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观军
恰在此时，楚国战败，申包胥与杨朱急来借兵，后子心中掂量，此时出兵救楚，太过危险，胡人入咸阳，必然有意窥探秦国的虚实，我可借此时机展示一番，而观胡人之志，若重兵已去，胡人必轻我，若落败而还，胡人或有意伐我，吾颜面事小，秦存亡事大。遂劝哀公绝不可应许申包胥，须持兵自重，以待胡人。
尹喜守涵谷关，为后子倚重之人，自然也时时注意那里的动静。老子做客于尹喜，后子岂能无知，心知其贤，欲请教于咸阳，又怕尹喜多心。闻之老子辞了尹喜而来，以为必入咸阳，谁想老子却向西而去，无意入咸阳，后子自觉颜面有失，索性命子蒲追上老子，邀入咸阳。无论如何要当面讨教一二。
后子迎胡人入咸阳，哀公接见，慰劳其一路辛苦。观胡人深目高鼻，曲发重色，其国乃波斯也，其王名曰大流士。波斯人由王使所来思奉上国书，其文难识，由返回来的秦人代为翻译成秦言，通晓于哀公及群臣。
哀公及后子知道邽午子未能归国，客居波斯，只由人代言，问候秦君及大庶长与诸卿而已，死后当归。哀公及群臣并左右侍从无不垂泪，后子痛泣尤甚。
哀公命遍赏波斯来使，计其数三十余人而已，其中数人更是返归的秦人，哀公皆赐爵，以赏其功劳。赐邽午子之子同公大夫爵，食邑三百户。
闻波斯人以三百人行，途中屡遇险阻，而至于秦国者十不及一，哀公为之惊讶，嗟叹不已，于宫中设宴，亲自临席慰勉。
波斯王使所来思向哀公进言：“敝国与贵邦相望之遥，常人难以想见，往来真是不便，但吾人此来，得一睹上国教化之盛，礼数之周，心中赞赏不及，为之欣羡。吾人愿再观上国武功之盛，以开愚目，更慰此生之行，还请尊公开营观军。幸甚！”哀公应允。
后子想波斯人并无遮掩，看来也是急于了解秦国的实力，遂唤过子蒲，吩咐明日整军，务尽全力，令波斯人敛息而退。
这一日，秦国于城郊之野，排开千乘战车，辅以步卒万人，列阵演兵。哀公戎装乘车，亲自陪同波斯使臣所来思及其属下观军。后子及群臣左右随侍。
驷车都尉子蒲驱车而进，向哀公致礼，请以符节，哀公郑重而授。
子蒲回车，示符节于军前，立长旄于车中，一声喝问，三军响应，声震四野，观者无不凛然肃立。子蒲出剑，向空而击，秦军士卒举矛而应，连呼三声：杀！杀！杀！
哀公亦禁不住左顾右盼，颇有得意之态。后子在一旁悄悄观察波斯人的神色变化，并无异常，只是注目而视，其中波斯勇士的嘴角紧紧的抿着。
秦军战车列队而行，经过哀公与波斯人及诸卿群臣之前，车前骏马昂首，身披厚甲，车后武士瞠目，手持利刃，皆看向波斯人，心中纳闷，这些就是波斯人？波斯在哪里？
秦军再将步卒分为两阵，左右对峙，一方援弓搭箭，只听得一声令下，利箭飞矢，直向对面阵中射去，波斯勇士也不禁惊呆了，心中寻思，如此演兵，性命都不要了？正惊疑间，只见对阵中的秦军盾牌齐举，左右相衔，前后互守，箭头纷纷射在盾上，并无一人伤亡。观者莫不骚动，或有呐喊之声传来。
秦军士卒知有外邦胡人到了秦国，今日更有国君亲自观兵，所以十分卖力地操练，精神头都使足了。
子蒲也是分外用心，将这看家的本领拿了出来，不可令内外之人小看了秦军。尤其是后子，号称‘引弦不发是为真射’，子蒲对此颇不耐烦，今天索性真射，或将震动秦公，有所作为，楚吴相攻，而秦不发兵，惹天下人笑话啊！子蒲再传令，欲驱动重铠武士演练车战，以夺秦公之目。
车战未及开练，哀公已是激动不已，雄心再张，豪情难掩。偏在此时，一人大哭而前，泣谓哀公：
“秦徒有勇力，不过是欲威胡人罢了，我荆楚蛮人不为公所看重，但吴国乃如野猪般凶狠，毒蛇般阴险，现在欺负楚国，将来就是要威胁秦国了，难道上国演兵于内便可拒敌于外，臣实在是愚笨，还请君原谅！”原来是申包胥。
申包胥与杨朱及老子亦来观兵，还有来自诸侯国的使臣或客居之士，皆为后子所邀请，其炫耀之际，志在宣达，以威吓远近诸国。不想申包胥看了秦军勇武，勾起悲情，上前愤然开言。古人诛不义，赦无礼。申包胥尽管冒失，但其情状确实可怜，哀公也无可奈何，不由得看向后子。
后子尚未开言，一旁的杨朱也按耐不住，揖哀公而倡言：
“臣尝与吴人战，其时多见流血，死伤无数，臣亦自责，想吴人不过欲得楚地与其民而已，楚人何必与争，臣亦何必多事，献楚国之地于吴国，缚楚王之身于阖闾，楚民尽可保其衣食，楚军何须捐其首级，天下无事也！今日有幸观兵，思当日之情形，愧疚不已，愿受教于尊前。”
哀公颇感窘迫，强言道：“秦楚之形势不同，孤与楚侯不同谋也，先生之讽，孤焉能不识？”
波斯人在一旁，观秦军之盛，自然在心里与波斯军做比较，忽然见有人啼哭而言，似乎在向秦国之君哀求，不由得诧异，若是在大流士王面前，这种场合下，无论何人，也不敢放肆的。
波斯人不知申包胥的身份，以为是秦君之臣，更分不清秦言与楚言，望向身边从波斯返回来的秦人，意在询问。新返回的秦人也不明原委，不过是将其听来的话翻译个大概，意思是说南方有战事，其人或求援。
波斯王使所来思心中思量，这秦国左右亦为多事之地，也不安定，犹如波斯国之所处，我此来这般艰难，若得秦国之邻邦一观，实在是好事，虽然战地危险，正好可以令我波斯人感受东方异邦人的军力战法，有阿胡拉.玛斯达的保佑，希望我波斯武士不要怯阵。遂以目示意副使雪须思。
雪须思为大流士王的儿子，颇有乃父之风，勇猛刚健，富有机智，但无其父的沉稳，见所来思的目光投过来，心领神会，但他不知道秦国无意出兵，以波斯武士的无畏精神，以为逢敌必战，秦人也不过如此。走到哀公车前，深施一礼，禀告哀公：
“波斯国副使雪须思致意大王，我波斯国人有句古话，‘谁是朋友?当你有敌人时才会知道。’现在您要讨伐您的敌人，我愿意带领我的勇士们追随大王，做您忠实的朋友！”
旁边会波斯语的秦国人把他说的话转译给哀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