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多天的察访,依旧没有金运奇的消息,田厚朴对这种结果很是费解。
"按道理说,他也不是本地人,不可能熟悉所有地形,难道他还能平地消失吗?以你所说,他为人阴险奸诈不会轻易了结此事,难道他有上天入地的本领不成。你说他会不会以为你已经死了,他心愿已了,就远走高飞了呢?"
″不会,以他的做事手段,不得到确切的消息,是不会善罢干休的。他要是以为我死了,更是在山里悠闲一阵子,因为他的同伴黑麦受了重伤,没理由急急忙忙就离开这里。跟踪他这么多天斗智斗勇,我都精疲力竭身心疲惫。他极端自负却遭此灭顶打击,恐怕已经到了崩溃边缘,我怕他牵怒于旁人,想想他对苍猿的娘,作下那种丧心病狂的事我就心惊,不能因为我再牵累无辜之人,一定要在此地除掉这个祸患才能一了百了。"小满分析说。
"当地人现在都有防备,谅他也不敢出来作恶。苍猿和他娘躲在了红脸老爹的村里应该安全。"田厚朴说。
“就怕他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铤而走险,哥,你再提醒老爹他们多加注意。”小满说。忽而她鼻子一皱。
"好香,好香。"一股香气飘散过来,引得人馋涎欲滴,这是鹿肉和山珍用陶锅煮炖出的香味。浓郁芳香,没有添加辅料新鲜食材,用最简单的炖煮方法做的美味,把小满的全部注意力都吸引过去,她再顾不得其它循着香味走出去。
"我先去帮谢大婶烧火,我可不能坐享其成。"
"馋就馋呗,真会标榜自己,说的那么动听,哎,正事还没说完呢怎么说走就走啦。"田厚朴摇摇头,那直咽口水的动作,贪吃的心思遮掩都遮掩不住,哼,还是个馋嘴的丫头。
天斧山,山势高耸入云峰峦叠嶂,半山腰处云雾缭绕,一个山洞口被杂草掩住,不是近距离留意观察,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个山洞,只是近日来因为人的出入走动,蒿草和灌木丛因压倒在山洞口两旁,洞中升起一堆却寒湿的火堆,树枝穿着野鸡架在火堆上烤,油汁滴在火上的发出滋滋的响声。黑麦坐在火堆旁闻着这诱人的香气,眼神不时看着对面金运奇手中的野鸡肉。金运奇沉默着不动声色,一只野鸡烤的焦糊他依然无动于衷,火光映照着他年轻的脸上,只有抬头的一瞥中,才看见他扭曲的脸。闻到焦糊味他还没有感知,这小子越来越沉默寡言了,最近的打击太大令他性情大变,让黑麦也摸不透他内心想法。
直到火烧到手指上,金运奇才惊觉自己又失神了。把烤好的野鸡一撕为二,递给黑麦一半。
″麦叔,你的伤也快好了,你自个走吧,别再跟着我,我们金家没有东山再起的日子了,跟我在一起是死路一条。"
黑麦眼睛猛然瞪圆,把手上的鸡摔在地上,大声怒吼。″你小子说什么呢?我跟你爷爷十几年了,把你们家都当成我家了,我不走,我也没家。你爷爷跟我说过他的遭遇,当年他也是这么过来的,他能撑过来,你小子也要撑过去,他曾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金家现在就你一人,你不能意志消沉,要好好的保住自己,给金家留下香火,也不枉你爷爷殚精竭虑的一辈子。"
"我不能,不能过上正常的日子了,现在对我来说每天都是煎熬,好好的家毁于一旦,我爷爷,我爹,大哥,二哥,四弟,他们天天在我脑子轮番打转,时时刻刻都在质问我,为什么不为他们报仇,什么时候能让他们安心?我是个懦夫,我无能,被小女子追的东躲西藏,苟且偷生的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我会发狂发疯的。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我要她死,要不然我天天寝食难安。”金运奇双手抱着脑袋连连捶打,神色阴戾,一幅噬人的恶鬼模样。
“那天她掉入河中,我以为她死了,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可是她没死,她还活着,连苍猿母子都藏在云峰村里,他们生活的都很好,脸上幸福洋溢,连那个小女娃也欢快的跑前跑后的,她根本不知道她的命运差点随着我的手拨弄而改变,甚至在我手上时随手就能捏死她。可是我今天打探消息时,看到她跟村里的孩子捉迷藏,玩的那么开心,眉心的一点红明晃晃刺的我眼睛疼。为什么?为什么我痛苦悲伤的时候,别人却快活,这世界不公平,不公平!"金运奇眼睛腥红,状若疯狂的大喊大叫。
黑麦跟金家昌一样,在金家四子中最看重金运奇,他是最勤奋的一个,性格上也是最像他四爷爷的人,做事不动声色,下手果断狠辣。看他如自己的孩子一般,眼见他现在如此痛不欲生,心中苍凉悲悯。所发生的事在他心里已经成了死结,任他磨破嘴皮子也无法劝慰。
"我在家杀人犯了命案,一人亡命天涯流浪在外,也过了苦痛难言的日子。病困交加时碰上你爷爷,在你家过十几年安稳的日子,现在你家遭此大难,我怎么能抛下你一走了之,反正是烂命一条,活一天就是赚一天。我陪着你,你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别憋在心里,哭出来,说出来心中畅快,日子照样往前过。"
"说出来有用吗?能平息我心中怒火的,唯有让他们所有人都笑不出来。"金运奇阴恻恻的一笑形似地狱恶鬼。置之死地而后生,要尽快结束这般的日子,他要救赎自己,让自己从这种境地里走出来。他要消灭掉所有让他痛恨的人,连那些个粗糙的伐木工在他面前都惊恐畏惧,更何况这些他举手就可轻易毁灭的弱者,羞辱愤怒席卷掉他的理智,他要用自己的方式血祭家人,让他们安宁,让自己安心。
“永远让那嘲笑的笑容消失不见,我痛不欲生,他们也不能喜笑颜开。”金运奇收起如野兽般大声嘶吼,阴狠的说。
吃过饭,大伙还在休息,春天暖洋洋的太阳光照的人发困,坐在房前院落里看着喜娃子,跑来跑去的闹腾。在远离家乡的千里之外,能享受到这样轻松惬意的午后时光,真是让人满足。这场景何曾多相似,饭后围着爷爷奶奶摇晃,不让他们打嗑睡,被爸妈训了多少回还依然故我的使坏。那些往事一点一滴的涌上心头,她抿嘴一笑,多年不见,她想起千里之外的家人,他们会不会想起自己。
″田厚朴,小满。"一人的到来打破这和谐温馨的场面。托着下巴发呆的小满抬头,看见苍猿匆匆忙忙的赶来。
"怎么了这是?慌慌张张的。"倚靠着石头墙壁的田厚朴,睁开眼睛问。
″山幺,山幺不,不见了,被姓金的那小子给带走啦。"苍猿结巴着说不成句子。
″什么?你没把山幺送走?”小满瞪圆了眼睛问他。
"本来早该送走的,可是我娘自从那天被救下来后就一直病着,这孩子机灵,逗我娘开心,我娘也喜欢这孩子,我就想着晚几天送走,让我娘开心开心。这些天都是好好的,可是,可是今天吃了早饭出去玩,这孩子就不见了踪影。"苍猿说,他心里发虚,他们藏身在红脸老爹的云峰村里,另外两孩子被村民送回各自的家里,只有山幺没送走,这事他一直隐瞒着。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让你把她送回家吗?你怎么不守信用。"小满说,想到对山根的承诺,心情很是忧闷。
"不是不送,你交待好的事我肯定要送的,我娘惊吓过度,我光顾着她了,等我娘病好了再把她送走,谁知道又让姓金的给抓跑了。"苍猿狡辩说。
小满咬牙,你只顾你娘高兴了,想没想山幺家人的焦急,这人真是自私自利。
″别说没用的,你怎么知道是姓金的那小子干的。"田厚朴果断问。
"这个,你看看这个,我家门口树上了现的,用竹箭射在上面的,这纸张我见金运奇用过。"苍猿递过来一张折叠好的稿纸。
田厚朴疑惑的接住展开,只见上面写着“白雪峰见。“
"白雪峰,白雪峰在哪?"小满问。
"姐姐,在那边,白雪峰在那边。"喜娃子拉着小满衣襟,向左边一指说。左边远处有一座高高的山峰,白雾蒙蒙的看不真切。自从苍猿出现,谢家人就因为他的长相感到惊异,一直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他。喜娃子感觉最是新奇,现在听见小满姐姐问话,小孩子嘴快率先回答说:“白雪峰就是最高的那个山峰。”
"那里就是白雪峰,为什么叫白雪峰?"小满问。
"因为一直都有白雪呀。"喜娃子看着变傻了的姐姐。
"厚朴哥,咱们快去白雪峰。"小满转身进屋收拾背包,外面的人面面相觑,前后脚的跟着进屋。
"你们说走就走呀,去那里一天也到不了,而且山顶常年积雪,要去也得有所准备,等明天走吧,我今天给你们准备点吃的带上。"谢大婶,谢二婶不知他们说的究竟是什么回事,但是明白是救人的事很紧急,她们也跟着急,但也知道那里很危险。
"大婶不用费心了,我们早就准备好了牛肉干,青稞饼,够我们吃的啦。"田厚朴早就作好准备应付一切突发情况,他说道:"这些天多谢你们的照顾,你们的相救之恩,我们永远不忘。我们走后你们要多注意防范陌生人,最近山里不太平。"
他们执意要走,谢多福,谢多䘵知道多劝无益,肯定阻止不了。
"你们要小心,那里的地形很复杂,我们也没去过,可是听老人说那里很危险。"谢多福很担心的说。
小满整理了自己的背包,背包是苍猿早给带来的,是那天受伤落水后遗落在悬崖上的。小满整理了自己的背包,把必须的用品装备收拾停当。
苍猿伸手拦住二人。"哎,我呢?也给我带个趁手的家伙,别撇下我呀,我也要去。"
小满对苍猿说道:"你回家照顾你老娘,别跟我们走了,山里太危险,这事跟你没关系,回去好好日子吧。"
"你们是不是想抛下我,压根就没想到带我去。"苍猿类人猿的脸上突然现出悲愤的表情,突出的眼睛里含有失望委屈又幽怨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