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铃铃......叮铃铃......”
李毅凡惊恐地睁开眼睛，他在厚厚的被子中扑腾了一下，又伸手去抓床头的那部手机。
他本以为那件事情过去之后，他就再也不会在午夜接到电话了。
“叮铃铃铃铃......叮铃铃......”
没想到手刚一抓到手机，那个电话就自己接通了。
毅凡一咬牙，竟把手机凑到了耳边。
出乎意料地，他没有听到类似“在外面”这种话，而是听到了一个熟悉又亲切的声音。
“想我了没？”
“你是......妈？”毅凡惊讶地回应道。
“怎么啦？老妈打电话来就这态度啊？”那头的声音含着笑。
毅凡将手机拿离耳朵，他看了一眼联系人信息，确实是母亲。
“这么晚了你打电话来干什么？”毅凡问。
“啊，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也没有。但你这么晚打来也太吓人了吧？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毅凡抱怨道。
“真是的，那我白天打电话来你也不接啊。”
“啊？有吗......我上班那领导不乐意看我们接电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估计调成静音了吧，下次你中午午饭时间打给我就好了。话说你打电话过来到底什么事啊？”
“我这不是想你了吗，听听你声音。”妈妈笑道。
“唉.....那听够了没有？”
“你们单位是不是管你们挺严啊？”
“是啊，一个月下来没完没了的‘自愿加班’，给的钱也没见多少。还有我那个破领导，整天看我不顺眼，说什么我效率低喽，我破事多喽。就知道刁难手下人。然后我那几个同事也是，素质差不说了，有些事是我一人做的，一个个舔着脸抢功劳。唉......几个好像还有点人脉，我也不敢得罪他们。”
“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啦，钱够不够？”
“够......你快休息吧，听我瞎抱怨也没什么意思。”
“没事啊，你最近还有啥不愉快跟我说就完事了。”
“......”
“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听你声音好没精打采的。”
“没事，就是今天累了些，其他没什么问题的。”
“哦，好......好......”
“你是不是有话想说啊？是不是关于我爸的？”
“不是啊，你爸好的很呢。我跟你讲个事哈。”
“啥事？”
“我过来看看你。”
“不用，你先注意治你的病吧，我又不是不回去。”
“可我已经来了。”
“啊？！”毅凡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他不禁看了一眼时间，“在哪儿？大半夜的！”
“在外面，已经快走到了，我知道你地址。我说你这小区怎么这么偏呢......”
母亲的那头传来了车辆飞驰与鸣笛的声音。
“注意车子！你到哪了啊？发什么神经啊，我去接你。”拿着电话，毅凡赶忙下床穿裤子。
“别呀，我真快到了，哎，那边那个五层的楼是不是你......”这时，电话那边传来了一声震耳的碰撞声。
“喂？喂！”毅凡吼道。
接着，他听见轮胎在地面摩擦的声音，然后是一声女人的尖叫，但那个尖叫不是来自于母亲的，再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吼声，听着像脏话。
“妈！妈！”毅凡拼了命地呼唤，他一边喊，一边跑到窗前看下面的街道。
但是街道什么人影也没有，只有黄橙橙的路灯。
而电话那头，任凭毅凡叫喊，再没有了回应，只有嘈杂声，人群与车辆的嘈杂声。
毅凡脑子是懵的，他只能一遍一遍徒劳地喊着“妈！妈！”，直到嗓子沙哑的无法辨清。
在他已经哑掉的时候，他听见电话那边似乎是有人把手机从地上捡起来了。
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那声音不似他刚刚听见的男声，却好像曾经听过，严肃，冷酷，慎重却好像事不关己：
“你母亲她......”
“啊！”一声尖叫，毅凡的脑门磕到了前座的靠背，他冷汗淋漓，眼前模糊一片。
梦啊，是梦啊。他揉着脑门。
当然是梦了，母亲不是早就已经......
毅凡用双手揉搓着烧热的脸部，他不好意思地环顾公交车，显然他的举动惊扰了车里的其他乘客，不过，幸好，晚上坐公交车的不多。
车子前端的一位男孩，转过头来盯着他看。
他的目光也被那个男孩吸引着，因为他认识他，他就是李一凡。
一凡这天刚听了一个古怪大叔讲他的古怪故事，此刻正在坐车回家。
于是两个名字雷同的年轻人鬼使神差地坐上了一个公交车。几秒过后，两人也不再对视，各自望向各自的窗外。
车子下车口正对着的座位上坐着一个大妈，看着精气神挺足，她也是除了他们以外唯一的乘客。
公交车拐了一个弯，随口问了下“下不下？”，直接略过了一个小站。
一般晚上这种比较偏的公交，遇到无人等候的站，看一眼车里没人准备下，就直接开走了，这也是常见的。
但让毅凡感到不对劲的是，刚刚那个站明明是有人的，是两个小男孩，看着个子刚上小学，那司机就像没看见似的，直接开走了。
李毅凡心里觉着不妥，却没有勇气说出来，只能憋回肚子里去。但是靠下车区坐着的那个大妈，显然她那个地方最容易看见那两个小孩，她忍不住了，直接大声说：“哎，师傅，刚刚站有两个小孩你怎么不让人家上的啊？”
那司机竟然毫不惊讶，“刚刚站里哪有人，我没看见！”
这下给大妈急了，“好家伙你还想赖账啊！”说着就从位子上站起来了，直接走到了车子前面，经过了李一凡。
李一凡一直在看外面，从他那一侧看不见刚刚的车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妈这个行为吓到了他。
“坐下！”司机生气地一吼。大妈看着也不退让，手直接抓着驾驶座后面的一根杆子，另一只手对着司机指指点点：“你什么态度啊？人家小娃等车你不停，我要到你们公司投诉你！”
公交车开得挺快，一时没有减速，眼看着有些危险，李一凡站起身来上前拉住了大妈，一句句“阿姨阿姨”的劝着拉回了座位上。
大妈坐回了座位，但嘴里还骂骂咧咧的，那司机也忍不住了，把车减速停了下来，把后车门一开，讲道：“你去投诉啊，现在就去，去投诉，老子等着你。”
一凡又连忙去劝司机，终于把两人劝安静了，车才平稳地开到了下一站，那个大妈就在那一站下了。
安静了一会的司机等大妈下车了，又在嘴里嘟闹着“妈的，最近神经病真多，有没有人老子开车这么多年不会看吗，搁这儿装神弄鬼.....”
“这种事经常碰到吗？”李一凡问。
“是啊，我算上今天这次有三次了，同事也遇到过好几次，不晓得是不是同一批人，都讲有小孩，呵，大晚上怎么会有小孩单独来坐车啊你说。”
“是啊。”李一凡随声附和道。
此刻坐在后座的李毅凡有些坐不住了，他很佩服也很羡慕李一凡能在生人面前如此自如，他比一凡大那么多岁，却完全开不出口。现在整个车上只有他知道，刚刚大妈没有说谎，前一站确确实实有两个小男孩，他还记得两个孩子并排站着，很明显是在等车。
但他终究没有说出口，毕竟车已开远，也不可能再倒回去了。
车又开到了一个站点，那个小站，也站着一个小男孩，而那个司机还是问了句有没有人下车，就直接开走了。
这一次，一凡也看见了，他瞪大着双眼，看着那个带着鸭舌帽的小男孩挥着手被落在了公交站。他立即说：“师傅，这次真有个小孩在那边！”
司机说：“靠！你怎么也来这出！”
“是真的，刚刚他还朝车这边招手。”
“唉！”司机不耐烦地叹口气，“真见鬼还是假见鬼，不管是不是真有，现在也开远了，不可能再倒回去！”
这时李毅凡说话了，他结巴着说：“不是......快，停车，那小孩在追车！”
在他那个窗子那儿，看见那个戴着鸭舌帽的小孩正以一个匪夷所思的速度在他那一侧追赶着公交车，头坑着，他看不见脸。
“什么？！”司机听了也很惊讶，不由地看后视镜。。
一凡跑到毅凡的旁边，一看，确实有个穿着红衣服的小男孩在一声不吭地追车，也赶忙喊：“是的，快停车，那小孩真在追车！”
司机依然什么都没看见，也不相信，但这事情毕竟不是小事，他还是开始把车停下来。
因为是夜晚郊区的道，车速比较快，停下来要花一点时间。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毅凡与一凡目睹了惊悚的一幕：
那个跑的很快的孩子逐渐追上了公交车，透过后门的玻璃，他们看见他一边跑一边向车内招手，手肘不动，只有手掌在摇，手摇的速度也很快，鸭舌帽低压着，他们看不见他的脸。然后，突然地，那个小男孩被卷到了下面，像是被车轮卷进去了，一声不吭，连血也没有。
两人不禁叫了一声，那司机也被吓到了，不知是操作不当还是别的原因，车胎“咚”地一声爆了。公交车一个打滑，车身侧了过来，差点翻了，好在撞到了一个土堆，有惊无险地停了下来。
“叫什么！你们没事吧？”
“小孩被压到了！”
“啊？”司机这时也慌了，赶紧下车去看，毅凡和一凡也跟着下去。
三人用手机开着灯，在车轮下找了又找，并没有看见他们害怕看见的东西。
“刚刚看到那男孩身子整个卷下去了。”一凡说。
“你两个别吓我，这没看到人啊。”司机心里也发虚，脑门上全是汗。
随后三人又往回沿路看看了看，地上也没有血迹，更没有什么小孩。
“我讲没有的呀。”司机心里悬着的石头放下了一大半，带着两人回到了事故地点。
又是没有月亮的夜晚，周围没什么树，但是有很多土堆和草，也是很荒的地方。
“师傅，那我们两怎么办？”一凡问。
司机拿起电话：“车爆胎了，我打电话跟他们说一声，你们坐下一班走，或者你们要走也行，沿着这路走可以到下一站，但是比较远。”
一凡“哦”了一声，接着又神色凝重地看了看爆掉的轮胎——右后轮，正好是那孩子被卷进去的那一个。
而一旁李毅凡正神色凝重地盯着一个电线杆子看，他走了过去。
电线杆子上，贴着几个寻人启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