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一,宣政殿内,皇帝坐于殿上,景王跪于殿中,衡王、顾尚、桓左相、方右相立于一旁。
景王脑海空荡荡的,还有些不安。今日父皇宣布温如奕为太子时,他整个人都怔了,他不敢相信,这么多年来,一切努力皆付之一炬。他不择手段地要得到这个位置,到头来却一无所有,明明每一步都没有问题,可此情此景告诉他出了大错,难道……他看了看顾尚,不,不可能,这小子的命还在自己手里。
“啪!”皇帝将一奏折扔至景王面前。
景王拾起打开,匆匆看过,眼中有了恐慌,咽了咽口水,道:“父皇,这是有人诬蔑儿臣啊。”
听了这话,皇帝越加气恼,怒得将案上的一沓奏折砸向他,声音都夹着颤抖:“温如轩!你让朕太失望了!”
景王手慌脚乱地翻开一本又一本奏折,皆有景王私藏公财、擅增赋税之语,其中不少大臣还是支持他的,怎么会?怎么会!他瞪向衡王,温如奕!
“父皇!父皇!您一定要明查啊!我真的是被冤枉的……是衡王,是他栽赃我的!”景王连连磕头。
皇帝猛得站起,一甩龙袖:“放肆!顾爱卿?”
顾尚上前一步,捧上几卷书,道:“是,陛下。这是依您吩咐,在景府搜出的账册和书信。”
“呈上来。”威严的声音穿过通长的殿堂,紫檀金殿下每人的呼吸清晰可辨。小太监忙将顾尚手掌之物呈交给皇帝。
景王眼见着皇帝一页一页翻开,彻底崩溃,眼暴血丝,青筋窜起,瞋目叱顾尚:“顾长清,你居然背叛我!”
“殿下说笑了,普天之下,皆是陛下的子民,何来背叛?还是说……您不是?”顾尚一番话心平气和、云淡风轻。
闻言景王变了脸色,赶忙磕首:“父皇,您别听他胡言乱语……”
“够了!”皇帝一拍几案,“朕没有你这个儿子!即刻起,景王贬为庶民,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话一落地,温如轩便被押了下去,皇帝闭目不忍直视,亦红了眼眶。也是亲自培养,怎会无情?可恨一腔父子情。
“奕儿。”
“儿臣在。”衡王上前作揖。
“这些和温如轩通信之人,朕便交由你彻查。”
“是,儿臣定竭尽全力。”
一旁的桓左相汗如雨滴,眼里尽是骇色,两只手重叠放在身前,指节被自己捏得苍白。
“桓盛。”
桓左相立即跪地,伏下身子:“臣在。”
“朕见这信中温如轩同你提到当年顾府和陈府一事,你可知道些什么?”
桓盛惊慌失色,抬起身来:“三殿下,啊不,温如轩没向我细说,只表当年之事另有隐情之意。”
“没骗朕?”
“臣不敢。”
“桓左相啊,你是朕的国相,朕的江山还要多依仗你啊,凡事要以民为天,三思而行。你和方右相是朕的左膀右臂,只有你们各司其职,方得稳定我大好河山,别像朕那不成器的儿子做糊涂事,你说是不是?”皇帝又重新坐下。
“是,是,臣谨记于心。”桓盛为自己擦了把汗。
“顾爱卿,若朕没记错,你是旧兵部尚书顾世衍的儿子?”
“回陛下,臣是。”
“十年前顾府之事,你可有话说?”
“臣斗胆,不知该说不该说。”
“你说罢。”
“十年前,臣幼年,一日晚上偷跑出门,回来后家府已被烧毁,看见温如轩带人将臣家人的尸体抬走了,臣当时躲了起来,侥幸存活。”
皇帝沉默几瞬,道:“这个温如轩简直无法无天!方右相,这两个案子便交由你查,重新审理,给朕一个交代。”
“臣遵旨。”
酉时,皇殿天牢内,顾尚立在温如轩前,温如轩颓坐在牢地上,手脚皆戴镣铐,披头散发,面色憔悴,双目无神。顾尚便站在那儿,睨着他,背挺得笔直,两人之间隔着的那道铁栏杆,像是这十年的光阴,任谁都无法改变。
温如轩瞥了一眼顾尚便将眼神收回,沙哑着声音道:“顾长清啊顾长清,我竟是养虎为患。”
顾尚仍睨着他,不说话。
“可是你身上还有毒,你就不怕我不给你解药?”温如轩的语气变得怪异。
顾尚淡淡开口:“解药呢?”
“哈哈哈哈,解药?你把我逼成这样,你还想要解药!你中的是全乌散,根本就无药可解。我若死了,你也别想活!”温如轩疯了一般。
顾尚摇了摇头,转身走了,仿佛听不到身后抓着铁栏的温如轩嘶吼。罢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