

中原朝堂腐败,世无宁日,林成觉与公孙南宁心知要想推翻朝廷,重立新主,就必须要让白焱苏醒过来。皇天不负有心人,半年前,白焱终于睁开了那双紧闭了十年之久的眼睛,公孙南宁将这十年之事与白焱一一细说,白焱当下便决定要重振旗鼓,伺机回宫夺回那本属于自己的皇位。

“本宫遭此劫难,昏迷了将近十年,多亏了二位鼎力相救,才不至于命损黄泉。”白焱端起了茶杯,向着两位老者说道,“二位贤良忠厚,心系我大禹百姓之安危,本宫如今养精蓄锐,时机一到,立即出岛讨伐金安,待日后登基,必定礼贤下士,宽厚爱人,亲恭国事,不负二位先生之所望。”

“殿下有爱民慈厚之心肠,实乃百姓之福也。”林成觉拱手说道,“只是如今金安防备威严,殿下要回朝,我们还需筹划一番。”

听了此言,白焱放下手中杯子,黯然叹气,心知林成觉所说皆是事实。白羽当政以来,民不聊生,哀鸿遍野,曾有难民自发起义威逼朝堂,皆被刘玳下令全军剿灭不留活口。然起义之事仍是引起朝堂关注,为免再有事起,皇宫增加守卫,加固宫墙,白焱要想夺回金安,凭自己从前的半点关系和这半年来发展的势力,仍旧是困难重重。

“如今本宫身边只有公孙老将军是武士出身,要想发兵金安,只怕以卵击石。”白焱黯然说道,“秦少将骁勇善战,足智多谋,颇有秦柯大将军的遗风气概,如若他肯相助,本宫的复国之行,必定水到渠成。”

只是秦阳远在扬州,十多年来安于乡野,忙于商事,看似已无心于朝堂政事了,若想求得他的辅佐,白焱还是得筹谋一番。好在扬州竹亭一事秦阳亦受牵连,白焱这才看到了一点希望。

“殿下不必过于忧虑,”公孙南宁沉稳说道,“林公子日前已住进了秦府,奉殿下之命试探秦阳的底细,如若秦少将有复仇之心,必会辅佐殿下的。南岭镇守军这边,小虎也在看着,殿下尽管放心。”

听得公孙南宁的话语,白焱心中这才稍稍宽慰了些,只是仍有一事让他挂怀。

“要想出兵金安,仅凭白羽谋反篡位的借口还不行,毕竟他已登基十年,罪证或许早已销毁殆尽。”白焱皱眉,有些烦忧地说道,“欧阳丹葵的血书是指向白羽和刘玳的唯一铁证,若不将之找到,我们便一日不能出兵。”

青龙堂追杀欧阳丹葵一事,刘玳虽做得隐秘,却还是被白焱安插在宫中的探子查了出来。想着欧阳丹葵曾是刘玳的心腹,这人定是知晓不少隐秘之事,白焱便派了林言觉前往中原,指点欧阳丹葵写了一封血书送到扬州秦阳府上。本以为秦阳见了血书必会起复仇之心,届时白焱再出面与秦阳合作,重返中原夺位之事便指日可待了。

谁知那欧阳丹葵到了扬州并未将血书直接送到秦阳府上,而是秘密藏了起来,至死也没能透露出来。如今血书下落不明,秦阳、刘玳和白焱三方人马都暗自查访了半个多月,仍是没有半点头绪,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都怪老朽大意了,虽指点了欧阳丹葵写下罪证送去扬州,却没能将他看紧,以致丢了血书。”林成觉皱眉叹气,着实懊悔了一番。

“这怪不得岛主,”白焱摆摆手,安慰道,“欧阳丹葵为人诡计多端,他有心要将血书藏起,又岂是我们轻易就能找到的。”

欧阳丹葵在扬州究竟还有什么秘密所在,竟将血书藏得如此隐秘,恐怕也只有欧阳丹葵本人才能够知道了。

“殿下,我们要不要多安排些人手到扬州?”林成觉问道。

“也好,一来可以方便寻找,二来也可随时接应林泽。”白焱沉思片刻,说道,“不过派出去的人一定要注意隐秘,万不可泄露了行踪。”

如今刘玳还未察觉蓬莱岛也介入了此事,这让白焱的行动有了极大的便利。只是刘玳安插各地的耳目众多,很大一部分都是策反了欧阳丹葵的眼线,这些人行踪诡秘,神出鬼没,为避免暴露了蓬莱岛,白焱这才吩咐手下的人须得万分警惕。

“殿下请放心,老朽自会安排妥当。”林成觉为弥补过失,便信誓旦旦地说道。

白焱得了林成觉的承诺,微微点头,复位兹事体大,自是安排得越为妥当越好。白焱长留岛上长达十年,对中原之事所知甚少,每回公孙南宁外出回到岛上,白焱都要问他一些问题。

白焱曾留有一刚出生的儿子白琪在宫中,白穆驾崩后两月,这小殿下因病夭折,紧随白穆而去。皇室之中一连三人共赴黄泉,朝野上下一时震动,只是太医诊断,证据确凿,在朝大臣并未起疑。直至半年前白焱醒来,惊闻连自己的孩儿也一并死去,内心异常悲恸。白焱不愿相信自己的儿子会无缘无故患病身亡,便命了公孙南宁委托宫中挚友暗查,这才有了一丝端倪。

“公孙老将军,琪儿一事,查得如何?”如若幼子死得无辜,白龙誓要替他复仇。

公孙南宁缓缓说道,“宫里传来的消息,当年太医诊断小殿下死于瘟疫却是事实,只是那瘟疫的来源却有些蹊跷。众所周知,皇室所穿衣物在送去各宫前都要拿药草香料薰炙,小殿下的衣物更是要太医细察过才能送进宫里。只是前些日老臣派人暗查,才知小殿下感染瘟疫时,身上穿的赫然是开朝三皇子得瘟疫时所穿衣物!”

大禹开朝三年,开朝三皇子出世不足一月,有宫女外出探亲回宫,不幸染上瘟疫,并传染至当时的三皇子,此名宫女和三皇子不治身亡。三皇子的衣物焚烧尽毁,宫人疏漏,丢了一件衣裳,不知为何留至前朝并穿在了白琪的身上,只是白琪病发,这衣物便被人调包换走了,因此外人并不得知。

十年后公孙南宁再查,得知这是白琪的贴身宫女所为,再要找那宫女时,宫中却传来消息,白琪死后,在一处荒井内有人发现了这名宫女的尸体,当时朝野上下皆以为这名宫女是自责没照顾好小殿下才赔罪自杀的。

闻言,白焱悲痛不已,果如他所料,白琪是死于他人之手。当今朝代,除了白羽和刘玳,还有谁能够在皇室中草菅人命,连一个稚儿也不肯放过。

“继续查,一定要把证据找出来!”白焱虽心知这凶手必是白羽与刘玳无疑,只是没有确切的证据,即便他日回宫,也是奈何不了他们。

“诺!”公孙南宁拱手应道。

金安皇宫,怡宁宫里香风四起,帷纱幔幔,宫殿四周雕梁画栋,斗拱交错,酸梨枝梁柱精雕细刻,青鸟环绕,羽翼微展,似随时都要飞起来一般。宫殿里装潢玲珑别致,倒铃般的花朵装点四壁,花瓣洁白如雪,白玉般泛出细腻的光泽,花蕊是银绕金丝,内藏香囊,暗自生香。

那层层的帷幔之中,两名女子正端坐在席上,二人中间摆了一副棋子,楚河汉界,战云密布,双方横马跳卒,车攻炮轰,你来我往,棋风鬼道,虚虚实实,真假难辨,直斗得难解难分。一盘棋下来,二人手心冒汗,面色苍白,对望一眼,不由一笑。

其中一名女子身穿胭脂色金丝线绣凤凰袍,头戴凤凰绞金丝冠,额上贴一枚正红色牡丹花钿,富丽奢华,雍容华贵,这人便是当今的榕华皇后。

“皇妹的棋艺是越来越好了,”榕华悠悠说道,“本宫竟有些招架不住,差点就满盘皆输。”

安平却是抿嘴一笑,梨涡轻陷,“承蒙皇嫂相让了,若非如此,皇妹只怕输得连一个棋子儿也不剩了。”

二人说着,便咯咯地笑了起来。青宁端了些点心进来,云生跟在她的身后,手上捧着花瓶,那瓶里插着几枝含苞待放的海棠,花团锦簇,暗香飘动,颜色艳丽明朗,显然是刚釆下来的。

“这小宫人甚是面生,可是新来的?”榕华端起小茶杯,细细端详那满脸稚气的小宫人,忽而问道。

安平闻言,却是微微一笑,“皇嫂圣明,这小宫人叫云生,刚来当差还不到一个月。”

榕华缓缓眯起一双丹凤眼,眼中似藏有深意,“瞧这孩子五官硬朗,眉清目秀的,颇有些不凡,不知是谁家的孩子送进了宫里来?”

安平喝了口茶,笑道,“这孩子,不过就是倔强些罢了,哪有什么不凡。他是我宫里云嬷嬷的孙儿,自小便无母,一个月前父亲又因病去世,云嬷嬷见他孤苦无依便带进了宫里来求皇妹收留了,我瞧他可怜,收了他做宫人,好歹让他有了差事做,也不至于挨饿受冻。”

“皇妹菩萨心肠,这孩子碰见了你这个好主子也是他的福气。”榕华说道。

安平却道,“哪里是我菩萨心肠了,也不过是我宫里正好缺了个下人罢了。”

榕华望着安平笑了笑,突而说道,“若是琪儿健在,想来也是这样的年纪了。”

安平心上一凛,面上却是神色不改,“可不是,只是琪儿命不好,我们是看不到他长大成人了。”

榕华神态黯然了些,似有惋惜之色。撇开那云生,二人又聊了些其他的闲话,这时间过得也快,一眨眼,半柱香的功夫就过去了。

榕华用那修长的手指拨了拨额上的发,一举一动端的都是万种风情,“后宫诸事繁忙,本宫在皇妹这儿也不能久留,就先回宫了,皇妹好生歇着罢。”

榕华起身,整一整那凤凰袍,唤了宫女便要回去。

“皇妹恭送皇嫂。”安平见榕华要走,便忙从座上起来,朝着榕华离去的方向曲膝行礼。

待得榕华走出了怡宁宫,安平这才直起腰身,坐回座上,秀眉微颦,望着那云生不禁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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