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明是个非常聪明而有修养的人。不然他就不会用这种办法来让我离开了。他完全可以凭着自己的势力和实力解聘我,找个茬让我走。根本没有必要拐弯抹角地跟柳萦来个敲山震虎,打草惊蛇。不过,我也不是什么愚顿之辈,完全明白他的弦外之意。当然,也许只是机缘巧合,正巧柳萦给他打来表达亲昵意思的电话,正好我在现场,聪明的他灵机一动恰到好处地有效利用了这个完全是敌对的双方可能产生碰撞的电话来个一箭双雕,一石双鸟的良好效果。不管是哪种情况,而结果,他想要的结果却是完全一样的。凭着我对他的了解和他现在能成功地把企业做得如此风生水起,有声有色,绝对不是妄加猜测,完全是他精心的策划和巧妙的安排。只不过是他非常巧妙地把两个完全敌对的人通过不见面的东西完全明白地传达了他需要传达的意思罢了。
为了表示我并没有猜出他的真实意思,想让这件事再缓和一段再说。等过了两个星期后,我便找了个理由向他提出辞职。他非常意外,正在写报告的手突然停了下来,脸上显现出困惑的表情。半晌才说:“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了你?或者是我给你的待遇不好,要不是嫌工作太辛苦,我对你关心不够?怎么想起不干了呢?是不是找到了更好的工作了?”
他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脸上显现出异常镇定的表情。绝对看不出有什么阴谋或者圈套的样子。也许是自己多疑心太重,错看他了?但不管怎么说,他的目的绝对是达到了。
“什么也不是。我在你这里头一回体会到了家的感觉。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的。我实在是想继续干下去的。但家里出一事,我母亲生病了。还是慢性 病,需要长期护理的。我是她唯一的女儿,不能抛下她不管的。”
我撒了个谎,他并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完全可以编家里的任何理由的。
“不完全是吧。”他笑笑说,“是不是给你找到婆家了,让你回家去结婚的?你也不小了。”
“不知道,也许……两者都有吧?反正我是无论如何得回去了。要不,恐怕以后再难见到她老人家了。”
我含混地说。
“唉,”他叹口气说,“忠孝不能两全呀。那我就爱莫能助了。只能答应你的要求了。回去代我问你父母好。”
说罢,他在我的辞职书上签了字。回头让人找来财务,给我发了年底才能发的年终奖,是最高的。
我不要,他强行塞给我说:“这就算我给老人家带的一点慰问品吧。让你捎带东西你又带不了,只能给点钱你回家后,在家乡给他们买点东西,还不行吗?”
一句话说得我差点落下泪来。他是非常可爱的、人品极好的人。要不是现在发达了,成功了,我们是完全可以走到一起的。不管生活上出现什么样的遭遇,都能携手并肩,共同进步。那样的生活才是最美好的。可此一时彼一时,此时的刀明早已不是从前的刀明了。他完全可以从这世上的女子中寻找最好的人选。我当然绝不是他此时的最佳人选了。人贵有自知之明。我想,我在这一点上也还是能做到的。所以,及时抽身的确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带着对刀明的感激、怨嗟,留恋和怅惘的心情,我离开了金谷香饭店。也远离了那座充满着美景和令人无尚憧憬的城市,盲无目的地四处乱走,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哪里才是自己最终的归宿。
我坐着火车一直向东走,一直走到东方一座发达的沿海城市,找了个出租屋先居住下来,再寻找自己合适的工作。无论怎样,找工作,找个真正的工作,踏踏实实工作是我为自己后半生安排的唯一出路。不再有任何非法的想法和做法了。不管生活再遇到什么样的境遇,出现什么样的不公和不平,绝不能背叛自己本来的良心和本性。但经验告诉我,尽管自己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改变面貌,而不是通过歪门邪道来过上富足但龌龊的日子,但生活是纷繁复杂的,生活中的人也是形形色色的,绝不可轻易相信那些能给你带来好处甚至是好运的许诺,要在无数纷纷扰扰的信息中寻找最真实的信息,作出正确的判断。这是需要付出体力和脑力的代价的。
于是,我一家一家地探寻,一个个地甄别,不放过任何可能给我带来灾祸和幸运的苗头。整整找了一上午,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我也顾不上吃饭,就到一家超市想买点糕点垫垫底。刚走到门口,正待走进去,突然,就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一位老人不知为什么一下栽倒在地,半天趴不起来。周围的人站在一旁观看着,谁也没有上去拉一把。我知道这种作好事被人诬陷的事常常在媒体上能看到,但我一点也没有犹豫,立刻几步走到他跟前,把他拽了起来。把他扶着走到台阶上坐下。帮他弹着身上的土。老人好象有一点晕厥,但坐下后,他渐渐清醒过来。他感激地冲我说;“谢谢你了姑娘,谢谢你救了我。”
“没什么的。这点小事实在是我最该做的。不必感谢的。”我说。
我说的完全是真话。我对老年人有种特别的喜欢和爱戴,总觉得对他们有种与生俱来的想关心和爱护的感觉。不知这是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我从小接触的人全是比一般的父亲都要大得多的人,因为我父亲其实要论起年龄来,他应该是我祖父的辈儿的。也许是因为老年人一般经过了人生的许多艰难困苦,曲曲折折,大多心底善良,不会对我构成多少危害性吧?反正我总想帮助那些象我父亲一样的老人,让他们生活得好一些。因为我不管怎样努力永远也不可能对养我和生我的父亲能尽上一点孝道了。只能把这种无法实现的爱转移到那些父亲的同龄人身上了。所以,尽管有那么多的传言和恐惧,我还是义无反顾地把在地上痛苦的挣扎的老人搀扶起来了。我一点也不会后悔的。
我和他顺着他跌倒的地方一看,气得差点跳起来:不知是哪个缺德的人,把一块西瓜皮扔在人行道上,他大概没有注意到,才踩在上边了。
“唉,”他叹了口气说,“如果不知教化,只知打击,恐怕这维稳是永远难以实现的。”
“您哪儿不舒服?用不用上医院?您如果没事,我这就告辞了。”
我看他没事,想就此走开,先买得吃点东西,再找工作去。
“不要紧的。只是觉得腰有点痛,头也晕晕乎乎的。不过,你就好人做到底吧。等一会来人了,帮他们护送一下。”
说着,他掏出手机打起了电话。
这可真把我给赖上了。可转念一想,又不象是赖人的那种人。他不是说已经没事了吗?怎么可能再赖上我呢?可说是没事了,怎么又叫人来呢?来人干什么?会不会说是我把他撞倒了,要我赔偿呀?可再看他穿着得体的西装,还打着领带,脸面白白胖胖的,再听他说话的语气和内容,根本不象是个坏人,好象是那种很有修养的人,不是知识分子就是老干部。
我是走也不是,在也不是,不知该怎么办。走了吧,担心他万一还出现什么状况时,没有人照看。等着吧,又担心会出现什么让我难以摆脱的困境。心里想着这些事,根本没有听到他打电话的内容。但还没容我作出是该走还是该留的决定,一下就来了三辆车,一辆是救护车,两辆是小轿车。从车上下来好几个人,马上走到他跟前,有搀的,有问询的。医护人员争着抢着把他搀扶到车里。我呆呆地立在那里不知所措,这时,他冲身后边的一个年轻人说;“小吴,让那个姑娘坐在你的车里,是她救了我的。”
那个叫小吴的年轻人走来,把我带到车跟前,弯下腰轻声说:“小姐,请上车。”
我此时恐怕要比那个摔倒的老人还要晕晕乎乎了,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能给我带来好运还是厄运,但看那架势恐怕不可能是一般人。好象是个大人物,不然不会这么兴师动众的。
我跟着来到医院。医护人员一下好象如临大敌一样全都忙乱了起来。检查的,问候的,忙乱成一片。布置考究的房间里,来了一驳一驳的人。一个个小心翼翼地问候着,不时给医护人员叮嘱着什么。我呆呆地站在一旁不知该怎么办。想趁机溜走,离开这样一个让我茫茫然不知就里的地方。这时,那个叫小吴的年轻人走到我跟前,低声冲我说:“明市长让我带你先吃饭去。你大概饿了吧?”
市长?他竟然是市长?我惊异得瞪大了眼睛,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他不由分说,便拽着我来到外面,打开车门让我坐进去,开到不远处的一家饭店里。
困惑和迷茫让我连饥饿也忘记了,实在也不想吃饭了,只要他让我走掉。席间,我真不知道该怎样办。只得央求他说:“兄弟,你能不能放我走呀?我可是什么事也没有干呀。不是我撞了他,只是扶了他一把,没有帮更大的忙的。”
他笑了,笑得很灿烂,安慰我说:“你放心,他可是我们领导中最好的最有修养的人。你救了他,他还没有真正报答你呢,怎么就能让你这样离开呀。我可没有那个胆量放你走。要不我岂不是失职了吗?你就支持支持我的工作吧。答应我千万别悄悄走掉好吗?”
如果我不走掉就是支持他的工作?世上有这样支持一个人工作的吗?这岂不太简单了吗?这样的事还要向人请求?我可真是越来越糊涂了。但这有什么难的?又不是犯了法担心被警察抓走。见见一个当大官的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吧?
“好吧,我一定答应你。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我痛快地答应了他,但又好奇地问。
“我是他的秘书,你就叫我小吴吧。”
他说。
他的话让我一度忐忑不安的心放下许多,只得跟他吃了饭,他又把我带回到医院。又很善解人意地把我安排到医护人员休息的专用房间里,让我放心等着。
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空荡荡的房子里,仍旧心怀忐忑。不知命运之神是眷顾我还是要抛弃我?不过,至少不会有什么坏处的吧。也许我不必再四处找工作了,开个口,让明市长给找个平常的工作,能让我凭着自己的汗水和努力过着平常也正常的生活,估计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吧?
这些问题想得我头也大了,晕晕乎乎的坐在沙发上打着盹。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我被轻轻的敲门声惊醒。
我说了声:“请进。”
这时,门开了,小吴走了进来。他轻声说:“累了吧?我先带你去休息去。明天等明市长好了,再跟你谈吧。”
他没容我分说就把我带着再次坐进车里,开着来到市委办的一家五星级宾馆,给我单独开了一间房。登记时,他要来我的身份证,说是要本人的身份证才行。我没有跟过去,全由他一人操办。因为此时我已是身不由己了,只能任凭他代表市长来安排了。只不过,我发现他在服务员登记完毕后,把我的身份信息全输到他的手机里了。这是什么意思呀?好象是在抓逃犯吗?但转念一想,人家可是当大官的,怎么样也得查清楚一个刚刚认识人的来历吧?如果是个坏人还不把那么大的一个人物给害了?那样他们这些当差的还不把饭碗给打了?弄不好还得蹲大牢的。这样一想我心中也就完全释然了,心全放在它该去的地方了。
在那样一个舒服得叫人连个翻身的想法也没有的星级宾馆里,甜甜地睡了一晚上,第二天起来,洗漱毕,用小吴给的饭票到宾馆的饭店吃饭。一桌食物样式非常多,但每一样只有一小盘,几口就吃完了。说是吃饭还不如是品饭的。因为味道非常多,吃得样式也很多,但总觉得并没有吃到些什么,好象连肚子也没有填饱似的。
第二天上午,小吴准时开车来接我。他说,明市长并没有大碍,现在已经出院了,让他接我去跟我谈谈,要感谢我对他的救助。
“实在没有啥呀。只是顺便扶了人一把,并没有干多少真正的事情的。不敢让你们感谢的。”
我赶紧说。对那些尊敬自己的人,尤其是有修养的人,谦恭是你能取得信任的最好的资本和手段。这是我这些年最重要的人生体验。
“可街上看到的人多了,除了你有谁会伸出援助的手呢?这就难能可贵了。”
他边开车边由衷地说。
是呀,这种实在只能算是举手之劳的最为简单的事情为什么就没有人去主动做呢?对自己没有任何坏处,而对别人好处可就大多了,为什么就没有人干呀?
我是百思不得其解。我的最为简单的举手之劳却给我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结果,但实在不知道这结果是福还是祸。当然,祸是不可能有的,但是不是福可就难说了。给你点钱把你打发走,或者只是说一通感谢之类的寡淡话,什么具体有用的事也不给你办也是可能的。不过,就干了这么芝麻点的小事情就想得到别人的多少报答呀?你本来就是想尽快走人,好开始你自己的事情,本就不打算要求有什么回报的。全是人家多心,千万不能人心不足蛇吞象,得寸进尺呀。
我对自己说,可一想到要真正见到在这座城市的最高领导,款款放下的心又再次被提了起来:尽管我这些年来什么人样的人也领教过,什么样的人也见识过,但就是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官。这些人只有在电视上才能一睹他们的尊容,而在生活中是难以见得到的。总感觉有些神秘和恐惧。真有点象犯了事的小学生要见老师,违规的司机要见到交警一样,难免心里七上八下的。想在吴秘书那儿找点帮助,但又跟人家不熟,只好作罢。
车子来到一座很气派的大楼门口,被保安拦下来了,在检查了他的通行证后,才提起栏杆让车子进去。
明市长早已在客厅里等候多时,一见到我说微笑着伸出手来握着说:“宁杏,小宁,来自北方的一个极小的小山村,独自在外闯荡的女孩子,感谢你及时对我施以援手,才使我能这样早便康复了。谢谢你。”
我大吃一惊,真不知道他从哪里把我的情况了解这样一清二楚的。便惊讶地问:“您是怎么知道的?我可没有告诉您呀。”
“我?别忘了,我可是掌管着全市的武警的警察的,连最隐蔽的毒犯都能查得水落石出,何况你这样一个出来打工的小姑娘呀。”
他开着玩笑把我让进沙发里。我一度忐忑不安的心被他的随和和幽默一下安定下来,立刻便能坦然淡定地面对着海一样深的地方了。
小吴给我们分别倒了杯水后,便悄悄地退出去了。此时另一个我自己经历了多次的问题顿时涌上心头:这可是市长的家呀,怎么没有见到他的家人呢?为什么他会对虽然说是帮了他一点小忙,但重要的是对一个女孩子感觉趣呢?他是不是象那些男人们一样另有所图呢?不然这么一点小事就能引起他这么大的关注呢?一连串的疑问在我心头萦绕着,让我有些紧张。但再看看他慈眉善目的样子,和蔼可亲的态度,以及完全可能要比我的父亲还要大的年龄,我又不得不对自己的疑问产生了怀疑。尤其从我的经验看,那些社会上出人头地出类拔萃的人是绝不会缺少女子的。尤其是当大官的,发大财的,以及黑社会老大,这三类人不仅不缺钱,同样不缺年轻美貌的女人的。象自己这样已经二十大几的残花败柳,人家这么的官怎么能看得上你呀?别全把人都当成邪恶和丑恶的了,不能不怀疑,可也不能全怀疑呀。
他详细地询问了我的一些情况:家庭出身,学历,经历等等,我除了感情上的经历和当小姐的屈辱人生经历外,别的我全给他讲了。当听到我奇异的出身时,惊奇得瞪圆了眼睛,连声说,不可思议,不可思议,怎么会有这么奇特的事情呢?你可真是个苦命的孩子呀。难怪你有一副这样的好心肠。是生活的历练才能使人真正成长起来的。
“我父亲在救起我的当时,他已经是个老年人了。所以,我对年纪大的人就有种非常想尊重和爱护的感情。总觉得他们是世上是最值得依赖的人。”
我说。
“你现有什么打算?”
他关切地问道。
“我只想尽快能找个工作,自食其力。”
我赶紧说,生怕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给我找个不管是什么样的工作,让我好好干着,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当保姆怎样?”
我一怔,还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因为我从来没想过要当保姆。尽管在我刚刚出来打工时,也是当保姆的。但那时的经历,使我对这个工作有种说不上是厌恶还是向往的极其复杂的感情。虽然也是个工作,但总觉得是伺候人的。所以,就从来没有打算再做过。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
我沉吟着说。不敢拒绝也不敢肯定。
“比如,就象我家这样的,既不带小孩,也不伺候病人,只是做做饭,洗洗衣服,跑跑小腿的。”
他试探着说。
我一下明白过来了,他原来是想让我给他当保姆的。这样的保姆当然是求之不得的。既不必跟同事争风吃醋,闹矛盾,也不必担心领不到工钱,不必风里来雨里去的,既辛苦有时还有危险。
我还沉吟着考虑是不是该答应下来,他又说:“本来我是不该向你提出这样的问题的。因为刚刚救助过我,我还没有提出回报的,却让你给我打工。不过,你不答应,我会一次性报答的;你要是答应下来,我以后会慢慢回报的。反正不会让你失望的。”
“不不,我根本不会考虑让您有什么回报的。只是做了件最最小的小事,根本不敢要什么回报的。我非常想干的,只是担心自己能力太差,学历太低,恐怕做不好,给您带来麻烦的。”
“那有什么关系呀?都是最简单的工作,有些不太懂的完全可以学着做嘛。”
他诚恳地说。
我现在还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了。至少当下就可以有个落脚的地方了。我便答应下来。我很奇怪为什么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他的家人呢?他说,他只有一个女儿现在在美国留学。妻子也跟着到美国探望女儿去了。不久就会回来的。本来在机关食堂吃饭也挺方便的,但有时吃不惯他们做的饭,想吃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不可能单独给他做饭的。再说家里也需要有个人打扫收拾一下屋子什么的,一个人总是不大方便。尽管有通讯员,但人家也只能是按时上下班,不可能经常陪着他。所以,正想请个保姆,我也正好帮了他一下,也许命中注定我们爷俩有缘。还说我跟他的女儿一般大,乖巧的女儿给他带来过无数欢乐,但自从她到了美国后,他便生活得非常孤独和寂寞,虽然在机关忙于工作,还不觉得有什么,但一回到家里就觉得太孤单和烦躁了。想有个能跟他谈得来的人。尤其能象他女儿一样能给他带来快乐。
“那我可能会让您失望的。您的女儿是博士,我是初中生,这么大的差距哪能陪得上呀。”
我真诚地说。同时,另一个问题顿时又涌上我心头:他是不是对那方面有什么要求呀?孤男寡女的单独在一起,难免会产生意想不到的麻烦的。那样我可是宁可穷死苦死也绝不会干的。好容易逃出虎口,再落入另一种看似温柔的虎口里,结果还是完全一样的。虽然我口头上答应着,但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反正如果他有什么超出正常男女之间的举动,我就坚决离开,绝不会屈服的。
“不,看上去,你是个聪明能干的女孩子,心肠也好。你和她各有千秋:她是学习型的,你是生活型的。各有各的长处。我相信扮演生活的角色你会比她扮演得要好的。”
就这样,我暂时答应给他当保姆。他询问了我打工时的工资待遇,答应给我的工资跟我打工的工资完全相同。并把我安排到二楼他女儿的住房里。房间布置得非常典雅舒适,墙上贴着明星画报,电视、DVD、饮水机等各种设施一应俱全。衣柜里挂满了形形色色的高档衣服。温馨、和谐,宁静、舒畅,好象完全生活在童话王国里了。棕红的门上上着三保险锁,安全而安逸。先前的担忧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在卫生间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到房间各处走了走,先熟悉一下环境。令我惊奇得是这楼房真大,足足有二百多平米,分上下两层。大概父母住一层,女儿单独住在二层。
我渐渐得知,他的下属称他为“市长”,其实他只是个副市长。并不是一把手。但权力也大得很,时常有人找上门来,他装作不在家,让我去挡驾。电话也是看看号码才决定是否接听。一般情况下,手机是他亲自接听,而固定电话却让我接,由我转达对方的来意,才决定是否回话。后来,我才知道这固定电话是公开的,手机是对内的。这大概是官员跟平民最大的区别了吧?
他先让我做了几样家乡菜,觉得口感非常好,尤其是营养成分没有损失多少,比起那些大鱼大肉,鱿鱼海参要好得多。他把它们叫做“土菜”,让我经常给做。并给了我一本菜谱,把他喜欢的菜用笔勾出,让我学着做。我试着做了几样,他非常满意,说跟菜谱上反映得味道完全一至。
一天中午,正吃饭中间,他嘴巴一动一动地嚼着饭,边似乎是漫不经心地说;“唉,我说你是生活型的女孩子,一点也不假,这些天还真应证了我的说法了。只是我这儿来的人多,对外称你是保姆吧,总觉得好象降低了你的身份似的。看到你我就想起了我的女儿。干脆你就当我的干女儿吧。有人问就可以说你也是我女儿了。”
我一时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更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而且给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称“爸爸”也委实是叫不出口的。因为“爸爸”完全是一种特定的称呼,而别的,比如“叔叔”可就要宽泛得多了。生活的历练也真得是锻炼了我,我灵机一动,便赶紧说;“哪敢当您的女儿呀。这我可没那个福气的。您可能要比我父亲要小一些,您要是觉得不方便称呼,我就称您‘叔叔’,当您的侄女好了。那不是显得更真实一些吗?”
他连连说好。
“那以后我就叫你‘杏儿’了。”
他说。
称呼有时真是种非常奇妙的东西。称呼一变,大家似乎一下就接近了距离,好象真的成了叔女俩了。我也一下好象找到了家的感觉了。完全把一个高 官跟一个下层社会打工女的距离拉近了。我也不再把自己当成是人家雇佣的保姆了。所有的大小事情完全是主动想法设法去做的,而不是在完全一项任务。
客厅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笔体的字画,有的我还认识一些,有的则一点也不知道写着什么。有一幅字有点脏,我摘下来,用干绵纸轻轻地擦拭着。上面的定我倒全认识,只是不太懂它的内容,共有十二个字:
慎起居 节饮食 远房纬 调 情志
这时,明叔回来了。这是我对他现在的称呼。
“明叔,您给我讲讲,这些字都是什么意思?有的我还能懂,可有的我就完全不懂了。比如象这个‘远房纬’到底指的是什么呀?”
“你一个女孩儿家,不懂就别瞎问。”
他淡淡地说。
“不嘛。跟您这样一个有学问的人在一起,不长点见识,什么也不懂,怎么有资格当您的侄女呀?还不让人看不起呀。”
我有些撒娇地说。得寸进尺,还真把自己当成他的亲侄女了。
“这是古人总结出的保健格言。说得是一个人要想自己能健康长寿,就得遵循这健康十二字方针。你看我现在身体非常健康就是完全利益于这古代圣贤给我们遗留下来的最宝贵的财富。”
他解释说。
“您还是没有说清楚条幅上到底讲的具体是什么意思嘛。”
我坚持让他给我讲清楚。
他无奈了,只得说;“‘慎起居’是说人要按时作息,不要晨昏颠倒,居住的地方要通风秀气,不要潮湿低下;‘节饮食’是说不要胡吃海喝,大鱼大肉,象抽烟喝酒都是不对的。‘调 情志’是说要保持心情舒畅,不要经常生闷气,精神面貌要好。”
“那‘远房纬’呢?”
我问。这恰恰是我最不懂的。其它的我多少还能懂得大概内容。可他偏偏不给讲我搞不清楚的问题。
“‘房纬’就是指男女之间的那点事;‘远房纬’就是要男女之间要隔开些距离。不是说距离能产生美感吗?这其实也是健康要诀中最为重要的一项。”
他不得不说。我一下明白了,脸胀得通红,一阵阵发烧。但同时也让我一下彻底放下心来。他真正是那种积极健康向上的人,没有吃喝玩乐那些不良的生活习性。快乐健康,坦然自若,表里如一。
“欲 望有时完全是毒害人的东西呀。可惜世人明白的不多。完全生活在浑浑噩噩,懵懵懂懂中。象一具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其实人不管有多少财富,多少美色,如果不把健康放在首位,迟早会被这些累人的东西打得大败的。最简单的生活才是最幸福的生活。不管你官坐得多大,钱赚得再多,如果因此而损害了健康还不如没有的。所以,我说,你们家乡人吃的饭菜才是真正营养价值高的饭菜呢。”
他进一步说,脸上显出只有哲人才有的沧桑感。我顿时觉得他现在才在我面前真正高大完美起来。一个有学问的官员是多种财富的组合:既有物质上的,更有精神上的。完全可以给人以茅塞顿开的感觉。
对一条保健格言简单的解释一下使我感到自己正身处最安全最舒适也是最温馨的生活环境中。一个四处打工,到处漂泊流浪,被人肆意侮辱和蹂躏的山村女孩,现在才真正找到了属于自己生存的空间。过去饱受磨难的生活一去不复返了。我要真正完全融入到“叔叔”的生活空间里,为他付出我所有的自己应该付出的汗水和努力了。
从此我把这里真正当成了自己的家,努力把他选中的菜谱全部学会,试着给他做可口的饭菜。每天都要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用女孩子特有的爱美天性,购买了一些装饰物件,在屋子里最合适的地方贴着挂着,显得高雅而富有创意。时常有人来拜访,大多是同级或下级官员,也有商界和学术界的人物。一个个都是容光焕发,衣着笔挺,让人有些敬而远之。但我又是家里的成员,不得不出来招待他们,一举一动都得小心翼翼,说话轻声细语,走路踮着脚尖,笑不露齿,语不高声。委实觉得有些别扭。但时间一长也就渐渐习惯了。修养是要慢慢培养的。从小家碧玉到大家闺秀得有多么长的路要走的。何况象我这样完是从一个封闭保守、贫穷落后的农村出来的,完全就是个村姑,要在这样的上层社会的官员家里生活,得有多少不适应呀。通常在我们农村里从来不会说的“请”、“谢谢”,“对不起”、“没关系”等这些礼貌语现在得天天挂在嘴巴上了。不仅如此,对人说话的时候还得稍稍弯下腰,以示谦恭。看人既不能不直视,又不能回避躲闪。该出现时必须出现,该回避时必须回避。不能轻意跟客人插话,除了自己必须做的招待客人,说些客气了话外,一切都得尽量回避。要摆对自己在这个家里和在各种人物之间位置,不敢逾越半步的。这大概就是上流社会跟平民之间生活中的一些最本质的差别吧?不光如此,就是自己的穿着打扮上也不能象过去一样随意和简单了:既不能象过去一样俗气暴露,充满着性 感;也不能象在农村时一样简陋寒碜。而是要端庄、高雅,严肃、得体。举手投足,从内到外都要使自己完全融入到上层社会之中,不能让人小看的。
并没有谁来告诉我,完全是自己在平时的察颜观色和具体生活中渐渐体察到的。多年社会生活的历练,人生的起伏跌宕,使我学会了明察形形色色人物品性的本领,也能立刻把别人身上的东西变成对自己有用的东西。这大概就是通常说的社会学问吧?
有时间,明叔总是跟我讲着有关别人和他自己的生活和社会上的一些事情,常常把我听得目瞪口呆,更让我大开眼界。后来,甚至于有些非常隐秘的事情竟然也对我公开,至少是不回避我的存在的。渐渐地,我才觉察到了他找我的真正用意了:他实在是因为妻子女儿全到了国外,一个人生活太单调和寂寞了,想找个听他说话的人,一个涉世不深,温柔善良的女孩子当然是最合适的人选了。这大概就是现在社会普遍盛行的所谓“陪 聊”了。据说,那些给有钱的老人当陪 聊的,象律师一样是按小时来收费的,一个小时要好几十块钱呢。明叔实际上是以找保姆的方法来找个长期陪 聊的。这样一举数得,节省钱当然是小事,更为重要的是不必经常到社会上去找什么陪 聊的人,那样对于他这样的大官来说会产生负面效应和舆论压力的。这对于我来说实在是求之不得的好差使了。因为,也许是由于我奇特的出身吧,别的年轻人一般的很难跟老年人合得来,甚至根本就看不起老年人。可我恰恰相反,总觉得老年人社会经验丰富,善良宽厚,对年轻人总是包着爱护的心理,对象我这样的人是有百益而无一害的。所以,总想跟老年人走近点,听听他们最有用的人生经验。先前那些惯性的想法一下消失到云霄之外了。而且我跟别人有些不同的是,我非常喜欢倾听他人故事,有时尽管有些也觉得实在没有什么意思,但也不会打断或者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这是我的人缘总比别人要好一些的缘故。
“我是在八十年代邓 小 平开始重用知识分子时被提拔的。不然,象我这样平民出身的人怎么可能当上官呢?完全降的是普雨而不是阵雨。大面积地提拔才有了我的份额的。当然,入门靠师傅,修行靠个人。我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不出风头,不显摆,不露形。绝不拉帮结派,搞对立面。对谁都不偏不倚,不远不近。这就是我们祖先几千年遗留下来的非常美好也是最为实用的中庸之道。它最大的好处就是进可攻,退可守。永远可以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只要牢牢记住祖先给我留下的‘二中’:中庸和中医,我们就可永远是个成功者。做人做事要遵循中庸的原则,健康要靠中医。它们的核心就是四个字:恰到好处。凡事只要做得不偏不倚,恰到好处,你就一定可以成为真正的强者的。”
吃罢晚饭,他坐在沙发里,边品着我给他沏的龙井茶,边跟我说着令我似懂非懂的东西。我坐在他的对面,傻傻地听着,还不时点点头,表示听懂了的样子。
“古人说,君子欲而不贪。这话说得多好。作为一个正常的人来说,不可能没有欲 望的。不然的话,人就丧失了动物的属性变成植物了。但不能太贪,也就是说不能太过分。因为过犹不及。你没看我们的那些同僚们有些不是被抓就是被查,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他们太过了。实际上,国家给予我们的待遇要比一般人要高得多了,用也用不完的。自己该花的钱都花不了,为什么还要再大肆攫取呢?完全是咎由自取呀。还有就是,不能什么人的钱都敢收。而是要看给钱的那个人在你签下‘同意’二字后,拿着你的批文去干什么的。如果他干的正当事业。是个积极向上,走正道的人。他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只要你的两个字批下来,他就可以干出一番事业来。为自己创造财富的同时,也为国家缴纳税收,给他人创造就业的机会,也是给社会作贡献的。适可收点钱,也不是不可以的。因为在当前社会风气之下,你如果不收他的钱,他就不可能安心去做事的,只能觉得你可能会干扰他。甚至是给他下套的。你帮助他取得了成功,他越来越强大,绝对不会出事,大家都得益,还会出事吗?如果给钱的是心术不正的人,他将来必定要出事的,那时你只能跟着他去坐牢了。”他指指门说,“刚才跟我交谈了半天出去的那个人,我就收了他给我钱的。他要投资上一个工业项目,这个项目一旦运行起来,就可以给很多人创造就业的机会,给市里创造出巨大的财富来。他自己当然也可以赚到巨额的钱财。给我进贡点也是正常的。政府个人老百姓,各方的利益都可以得到保证的事,何乐而不为呢?帮助好人,会使自己受益,帮助坏人会让自己倒霉。这个原则一定得清醒地牢牢记住的。钱也是为人服务的。只要一个人的吃喝拉撒睡所有的问题全能保证,再多的就全是废纸了。什么用也没有了。古人说,一个人的生活其实是非常简单的:日食三升,夜眠八尺。除此之外的一切全是多余的。在人类所有的需要中,健康才是人最重要的。其他的一切都在其次。如果我们的欲 望要损害了健康,那就必须要放弃甚至是抛弃的。所以,我非常感谢你给我带来健康和快乐,小杏儿。”
“我怎能给您带来健康呀?又没有给您服用滋补药的。”
我困惑地说。
“傻孩子。一个人内心的快乐才是最大的快乐呀。你象我的女儿一样,给我赶走了寂寞和孤独。让我能象面对着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完全敞开说说自己最想说的在单位里不能说,在镜头前不敢说的话,也可以听听我自己完全不了解的属于你们那个地方和阶层人们的生活状态。这对我说来就是最大的快事,当然也是享受了最好的健康服务了。怎么能不感谢你呢?”
他真诚地说。
这句话完全证实了我先前的判断。果然他是要找个听他说话的人,找个陪 聊的。这对我来说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何况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说。倾听象这样既是官员又是知识分子的人讲话,能不是一种最好的精神大餐吗?
“我其实非常喜欢听象您这样有学问的人说话的。对我来说其实也是一种最好的享受。您放心,我是绝对不会把您跟我说的话对别人乱讲的。您给了我这样好的工作,我会十分珍惜的。您就把我当成是您的亲生女儿好了。当然只是形式上的。除了学问上不行,在生活上我一定会把您照顾得非常周到的。”
我赶紧表白道。生怕他对我产生不信任感。
“那当然。我如果没有那个眼力,怎么敢把你招到家里来呢?为什么我早就想找个既能给我当保姆,又可以听我说说话的人,却一直没有找到。就是不放心呀。在保姆市场上随便找个什么不了解的人,还不跟找一个间谍一样吗?官断十件事,九件民不知。象我们这样的人,秘密是非常多的。如果是自己不信任的人,怎能随便乱说呢?可不说真心话,所有的谈话跟电视上和单位里说得全一样,说得还有什么意思呢?你就顺便拉的一把,就让我知道你是一个最值得信任的女孩子。诚实善良再加上聪明,这就足够了。是你自己给自己争取来的机会。实在跟我关系不大。你得感谢你自己呀。学会做一个真正的好人,生活给他提供的机会就会比别人要多得多。”
他象个慈祥一父亲至少象叔父一样看着我,真诚地说。
一席话,彻底打掉了我所有担忧和隔膜,我再也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尽可能多的参与他的生活中来,用心地做着自己该干的一切,完全能根据他的心情和生活忙闲等各种状况来安排生活。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来满足他精神世界的快乐和舒畅。流浪漂泊多年以来,让我再次找到了家的感觉。我的长久倍感压抑的心情就象屋外花园里盛开的那株水仙花一样,舒畅、敞亮和爽朗了。
我从此真正把自己当成是他的女儿,他的亲人一样,扮演着保姆、亲人女儿等多重角色。我给他制作了非常科学的食谱,天天变着法给他做最可口的饭菜。除了倾听他讲和他自己的事外,我还把我们村里老人们给我们讲的故事讲给他听。那既让人害怕又叫人盼望的“猫嘴神”;只差三天就可升天,但因为没有坚持下来,功亏一篑的三青王子;蝎子精跟蛤蟆精大战的故事……听得他一惊一乍的。连连说,农村农家人的生活还真是多姿多彩的,这可是任何一个城市人所永远不会拥有的。如果不是女儿和妻子都到了国外,他退休后肯定会到农村去尽情享受田园生活的真实和美好的。只可惜他这辈子是永远不可能享受到了。只能听一听了。
佛家不知儒家,和尚不知道家。其实,象他们这样的大官,如果你没有深入地了解他们的生活,还以为他们天天就象我们在电视上看到的一样,光鲜、高贵,潇洒、快活。实际上,他们的生活同样充满着烦恼和麻烦。几乎天天有人来找他,向他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有的是合理的,有的甚至干脆就是来找麻烦的。只不过,象这样的人是进不来的。只是偶尔不知其底细放他们进来才知道来人并不可靠。所以,常常让我去挡驾,在猫眼里看看来人的面目,如果不是事先约定的人,是绝不让进来的。但他是个随和的人,即使是约定来的人,有的并不大了解
我问他为啥要这样,他说,当官的其实就让你来给政府来解决问题的。如果属于你管辖下的地界出了问题而不去认真解决,那还要你这个当官的干什么?尤其是那些社会最底层的人们,他们生活得最不如意,如果不把他们存在的问题给予及时解决,难免就可能迫使他们铤而走险,作出一些极端事来,引起更大的社会矛盾和社会问题。
“那他们为什么不到您的单位去反映情况呀?这可是您休息的地方,并不是办公厅呀。”
我困惑地说。
“唉。这就是我们国家现在最为普遍的信任危机。不知什么时候形成的一种非常错误的观念,人们总以为在公开场所当官的打的全是官腔,并不会给人办事的,只有在私人空间里才会说真话,办真事的。当然,主要还是想通过送钱送礼来搞交易的。通过交易来办事的。这种事是不可能在办公厅来完成的。当然,这要看是谁来办的。我在这里和办公厅里说得话,办得事是完全一样的。你不也看到了,我跟他们说的还是人办公厅里说得那些话。可人们总是不太相信的。总要想方设法,千方百计找到家里来再说上一通,好象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把事情办成似的。唉,没有办法呀。”
“那您干脆就一律挡驾,谁也不许进来。这可是私人空间,不让进来哪个敢随便进来呢?”
我说。
“不忍呀。总有些问题实在是非常棘手的。一时难以解决,但又是非常要紧的。如果把他们那样的人挡在门外,恐怕就可能引起巨大的社会矛盾。让他们进来谈一谈,说一说,放松放松,也就不至于马上就出现严重的后果的。”他指指放在茶几上的一份报告说,“比如刚才出去的那个人。别看是个包工头,实际上拖欠着工人几百万元的工资材料款给不了。再要是解决不了,恐怕就要闹出人命来了。工程被层层转包下去,到他们真正干活的手中,根本就没有几个钱了。就连就几个钱也要不来。因为现在都不知道是谁该给他发钱了。每一层都要克扣一笔款,克扣下来,最后能到他们手中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唉,弱肉强食呀。世界越来越快变成丛林了,都要几乎无一例外的遵循着丛林法则。别人的灾难完全变成了自己的商机了。有时真是太可怕了。”
我迷茫地听着,虽说大多也听懂了,但不知什么叫做丛林法则。为什么别人的灾难会成为自己的商机。
“这太好理解了。你没看过动物世界吗?动物一般不是都生活在丛林中吗?你没看它们,尤其是不同种类的动物之间,特别是食肉动物和食草动物之间的关系都是什么?”
他反问道。
“就是大的吃小的,强的吃弱的。多的吃少的,甚至还有公的吃自己同类儿子的。”
我不假思索地说。我非常喜欢看动物世界,这当然是难不倒我的。
“这就叫丛林法则。”
他沉思着说。
“那什么是别人的灾难就是自己的商机呢?”
我越发象个小学生一样想刨根问底。
“那就更好理解了。”他说,“比如,你肚子饿了,难受不难受?”
“当然难受呀。”
“这就是你的灾难。在这种时候就有人绝对能赚了你的钱。如果你的肚子不饿,不管任何人都绝对是没有这样的机会的。”
他有些故作神秘地说。
“饭店?只有在饥饿的时候才会想起到那里给他们掏钱买饭吃的。”
我有些恍然大悟。
“对呀。这种事在现实生活中太多了。比如,房子塌了,建房子就有赚钱的机会了;人生病了,医院就有钱可赚了;被歹徒抢了伤了,警察法庭就有利可图了;没有文化知识,老师就神气起来了;社会不公,象我们这样的人就有了有利可图的机会的了。甚至有人去世了,那些殡葬行业的人,包括阴阳先生,做花圈棺材、刨坟挖墓,火化装殓的人都有了赚钱的好机会了……如果谁都活得好好地,谁也不需要谁,那么,谁还能赚到谁的钱呢?这跟你看到的动物世界里那些你吃我我害你的动物们能有什么差别呢?”
他感慨地说,脸上显出忧郁的样子。
我却听得脊背后一阵阵发麻、发凉,只觉得有种疹人的感觉。这使我想起丁雅丽给我们讲过的话。只不过,明副市长讲得比她要高明和深奥一些罢了。但道理却完全是一样的。这使我感到什么才叫忠言逆耳利于行,那些中听的话其实并不中用。难怪他要花这样大的价钱来不担心别人说三道四地让我来当他的陪 聊,面对着我这样简单也多少还算纯洁的女子,无论是学识、年龄、地位还是性别完全不同的人,完全可以放心地将自己隐藏得很深的心扉打开,不留一点余地,有时是件非常快乐的事情。一个满腹心事的人,是永远也不会找到快乐的。此时,也只有此时,人与人之间才完全可以称得上是默契和天衣无缝了。灵魂上的任何交流都要比肉体上的交流要深刻得多,也重要得多。也许人们可能因为种种原因,时分时合,合时少,分时多,但灵魂上的默契和融合是永远镌刻于心,令人没齿难忘的。
有句老话叫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尽管我有着无数令人刻骨铭心的经历,经见了不少各种层次的人,大多根本就是二半吊子,半脑汁,什么也不懂的,而即使那些真懂点什么的,也几乎全都戴着假面具,表面上好象跟你无话不谈,但骨子里却是貌合神离,虚与委蛇,绝不会跟你讲真话,一切全是装出来的。但明副市长不同,他是掏出心里最想说也是对人最为有用的话说的,句句都会让象我这样没有什么知识和学历的人琢磨半辈子的。并且时刻都可以应用到任何一个地方的。
我的日子过得惬意、舒畅,就象门前那棵郁郁葱葱的塔松,永远都是葱绿、旺盛,婷婷玉立。家务劳动其实是非常简单的,这对于象我这样从农村出来的人来说,根本就不能算是一种劳动,只能说是最平常的也是最必须有的差事。几乎跟他在台上讲话没有什么区别的。一切都觉得美好、和顺。每天在干完所有的活后,只等着叔叔能给我带回来他从社会上,单位里所能听到看到的一切新鲜的人和事。好象他也非常想把自己当天就知道的一切能在第一时间就让我知道。他的家完全成为我们彼此之间交流的话吧。当然,也不能叫彼此之间的交流,确切地说,是他当演员,我当听众。他宣讲,我评判,更多的则是拍手鼓掌,轻声喝彩。而这是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和任何劳动的。完成就是无本万利的事情。
然而,这样非常惬意的事情并没有维持多久,明步回家后渐渐的话变得少了。脸上常常现出忧郁的样子。我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情。想问问但又不敢多嘴。毕竟自己跟人家女儿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你有时只能扮演一个听众的角色,而且还是一个比较麻木的听众。
一天,刚吃过晚饭,我收拾完碗筷,回到客厅,坐在沙发里。他并没有惯常的开讲有关他自己单位里的人和事,而是忧心忡忡地冲我说;“杏儿,你将来可有什么打算呀?”
我不知他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心里一怔,便反问说:“您说是什么样的打算呀?我不是照常照顾您的饮食起居吗?不可能再有别的打算的。”
“唉,”他叹了口气说,“人生就好比是宴席,不可能会永远不散的。我可能就快要退休了,不,是很快就要退休了,退休后就要到美国找她娘儿俩去了。实在不知道该怎样来安排你了。你这孩子有时要比我女儿还更懂事,给我带来了快乐和安慰。但我要是一走,你该怎么办呢?这正我最担心的事情。”
我一下愣在那里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脑海里一片苍白。这时也只有在这时,我才又回到了属于我自己的本位上来了,就象一个脱离了躯壳的灵魂,又重新归回了身体,知道自己现在真正生活在哪里,自己到底是谁。你就是一个保姆,一个给人家洗衣做饭,铺床叠被,打扫房屋的打工妹。除此,你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没有。干多少活赚多少钱。除此以外,这里的一切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的。这种被幻觉和假象所堆起来的所谓幸福完全就是海市蜃楼,稍纵即逝,连个影子也不会留下的。
“唉,能怎样呢?反正我本来就是个打工的。还出去再找工作呗。能给您当临时侄女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了。就算是明天让我走,我也是高兴的。这个世上有谁能有象我这样幸运的,能结识到象这样没有架子、和蔼可亲的叔叔呢?就现在这样子,我早就觉得太幸福了,还敢有啥分外的想法呢?”
我赶紧接着说。
我早已不是刚刚走出村时的小女孩了,我长大了,也见识了。生活早就把我磨砺得遇事不会慌乱,更不会把自己真实的情绪表现出来了。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不可能对人家再要求什么了。就现在他已经给予我的够多了。现在把我扫地出门,我也不可能有什么怨恨和不忿了。
“不,我一直是把你当成是我们女儿对待的。我一定要把你的事情安排好。打工根本就不是一个人正常的出路。那样你是永远没有个出头之日的。不管赚了多少钱,总改变不了被人驱使的命运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让别人给自己打工。不管能管住多少人,也总比跟在别人后面混饭吃要强得多。”
他边呷着我给他倒的茶,边打量着我说。
“那当然好。可我哪有那能耐呀?”
我由衷地说。知道自己的底子。自己来当老板,完全是作梦也梦不到的事情。
“你当过官吗?不管有多大。”
他说。
“当过。给一家公司当过一个部门经理助理。”
我想起在金谷香的经历。那个让我没齿难忘的男人和女子。
“那就好,只要干过,不管是多大的,其实大小是完全一样的。做的事并没有什么不同的。”
他愉快地说,好象已经把我任命成一个什么大老板了。
他说,现在只有房地产是最为吃香的。简直就是暴利行业。只要跟它多少能沾点边的人都会因此而发大财的。何况由自己来经营那前程就更加不可估量了。而做房地产,只要有一二样至关重要的要素一切就都简单得多了:一是地皮,二是资金。而这两样完全可以通过特权来获得。资金可以通过银行来贷。但地皮却是得通过市场拍卖来取得了。但也有例外。现在是转型时期,一切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因此一切都有可能。有种介于市场经济和计划经济之间的东西是完全可以被利用的。但这就得通过权力来运作了。从事房地产业最重要的就是地理位置,越是交通便利,风景好的价值越大。他辖下有座在六、七十年代大办五小工厂时建起来的农修厂,地处最繁华的黄金地段,但现在农机早全成了个体经营了,国营单位早就倒闭了。过去风光无限的工人却成了政府最为头痛的包袱,天天有人找政府的麻烦,要让解决他们的吃饭问题。如果能帮政府把工人的提出的问题给解决掉,那块风水宝地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手。而要解决百十号人的吃饭问题并不难。只是政府内部没人管,外界又没人敢插手罢了。
这座工厂早在许多年以前就倒闭了。工人包括领导大多不知去向,因为规模小,市里一直没把它当作改造对象,任其自生自灭。但它的地理位置很优越,在交通要道口。重要的是作为修理企业,几乎没有什么外债,倒闭仅仅是因为没有效益,开不了工资。作为企业自然没有前途,但在这里开发房地产,建成住宅小区,价值不可估量。他完全可以帮我来运作这个项目,一为政府分难解忧,二为自己创造利润,三也可以给他自己创造政绩,在他自己临下台之前再干出点成绩来。可谓是一石三鸟的好事。
中国是个多风的国度,只要你赶上了好风头,即可扶摇直上,成道成仙。
我听他讲着这些在我看起来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简直可说是在听他讲童话,甚至是神话。这在我看来完全就是天方夜谭,根本全是妄想。一个弱不禁风的打工小妹,想当大老板,完全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我完全有理由认为他是在逗我开心,不会当真的。但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又不太象。我也只得不置可否地笑笑,没敢表态。只当是家里人随便说说罢了。
然而,过了几天,那天是个星期天。明叔没事,他提意带我到那座工厂去看看,看有没有发展空间。我这才知道他是当真的,不是跟我开玩笑的。我一子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了。他果真没有把我当成是外人,完全当成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看待的。甚至觉得亲生的也不过如此吧?既然他敢这样给我定夺,那就一定能有十分的把握的。因为象他这样的人是绝不可能随便给谁乱答应什么的。尤其是象我这样跟他朝夕相处亲如己出的人,当然是要真的帮我了。可我能行吗?我有那个能力吗?我是那个能管理人的,对人发号施令的领导吗?
整个晚上我都激动得睡不着,反来复去,辗转反侧,把自己在金谷香当经理助理的一切经过全都仔细想过好几遍,又觉得真的也没有什么呀。刀明不也是穷愁潦倒,一无所有,大字也不识几个的打工的吗?他不是在没有任何人帮助的情况下自己摸爬滚打,创造了那么多的财富,成为成功人士的吗?他行我为什么就不行呢?不是女子能顶半边天吗?自己有着这么强大的后盾你还怕什么?这样的好事别人就是作梦也梦不到的,有人躬手相送,为什么还要拒绝呢?可是不敢推辞呀。宁杏儿,宁杏儿,你的机会真的来了。在家乡不是听人们常对爸爸说我是怕有些来历的,将来肯定会大红大紫,成富显贵的。绝不可能是寻常人的。现在难道真的要应验了吗?不管怎样先应承下来再说,就算是自己再无能也不能伤了明叔的一片好心呀。先做着看,还没有干,没有试验就永远不能说自己不行。再说了,丁雅丽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吗?人活得只是一个过程,过程是一个人生活最必不可少的行动。结果只是过程的完结,过程结束了,一切也就全都过去了。所以,谁要是紧紧抓住了过程,谁就可能取得成功。对她说的话,我以前并没有在意,但以今天看来,却是非常要紧的,最为适用的。
第二天,明叔便带我去看那个可能给我带来丰厚利润的工厂。那座厂子坐落在离市中心不远处。围墙尽管仍旧很高大,但破破烂烂的,有的地方已经坍塌,露出缺口,人们可以随便进出。大门开着,里面静悄悄地。车停在门口,我们径直走了进去。门房里有几个人在下着棋,没有人过问我们。除了靠近大门的一个车间还有人在做着铁大门,大概是承包给私人了。其它的车间全部都关着门。车间并不大,象一座大房子。尽管非常破旧,但依然完好,并没有漏雨的迹象。屋顶铺的是那种只有六、七十年代有的俗称“洋瓦”的屋瓦。仍旧完好无损。足可证明那个时代产品的质量是多么好。铸造车间外面废旧的冶炼炉静静地兀立着,时刻都在选择倒下的方向。前后院子长满了杂草,绿茵茵地,比专门绿化的草带还要好。各车间门上挂着的牌子上依稀还能辨别出原来的字样。有铸造车间,钳工车间,修理车间,锻造车间,车工车间,虽说都只有一个房子,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大概就是明叔所说的五小工业的样子吧?最令人惊奇的是,侧面的墙上还隐隐约约写着“战无不胜的马列主义毛泽 东思想万岁”,“活学活用,立竿见影”等字样,足可见其早已被上级甚至世界给遗忘了。大概自从倒闭后再也没有什么大人物来关注过了。
厂子四至分明,围墙把内外全都分隔一来,没有什么纠葛的。里面的安静跟外面街面上嘈杂的喧嚣声形成鲜明的对比。完全是闹市里的静区。人好象一下子走进了军事禁区。一切全都成了另外一个样子。真没有想如此繁华的闹市中心竟有这样的地方。明叔真是有眼光,如果把这里建成一座住宅区,马上就会成为另外一个样子了。
“这么优越的地方能给了我吗?”
在回去的车上我担心地问。
“那要看是谁来回答了。如果是工人,他们早就巴不得给了跟他们哪怕是毫不相干的一个人也比让他们的头儿霸占着强。”
明叔说。
“霸占?这样一个破地方还有人霸占?”
我惊讶得舌头也缩不回去了。
“你没听过穷庙富方丈吗?工人们全都自谋生路去了,没有人再去理会这里还会有什么事的。饿死的骆驼比马大。不生产要养活全体工人不行,但要让一两个人发财完全是可以的。”
他洞明地说。
“怎么能发了财呢?”
“办法多了。象出租车间,偷偷出卖设备。向上级伸手要救济,找个借口说要上什么项目,向市里要钱。最后全装进自己的腰包里了。其实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而这些人是绝不会分给工人们一分钱的。大家都知道他们在侵吞他们的财产,但对他们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除非能把他们赶下去,自己能当上领导。而一般的工人也不可能这样做的,只有那些心术不正的、同样想比那些在台上的人谋取更多不法利益的人才会去争斗的。所以,无论换过多少领导,大多数工人仍旧一无所有。所以,如果要解决了工人的出路,给他们买了三险,解决了的他们后顾之忧,既给政府分忧,又帮助弱势群体渡过难关。还客观上打击了腐 败,完全可算得上是一石三鸟了。你是在给社会做善事好事的,千万不要有什么顾虑。”
我低头想想,觉得还真是如此。只是象我这样的人能扛得起这么重的担子来吗?我是一点自信心也没有的。但我绝不能放弃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的。没有比别人要给予自己,而自己一点也不为之动心再愚蠢的人了。俗话说,天予不取反受其谴。要想不遭受天谴,就得顺天行事,而不是逆天而动。
要想顺,得过洞;要想谐,须过夜。不管有多大的难事,有多少烦心揪心甚至是绝望的事,绝不要马上做出决定来,缓一缓,等一等,过上一夜明天再说,这是理清头绪,想出办法,做出正确判断的前提。只要静下心来,平复一下被突如其来的事情冲毁了的理智的堤坝,就可能使事情走向正确的渠道,从而避免由于冲动而把本来的美好的事情做到其反面去。
回家后,经过一夜的思考,我断然决定接受他的提议,接手这个能使自己、政府和工人三方都得益的任务。即办了好事,又赚取了应得的钱财,何乐而不为呢?
明叔很高兴,他觉得我还是个干大事的料。他先帮我注册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我们反复讨论,觉得还名字还是带个“杏”字为好。即要通俗还得高雅,也应该简单些。便在此字后面加了两个字“苑居”,组成全名:杏苑居房地产开发责任有限公司。他很快向市委常 委会打了报告,提出对农修厂的整体改造方案,把如何解决工人和工厂现状的提议写得无论是上级还是工人,都觉得是完全可以给他们带来良好效益的好方案。并且很快通过了他提出的解决农修厂未来出路的根本办法。并推荐由新注册的杏苑居责任有限公司来全权负责。当他把市委常 委会的决定书拿回家给我看时,我捧着那似乎还散发着油墨馨香的红 头 文 件半天没有说出话来。那完全可以说要比一个学生拿到北大录取通知书还要高兴。我的命运就完全寄托在这几张薄薄的纸上了。
“我现在真的就当上头儿了吗?”
我捧着决定书不大相信地看着明叔问。
“你现在已经是老板了:董事长兼总经理。祝贺你宁总。”
他半开着玩笑说。
“可我这样一个光杆司令能干得了吗?我什么也没有呀。只不过就是个皮包公司。”
我一脸忧郁地说。失望让我觉得这仍旧是一个绮丽的梦,并不可能实现的。
“别怕呀。一切有我呀。我可以全权帮你操作的。象我这样的人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呀?”
他鼓励我说。
“可是,可是,您什么好处也没有呀。凭白无故地帮我,能让我相信吗?”
我真诚地说,我的确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帮助象我这样一个根本没有给他带来什么益处的女孩子。如果象我从前遇见的那些人,他们或多或少地还从你拭目以待肉体上得到点刺激,寻找到点原始的快 感的话,明叔可完全算得上是个正人君子了。正如我说的那样,他其实在我身上是什么也没有得到过的呀。象这样高层次的人,一点也不糊涂,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因为彼此之间已经亲如父女,所以,我也不回避自己真实的想法。
“你知道一个养尊处优的老人最痛苦的是什么吗?”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却反问我说。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实在不明白象他这样的人还需要什么。还能为什么而痛苦的。
“寂寞。”他说,“就是一个人面对着四堵墙生活。不管有多少钱,也不管有多大的地位。”
他进一步解释说:“你没看电视上报道的吗?那些老干部们宁可把巨额财产无偿给了保姆也不给自己的儿女留下,就是因为他们在最孤独和寂寞的时候有个人,尤其是有个女子陪伴在他的跟前。儿女们往往忽略了精神上的给予和安慰,只以为把他们交给保姆就万事大吉了。却不知,话语上的安慰和尊重要比物质上的给予重要的得多。你也许不知道,我们市委老干部疗养院里经常有女孩子来陪老人聊天的,一个小时竟高达百八十块钱。她们其实什么也不做,就是根据各人的爱好,选择他们感兴趣的话题来陪他们说说话,就要为她们付出那么大的代价。而你天天陪着我,算一算得我给你付多少钱呀?”
我一愣,仔细想了想他说的话,想起还真的经常能在电视上看到那样的事情。子女们等到父亲去世后,常常给保姆闹得天翻地覆的,官司不断,人财两空。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老年人会有这样的想法。也许在我老年以后会跟他们一样也有这种想法吧?
“可这也太贵了吧?”
我想起自己这些年来痛苦经历。除了几个臭钱,什么也没有。没有尊严,没有人格,没有快乐,没有友情,甚至有时连生命都难以得到保障。而跟着他,就象跟着自己的父亲,亲和、友好。互相尊重,互相关怀,互相爱护,互相帮助。没有一点给别人打工的感觉,就好象在自己家里做点实在算不上是活的家务。就能得到在一般人看来根本不可能得到巨大利益。也许真是命运的造化,命中注定的你这辈子会大红大紫,大富大贵有贵人扶持?既来之,则取之吧。但愿能顺利成为真正的老板,不管大小。反正能顶得上少半个刀明也就不错了。别想得太高,高了就可能走向反面,再跌到最低。
我心中暗暗地告诫自己。
“你还年轻呀。等你要是有一天老了,你就完全知道一个不愁吃不愁穿的老人最需要的是什么了。人有时精神的需求要比物质上的需要强烈得多。人家能把那么多的财产,不,是全部财产都能给了给予他排忧解难