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若想真正获得别人的尊敬,成为万众瞩目的明星,那么他就一定要做到常人所做不到的事情。譬如司徒寂苦的“仁”。
很多人都懂得这一点,却很少有人做得到,所以这世界上总是普通人多。譬如谢三晓,他虽做不到像司徒寂苦那般,但他也会努力学着去做,因为他要弥补对司徒寂苦名声的损害。不仅如此,谢三晓也是真的想试试自己曾经一心憧憬的司徒寂苦的生活。
黎明之前,旁边的乞丐们还睡得正香,谢三晓就已从桥洞离开。
天还很暗,可以说这是最暗的时刻,谢三晓本还可以再多睡上一个时辰,但他已无心睡眠。因为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准备,只要天一亮,他就会忙的不可开交。
街上空无一人,空气中的尘埃颗粒在月光下变得显而易见。谢三晓腰间别着留香剑,手上拿着酒袋,不必说也知道里面一定装满了好酒,他步伐稳健,身姿挺拔,眉宇间带着几分坚定,也夹着几丝随意。
这样看起来,他更像司徒寂苦了。
——若要模仿一个人,首先就得要忘记自己。
谢三晓这时在想:司徒寂苦平时都会做些什么?
江湖传言,司徒寂苦时常都会抱剑站在一座孤峰之上,俯仰天地,观察万物。任何人若想要挑战他,找他打架,即便是花出千万两,派出千万人,也绝对找不到司徒寂苦的一点儿踪迹。但若一方有难,他必定快马加鞭赶到救援。这正是司徒寂苦最大的特点。
不觉间,谢三晓竟又走到城外。
清水河边,杨柳树下,月华如练。
谢三晓仿佛又回到一个月前刚来到五乡城的日子。就是在这里,他遇见了改变他一生的人。一个月后,重回故地,谢三晓心中万般思绪,最后只化为几声笑拂之。坐在河边,月的倒影在水面闪动,微风不时摆过几缕垂柳,谢三晓忽然想起,离开司徒寂苦的竹屋前,他神神秘秘地递给自己一个信封,也许现在正是打开的时候。
这封信递给谢三晓时,已经皱得如同腌菜一样,上面还带着黑色的灰土,他嫌弃地捏着信封一角,心中却是在抱怨世人眼中的大侠怎会连封信都收不好?但当他读完里面的内容,整只手却将这封信,连带着脏兮兮的信封攥得更紧。他的双眉已拧成一条绳,双眼充满愤怒。
信的内容是,“天王寨土匪夜袭青石镇,性命攸关……”这封信没写完便已送了出来,既没有说要交给谁,更没有署名。谢三晓不知道司徒寂苦是如何得到了这封信,但他想既然司徒寂苦拿了,就一定会管这件事,因为这是他的责任。
谢三晓已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天王寨就在五乡城外一百里,但他需要有一匹快马,否则等他走到那里时,恐怕青石镇已化为一片灰烬。于是谢三晓做了一件事,他回到城内,跑到客栈的马棚,留下一锭银子,便驾马而去。
天刚蒙蒙亮,谢三晓便已在天王寨门口等候。他躺在寨门口的树上,看来很是悠闲,即便将要一人对千军万马,好像也全然不觉得害怕,想来这就是年轻人的勇气。寨子的火柱还亮着,守门的人也换了一波,谢三晓本可以趁他们轮换时动手然后潜入寨子,但他没有。里面的人总也会有出来的时候,他想,为什么不先睡个好觉,守株待兔?
于是谢三晓果然就在树上睡着了。日上竿头,耳边隐约传来一阵人声,谢三晓方睡眼惺忪醒来,只见为首一粗眉壮汉、旁边一群拿着各式兵械的喽啰已将他紧紧围住。
一人提着刀尖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谢三晓伸了一个懒腰,倏地站起跃下,风轻云淡道:“司徒寂苦。”
闻言,人群大惊,纷纷议论着后退几步。那为首的壮汉看样子一点也不惧怕他半分,反而眼中透着几分傲慢与轻蔑,抬刀指向谢三晓,“我知道你。都说司徒寂苦的剑法只救人不杀人,我今天倒要看看,传言究竟是不是真的!”
说罢,刀光一闪,刀已向谢三晓挥来。
随即留香出鞘,剑势如虹,刀重如虎,刀光剑影,兵戈之声锵锵,如洪钟巨响般敲打在场每个人的耳膜。壮汉每一刀都好似地崩山摧般厚重,每一式都带有一种毁灭的力量,就好像要将谢三晓的人砍成两半。
刀虽重,剑虽轻,轻重两种力量相博,却并不一定是重赢。谢三晓握剑的手轻巧一抛,那把剑竟如鸿毛一般开始向上飘,随即他点地飞跃起将剑握住,只那一刹那!他的人连同留香剑倏忽化成一根尖针自空中直刺壮汉天灵盖。
空中一点寒芒,听见一声骨裂,众人一阵惊呼,壮汉已瘫坐在地上。谢三晓的剑尖已贴在壮汉脖颈,只需轻轻一划,壮汉便可立即丧命。
壮汉恨恨地盯着谢三晓,怒叱道:“司徒寂苦的剑从不杀人,难道你、你今天要破杀戒?”
谢三晓十分冷静地看着他,眼里既没有骄傲,更没有半分对败者的不屑,淡淡道:“司徒寂苦的剑的确是用来救人的,但,如你这般的恶贼,既然没有改过之心,我为什么还要让你活着祸害人间?”
壮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狠笑,倏忽,只见几点黑点如雨般唰唰朝谢三晓飞来,他一个翻身跃到壮汉身后。而即在那一刹,留香剑轻轻一划,便已听见地上的人双手捂住脖颈,双眼瞪得大大的,似是全然不相信自己竟真的会死。但无论他信与否,事实结果已成既定,即便再怎么不信,也只能留待地府去再纠结。
匪寨头头一死,四下喽啰便如老鼠一般纷纷想要逃窜。他们大多已丢枪弃械,哭天喊地不知所措。
谢三晓大声道:“只要你们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又有改过知心,我绝不会杀你们。但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们,你们一定要实话告诉我。”
闻言,人群这才镇定下来。只听一人走上前,恭恭敬敬道,“司徒大侠,您想问什么尽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嘿嘿!”
谢三晓道:“好,那么,你知道青石镇发生什么了吗?”
那人道:“这……前些日子头儿带咱们去抢青石镇,本来我以为头儿只是抢些粮食金银什么的就走,可、可哪知道头儿突然就说要将青石镇上的姑娘全部抢到寨子里来。”
谢三晓道:“于是你们就在青石镇乱杀人?”
那人赶紧辩解道:“没有没有!小的哪敢有那胆子?我们在青石镇抢了三天,后来官兵一来,大家就都跑了,那些杀人的兄弟……哦不不那些杀人的贼匪大多都被官兵抓了砍了,就剩下我们这些胆小的跑了回来。”
谢三晓又问道:“那么,那些姑娘呢?”
那人道:“在寨子地牢里关着,我这就去把她们放了!”
谢三晓道:“等等!若我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们要不要?”
闻言,众人议论纷纷,脸上带着纠结犹豫,还有几分心动。只见一人站了出来,道:“司徒大侠,我们愿意听您的!只要能有机会让我们重新做人!”
谢三晓点点头,“从今以后你们还是可以继续在这里生活。但现在,你们首先要放了被你们抓来的无辜人,还有,将日前你们抢来的东西统统都还回去,并且要帮助山下的镇民重建青石镇!你们若愿意留下的……我看过了,这片山头山腰下的农田足够你们自给自足,甚至还可以将多余的产物拿去镇上做交易。”
此言一出,人群便都统统放下了兵械,大声呼喊着司徒寂苦的名字,然后开始干活。
按照司徒寂苦的吩咐,他们已将掳来的人质放了,挨个同他们道歉,甚至护送他们到镇子上,起初镇民见到那些土匪还有些惊慌失措,但一见到司徒寂苦,百姓脸上的惶恐便都被开心所替代。
一切井然有序进行着。天王寨的人将抢来的东西还了回去,也运了很多建材帮镇民重建家园,也将山腰的农田开荒种植,并且做得很好。谢三晓当然也参与其中,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也是第一次帮助能够改过自新的土匪重新做人,这感觉有些微妙。
天王寨已改了一个名字,叫做恩典寨,因为他们从今以后都不会忘记,有一个叫做司徒寂苦的人给了他们重新做人的机会,他们一定要记住这份恩典。
孤峰上站着一个男人,他抱着留香剑,俯仰天地,观察万物。这人叫做谢三晓,是一个一心想当大侠,却意外和司徒寂苦交换了身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