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伤别离
老夫人当即让人告诉杨氏为婉澄整修院落，打扫房屋。
婉澄则去见了如雪和柴荣。二人见她意志坚定不可更改，只好不再劝她。
柴荣因有军务在身，便要告辞走了，如雪也要去看望父母，三日后，婉澄搬进了整修好的院落。
柴荣和如雪一起送她进去，婉澄没有回头，当她的身影被掩住的重门阻隔，两人的心便如刀绞般疼痛。
此间事已了，两人便相约向老夫人辞行。老夫人设宴为二人饯行，婉澄却没有出现。
二人翘首以盼，直到宴席结束，她都没再出现，倒是兰馨围着柴荣添酒，夹菜，十分殷勤。还不停地拉着柴荣问东问西。柴荣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如雪亦是。
二人失魂落魄的样子老夫人看在眼里，心中亦是悲叹不止。老夫人道：“兰馨，这两位公子到底是你大姐的朋友，你去叫她出来，辞一辞两位公子吧。”兰馨答应着去不多时回来说：“大姐说了，不便出来相辞，让我代为别过。”
“老夫人，我们去看她吧！”如雪道。
“也罢，你们二人去吧，其他人都在前厅等候。”
二人匆匆来到花园婉澄的住处，见门扉紧掩。柴荣上前扣门，半晌，小丫头绿屏开了门请二人进去，二人来至院中，只觉庭院深深，透着孤独和寂寞。
走到房门前，仍是门窗紧闭。绿屏站在回廊下道：“小姐，柴公子和柳公子来了。”
里面没有人说话，却传来一阵阵琴音。弹的仍是那首《阳关三叠》。琴声悠长，诉说着离愁，隔着门窗的三人，竟同时落下泪来。绿屏知趣地走开，让三人说话。
“澄儿，我们一去，不知何日再相见，你真的忍心不见我们吗？”柴荣忍痛说道。
琴声戛然而止，房门轻轻打开，一身素服的婉澄便站在房门前。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婉澄清丽婉约的容颜，略显单薄瘦小的身子，让两人心中不由地一痛。想一想这些年她用瘦弱的肩膀扛起了多少人世间的不幸啊！
“此处清修之地，不便请二位进来，刚才一首阳关曲，便是临别赠言了，还请两位兄长一路保重吧！”说完她轻轻掩上了房门。
“婉澄！婉澄！”如雪大声喊着她的名字。
回答他的仍是一阵阵琴声。
时间不早了，婉澄再也没有出来，二人只好在门外辞别了她，退出院门。失落而回。至前厅辞别众人，二人打马扬鞭，激起一路灰尘，身影渐行渐远。
此时的符家花园里，一整天都回响着一首《阳关三叠》，婉澄弹了一遍又一遍，如同她当年以为如雪已逝，在江边抚琴追忆一般，从早弹到晚。绿屏亦不敢打扰她。整个符府仿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有这动人心弦的琴声。
婉澄弹的如痴如醉，直到绿屏见她手指渗血，强行将琴抢了过去。
绿屏和锦屏不同，当年锦屏见她如此，只是苦劝，却不敢硬抢，这小绿屏却像个小辣椒似的，厉害的很。人虽不大，府上却没有人敢欺负她。又聪明，又能干，对婉澄又十分忠心，在后来的日子里，一直是她陪伴婉澄，度过一次又一次的危机！
婉澄见琴被抢，也并不生气，只是一头伏在桌案上，放声痛哭。绿屏也不劝她，只做自己的事。她找来止血的药，将婉澄的伤口包好，等她哭声渐歇，才打来水，替她洗去泪痕，梳好头发。
“小姐，你心里舒服些了吗？”
“好多了，谢谢你绿屏！”
“小姐不生我的气吗？小姐这样伤心，我连劝都不劝。”
“怎么会？我现在觉得好多了。绿屏，我以后都离不开这里了，你跟着我会吃很多苦的。你是祖母的丫头，又这么伶俐，祖母肯定特别喜欢你，你还回去吧！”
“不！我要跟小姐在一起，这院子这么大，小姐一个人会很孤独的，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傻丫头，你陪着我，时间长了都被府里人遗忘了。我是走不出这院子了，谁来给你找婆家呀？”
“小姐，我不找婆家。我娘说了男人没好东西！为了男人伤心，根本不值得！”
“你娘？你还有娘，她在哪？”
“她死了。我爹是个赌鬼，欠了人家许多钱，要把我卖给别人换钱抵债，我娘带着我往外逃，被我爹发现了，我娘把我藏起来，自己跑着想把我爹引开，结果很快就被我爹追上了，他找不到我，便狠狠地用猎钗插在我娘身上，自己走了！我娘流了好多血，等我爹走远了，我去看的时侯。我娘已经不行了，最后她只对我说了一句话，让我千万别相信男人。”
绿屏说着眼泪流了下来。婉澄轻轻揽住她，让她尽情地哭泣。
良久绿屏抹了眼泪道：“小姐，你看，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我不是挺过来了吗？我在自己头上插根草卖，正巧于櫆大哥路过，买了我放在三姨娘那里，谁知有一天老夫人看见我，很喜欢，就和三姨娘要了我。后来我又跟了小姐，现在和小姐住在这里我觉得清静又开心，这里看不到男人，我就不会想起我娘临终时那哀怨的眼神和凄惨的叮咛。小姐，你也别再难过了，相信命运吧，是你的终归会回来，不是你的，强求也无用啊！”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天不早了，休息吧。”
“小姐，你一天都没吃过东西，不饿吗？”
“我不饿，你去休息吧，我想静一静。”
绿屏退了出去，婉澄独自坐在床前，将那个熟悉的小盒子打开，里面有柴荣送她的玉佩和皮影，有如雪留下的剑穗，还有李崇训的玉镯和赵匡胤的飞刀。
刚才绿屏说男人没有好东西，可是她分明见到柴荣如雪的侠肝义胆，李崇训的善良温厚，甚至那她不熟悉的赵匡胤都曾拼命救过她。
今日柴荣和如雪离开，她便觉得自己的心如被人掏空了一般，她那么难过，那么难过，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难过。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从此后，大约此生也没有机会再相见了吧，毕竟自己从此要常伴青灯古佛了。
杨氏虽迫于无奈没让她出家，却也把佛像，木鱼，佛经都给她送了过来，也罢，此生她亦无太多牵挂了，今晚就让她再最后伤离别一次吧，算是和往事告个别吧。
从明日起，她便日日诵经，祝祷柴荣，如雪，祖母，李崇训，锦屏……所有对她好的人一生平安快乐，无病无忧，无灾无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