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你自由了
书名:月亮回家 作者:陆生 本章字数:5851字 发布时间:2020-09-24


刚到公司,明深就看见一抹浅蓝的身影,含笑在大厅等他。看见他过来,微笑着向他走来,挽住他的胳膊,甜甜地向周围的人笑着。明深很是头疼,他已经明示暗示过李林森好多次了,怎么就不起一点作用呢!他面无表情地推开挽着他胳膊的玉臂,对方显然不在意,陪着笑继续勾住他的胳膊,声音清甜娇媚,“深,你怎么了?昨天打你电话也不接,哥说你没有来公司?”

明深已经走进电梯,看着挽着他胳膊的女人,再次推开她的胳膊,他一直就很烦她,但一直忍着,今天尤其很烦,忽然就不想再忍了,他直视前方,说:“苏雯利,你先回去,我今天很忙!”

苏雯利看着明深一如既往冷漠的脸,有些委屈,说:“我都好几天没有看见你了!”

明深心里一痛,家里那个要跟他离婚的女人都已经五年没有看见他了,想起昨晚她的决绝,他忽然明白,她是很恨他的吧?

苏雯利再次靠近明深,明深往后退了一步。苏雯利眼眶里泪珠盈盈欲滴,电梯门打开了,明深大步走了出去,没有再看一眼苏雯利。他不喜欢被女人纠缠,所以他从来不和女人搞暧昧。苏雯利是个特殊的存在,因为她是李林森同父异母的妹妹,没有李林森,他不一定能在这五年里独立支撑明氏集团。所以,虽然烦苏雯利,却也任由她在他身边来来去去,尤其是出了那件说不清的事情之后。

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支浅要求离婚的话语又在他耳边响起,他烦躁地点燃一根烟,他并不抽烟,只是就这样点着,看烟丝慢慢燃烧成灰。然后,他看见了手指上的结婚戒指。

这个戒指很简单,不过同心结做得很精致。当年支浅自己花钱买的,应该也不值多少钱。他想起苏雯利脖子上的闪闪光亮,他没有送过支浅任何东西,而苏雯利要任何东西,他都很随意的默许!当然主要是李林森的缘故。为他生了儿子的老婆却卖了房子为父亲治病,支浅心里不恨他,恐怕是不可能。不过他转而又很生气,不是他不管她,是她自己不来找他的。

他让助理汪昱进来,给他地址,让他去把支浅父亲生前住的房子买下。那个房子支浅住了很多年,一定舍不得卖掉。还有,她现在住的那个地方也太简陋了。汪昱临走说了一句:“苏小姐刚才来问你今晚有没有空?”

明深长长呼了一口气,说:“告诉她,我没空,以前没空,以后也不会有空!让她以后有事去找李副总,不要来找我。”

汪昱走出,烦得很,不知道怎么打发苏雯利,是李副总让他替苏雯利问的,而明公子又是一副不理人的样子,他夹在中间很难做人的。不过这个苏小姐也很真是的,他一个外人都看出明公子不喜欢她,她怎么就看不出来呢!长这么漂亮,哪儿没有合适的男士,偏要找上明公子,他就没见过他们家明公子跟任何女人有过暧昧。别是喜欢男人吧?汪昱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中午,明添打电话来,明深振作精神,温和地问明添有什么事,明添用请求地口吻问:“爸爸,我想去游乐场,你什么时候有空?”未等明深说话,又可怜巴巴的加上一句,“不一定是今天,只要在我开学前都可以。”

明深听着儿子软软的童音,眼前就浮现出支浅甜甜的笑容,还有她留在他心口的柔软。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说随时都有空。电话那边传来明添的欢呼,明深心里涌上一股柔情,迅速赶回家中。

支浅搂着明添在午睡,母子俩的睡姿一模一样,蜷缩在明添的小床上。明深站在床边看着,明添长得一点都不像支浅,活脱脱是他的仿制版。

明深从没有好好看过支浅睡着的模样,她身形娇小,缩起来就像个孩子,睡着了还微皱着眉,闭着的眼睛像月牙一样翘起,脸上皮肤细腻,没有一丝瑕疵。他忍不住想伸手去抚摸,但是支浅已经感觉到了他的到来,睁开眼睛,迅速坐了起来,很警惕地看着他。

明深尴尬地缩回手,说:“我只是想帮你们把被子盖好。”

支浅问他是不是回来带儿子去玩的。明深点头,支浅欲叫醒儿子,明深摇手,“等他睡醒吧,不急。”

明深沉吟了一下,还是问道:“五年都过去了,为什么现在要离婚?你是不是怪我冷落了你?”

“不是!”

“你恨我?”

“不恨!”

“那是为什么?”

支浅脱口而出,“因为我有了可以依靠的人!”

明深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理由,他瞪着支浅,她可以依靠的人竟然不是他吗?他哪里不能让他依靠了?

“所以你有困难就不来找我?”

“不是。”支浅看着明深脸色都变了,没想到他会这么大反应,有些意外,“我找过你。”

“就是电话打不通?”明深脾气有点上来了,“你不能多打几次?不能发个信息?不能来公司找我?”

“我……”支浅语结。她想打电话给他,可是不敢,她并不是太在意他们的家庭悬殊太大,她指示在害怕,她害怕一个电话过去,听到是他冰冷地要求分手的话语。以前那两次她不在意,是因为她不够爱他们,但是明深不同,她害怕失去他。这种自卑什么时候有的,她自己也不明白,其实她是个很自信的人。这种感觉她连支敬衡都没说。现在,她要怎么告诉明深?不过,似乎不重要了,因为,他们准备分开了。

明深看着支浅又沉默着低下头,觉得自己语气有些冲了,不再说话,怕自己说出更难听的话来。若是几年前,他应该早就暴走了。这个女人,五年都没有找他,原来是已经有了别的男人?难道自己的头上早就长满了绿草?怪不得她不来找他,原来她有可以依靠的人!怪不得她舍得把儿子留给他?不过,那个可以依靠的人又为何让他们母子过着那样简陋的生活?这是什么可以依靠的人?不管什么人,他都一定要拆散。离婚,想都别想!

俩人沉默了一会儿,支浅抬头,发现明深还是盯着自己,赶紧假装站起来往门口去,明深一把拉住她胳膊,低声问:“你去哪里?”

“我出去准备一下。”支浅找借口,站着不敢动,他力气有点大,她觉得胳膊有点痛。

“妈妈。”明添醒了,睁开眼睛看见爸爸也在,兴奋地爬起来,激动得一手拉着爸爸,一手拉着妈妈,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喜悦之情漾满了整个小脸。

明深松开手抱起儿子,支浅也跟着出来,下楼时碰到明老爷子,看见一家三口幸福的模样,高兴得眼睛眯成了缝,明添嘴很甜,看见明老太爷立刻就喊:“太爷爷好!爸爸带我去游乐场!”

老爷子乐呵呵地挥手,“你们去玩,你们去玩!”

支浅默不作声跟在明深后面,明深一手抱着儿子,一手忽然牵住支浅的手,支浅愣了一下,试图抽出,明深看了一眼爷爷,支浅不再挣扎,就由他牵着,明深意外支浅这么配合,加大了力度,支浅皱了一下眉,低头开始问自己:你为什么要帮他演戏?为什么?你准备陪他演戏到什么时候?

明深牵着支浅的手,刚才暗下去的心情又晴朗起来,这个女人的手像是没有骨头,握在手里,仿佛是一团棉花,极其柔软,五年前,他好像这样牵过她,因为,还是同样的手感,这感觉很不错。明添看着爸爸牵着妈妈的手,比谁都开心,他凑在明深耳边道:“爸爸,爸爸,以前都是妈妈一个人带我去玩,妈妈不敢到高处去,我们今天一起去玩好不好?”

明深点头,带着支浅母子上车,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哪里有游乐场,拿着手机正准备搜导航,支浅反而说了地址,明深诧异地看她,支浅很平静地说:“我带小添来玩过。不过,他太小了,很多项目要大人带着小孩玩,我不敢玩,所以小添一直未能尽兴。”

明深没有再问支浅为什么不打电话给他,也不想再追问她为何有事不来找他,反正无论怎么样,他不会让她离开的。不过对于自己没有接到她的电话,他还是有些奇怪,如果手机上有未接电话他一般是会回过去的,不可能支浅的电话他不回。而且,他确定不应该有女人替自己接听手机,他的手机只有汪昱和李林森会接触到,这是俩男人呀!他看着支浅,这个女人带着他们的孩子在他的城市里游玩,而他却毫不知情。

果然,明深发现支浅不是一般的胆小,离开地面的她一概不肯上去。但是,昨天晚上,她却敢从楼上往下跳。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明添玩得很开心,让妈妈跟他们一起上去,支浅摇头不肯,明添大叫:“有爸爸在,很安全的!”支浅还是摇头,无论如何,她就是不肯玩那些离开地面旋转的东西。她只是一直拿着手机在拍他们父子的照片,阳光下,她细嫩的皮肤很快就红了,明深让他到远处树荫下去等他们,支浅也晒得有些发晕,就依言往树下走去,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

过了一会儿,父子俩也过来,树荫旁是一家冰激凌店,因为天热,生意好得很,很多小朋友都在吃,也有很多大人在排队。

明添眼巴巴看着别的小孩手里的冰激凌,明深正准备去买,支浅却对儿子摇头,明添立刻转过头,收住渴望的眼神,只是很可怜的看了一眼明深。支浅说:“你答应妈妈两天吃一次冷饮,你昨天已经吃过了!”

明添低声说:“我知道!”

明深不忍,也很奇怪,说问:“为什么要两天才可以吃一次?”

明添替妈妈回答:“妈妈说,冷的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明深觉得这个女人规矩太多了,他抱起儿子,就去排队。但是明添拿着冰激凌还是不敢吃,支浅看着明添,叹了一口气,说:“小添,这是爸爸第一次给你买,所以你可以吃,但是以后还是要遵守我们的约定,对不对?”

明添乖巧地说:“谢谢爸爸!”然后,讨好的依进支浅怀里。时不时还挖一小勺喂进支浅嘴里。

明深发现,这个女人把孩子教育得非常好,周围形形色色的孩子在玩,哭闹的、疯狂的、乱跑的、撒泼的,夹杂着大人的叫喊责骂,简直让人崩溃,可是他们一家却如此安静自在。

夕阳西下,明深毕竟是个孩子,还是有些累了,明深让他骑在自己肩上,明添十分兴奋,一路上咯咯笑个不停。

支浅看得心酸,她小时候看见别的小孩牵着妈妈的手,跟妈妈撒娇,哪怕被妈妈骂,都能让她羡慕。明添现在可以这样骑在爸爸肩上,这一刻,孩子是多么幸福!看明深对孩子的态度,他们离婚,明添应该会得到明家的疼爱吧!

明深看着身边的女人忽然眼眶湿润的样子,不由分说,紧紧搂住她的肩,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支浅没有挣扎,因为明添眼里的渴望让她只能顺从,何况,这个肩膀她以后想靠也靠不到了,就当给自己一个回忆吧!

回到家的明添巴拉巴拉地告诉爷爷奶奶还有太爷爷,今天爸爸带他玩了什么,他的高兴使得整个家里都充满了欢乐。

明深以前不是很喜欢小孩,他一直认为小孩是个很恐怖的物种,但是现在看着自己的儿子,觉得有个小孩很不错。

晚饭时,支浅电话响了,她接了电话后说她明天要回去一趟,她问明添是跟她回去,还是留在这里。明老爷子立刻发话,你有事速去速回,小添要留在这里陪太爷爷。

明家兴顺势问:“小浅,不知道小添姥爷愿不愿意一起过来小住几天?”

支浅低头,轻声说:“爸爸已经过世了?”

明家兴、丁怡,明老太爷都大吃一惊,

支浅低声说:“爸爸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原先就有胃癌,治疗之后好了一段时间,但是三年前又复发了,癌细胞扩散转移,回天无力了!”

明家兴把筷子重重地拍在桌子上,问明深:“为什么不告诉我们?生孩子不告诉我们,亲家公去世你也不说?”

明老爷子很悲伤:“你们为什么不说,我们把亲家接到国外,那边医疗技术要好很多!”

支浅勉强道:“他是不想你们担心!”

明老爷子长长叹了一口气,“支家对于我的帮助,我是一辈子也难回报了。裕国兄去得早,还没享到福就不在了,这几年我身体不好,没想到连他儿子都没有照顾好!我死了以后怎么去面对裕国兄呀!没有他的帮助,怎么会有我明家的今天呀!”

老人说着,居然老泪纵横。支浅赶紧上前,拿着纸巾给明添,让他给太爷爷擦眼睛。明添听话的跑过去,一边给太爷爷擦眼泪一边说:“太爷爷不哭,太爷爷不哭!”

明老太爷搂着明添,“裕国,你看,你的的孙女还给咱明家添了这样乖巧的的孙子,唉,我欠支家太多了!”

支浅安慰老爷子,说:“爷爷,爸爸虽然早逝,但是他们并无遗憾,所以,走得都很安详!”支浅嘴里说得轻松,心里却很悲凉,其实爷爷和爸爸走得都不开心。

支浅一再为明深开脱,明深不语,的确是他的疏忽,何况,也瞒不了明家兴他们。

晚饭后,明家兴让明深到自己的书房去,明深不再隐瞒,把五年没见支浅的事情告诉了明家兴。明家兴气得浑身发抖,他以为自己的儿子只是顽劣,没想到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抓住桌子边的茶杯就扔向了明深,明深身子一偏,手一伸,接住了茶杯,轻轻放回桌子。

明家兴眼看明深已不是当初那个他能说打就打的小孩,一肚子气无从发泄,拍着桌子问明深:“你不喜欢小浅,为什么要跟她结婚?当初没有人强迫你,小浅如果不嫁给你,我们可以把她当做女儿嫁出去,有明家支撑,她肯定比现在要幸福,你让我怎么敢告诉你爷爷?”

面对盛怒的爸爸,明深很伤脑筋,他没有不喜欢支浅,自己的工作做得好好的,很悠闲,是他们让他回来管理明氏的,他也不想这么忙的。

“小月现在想离婚!”明深闷声实说。

“你……”明家兴觉得自己血压在升高。

“我不想离婚。”

“你不想……你不想你这五年干什么去了?”明家兴气得要疯了。

“一直在忙公司的事情。”

明家兴坐下,深呼吸,再深呼吸, “你自己想清楚,如果想好好过,自己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挽回你们的关系,不然,就早点让小浅自己选择她要的生活!我们明家不能这样亏待自己的恩人!你爷爷知道了会被你气死的。”

明深回到房间,支浅已经哄完儿子,正在卫生间里洗漱,听着卫生间里哗哗的水声,明深推了推门,果然,这个女人对他的防范心理很强,门被反锁了。

他躺在床上,感觉自己的身体非常渴望那个女人,他想起白天他握在手里的柔软,记忆里的美好又开始重现,有些想入非非。他听到水声停止了,又响起了电吹风呼呼地声音,知道她在吹头发。他想起他结婚后的那些天,那个时候,无论多晚,支浅从来没有拒绝过他的求欢,除了他白天忙得没法回家,他们的夜晚,一直是很美好的。

为什么她忽然就这样远离自己?是因为她自己说的,她有可以依靠的人吗?为什么那个人是可以依靠?而不是喜欢呢?这个人出现在他们结婚前还是结婚后?那个人怎么没有在她有困难的时候帮一把,难道这是最近的才发生的事情?所以她这么多年到现在才提出离婚?他们当初结婚那么容易,她不会以为离婚也这么容易吧?当初他提出结婚时感觉她不会拒绝,但没有想到她答应得如此干脆。

支浅洗完澡出来,头发没有完全吹干,披散在身后,她随意撩了一下,却让躺在床上的明深瞬间有了反应,他用被子盖住自己的尴尬,顺着自己的刚才的思绪问支浅:“当年你为什么没有拒绝我的求婚?”

支浅愣了一下,反问:“你又为什么要向我求婚?”

明深不说话。

支浅冷笑:“我知道,是因为这是爷爷的心愿,是吗?”

明深哑然,他也这么猜测她。

支浅抱起被子在地上铺开,坐在上面,面色忧伤:“如果我说我对你一见钟情,你可相信?”

明深震惊,看着支浅。

支浅却褪去手中的戒指,说:“大概有很多女人会对你一见钟情吧!我还以为自己是幸运的那一个。戒指还给你,我的梦也早该醒了。”

支浅站起来把戒指放在床前,回到地板上,把自己裹起来,说:“我会找一个愿意陪着我的人,你自由了!”

明深没有说话,他看着床头那枚小小的戒指,心里有着深深的失落,他是不是错过了最重要的。几天前他还在为自己把明氏打理得井井有条而沾沾自喜,现在却发现他还是会顾此失彼。这个毛病打小就这样,难道永远改不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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